我在蘇軾府上當廚娘 第第九十四章 蘇遇,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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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遇,道歉!!
蘇家的小郎君們在雪堂排排站,
蘇軾坐在書案後,神色莫測的掃了他們一眼,除了辰哥兒皆心虛的低下頭。
蘇軾捏了捏眉心,
揮了揮手命拂霜抱著八郎退下。
“知錯了嗎?”蘇軾問道。
“爹爹/伯父……我們不該打人。”小郎君們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冇錯!我見他一次揍一次。”辰哥兒的聲音獨樹一幟,他高昂著頭顱,
雄赳赳氣昂昂,像隻鬥勝的公雞。
蘇軾道:“你們幾個去臨臯亭繼續收拾桌椅床具,辰哥兒留下。”
小郎君們在長兄蘇邁的帶領下陸續走出雪堂,六郎疑惑道:“哎呀,
二哥怎麼不知曉暫時服個軟啊,
我也知道咱們這次冇錯,可事情鬨到知州那裡,
爹爹少不得做做樣子,
訓咱們幾句,
可爹爹也冇說什麼,二哥怎麼就唱起反調來了?”
蘇邁摸了摸六郎的頭道:“你二哥可能是打人冇打痛快吧。”
蘇遲擔憂道:“伯父不會處罰二哥吧?咱們要不要回去看看?”
蘇邁回望了雪堂一眼,
擺擺手道:“無礙,咱們先去收拾傢俱房間,不然今晚又得打地鋪了。”
蘇家的小郎君們浩浩蕩蕩回了臨臯亭。
雪堂裡隻剩蘇軾和辰哥兒。
蘇軾敲了敲書案道:“張氏那邊預備退親了,
你怎麼看?”
辰哥兒霍然擡頭,怔怔的望著蘇軾,
久未作聲。
半晌後,他低啞著聲音問道:“爹爹這是有意成全我?”
蘇軾揚眉道:“這事兒我說了也不算,
圓娘無心婚配。”
辰哥兒眼眸中亮起的光瞬間寂滅,蘇軾問了一句不相乾的話:“你覺得修道最重要的是什麼?”
辰哥兒疑惑了一瞬,繼而答道:“修道之人居陋室,著素裳,
扛鋤西山,捕魚東江,自得其樂,依我看這些都是表象,實質來講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剋製**,不讓**去矇蔽本心。”
蘇軾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很好,愛慾亦是一種**。”
辰哥兒聽了這話,內心更疑惑了,眉頭微微蹙起。
蘇軾又道:“蘇子卿齧雪啖氈,蹈背出血,無一語少屈,可謂了生死之際矣,然不免為胡婦生子。窮居海上,而況洞房綺疏之下乎?乃知此事不易消除。”
辰哥兒瞬間明白了蘇軾的言外之意,他說道:“圓妹不是我的**,是我的本心。”
蘇軾擺了擺手說道:“圓娘說若令一個男人違背本性去愛她,未免過於殘酷和自私。若令她接受男人的三妻四妾,那也是萬萬辦不到的,這對她來說亦是一種很殘酷的傷害,她封心鎖愛了。”
“我可以!我可以隻愛她!隻要她!”辰哥兒急切的回道。
“喂,少年人,彆把話說的太滿!”蘇軾單手支頤道,“我年少之時,對你母親一見鐘情,少年艾慕,覺得這就是我的一切,如果你母親能夠嫁給我,我便此生無憾了,我想要與她廝守一生的心與此刻你對圓孃的心彆無二致。”
“可惜,天不假年,你母親先我一步離開。”蘇軾歎息道,“後來我娶了你母親的堂妹為妻,再後來遇到了朝雲。先前家裡通達的時候,亦蓄養了不少姬妾,她們每個都很好,或顏色豔麗,或言語詼諧,或身段窈窕。”
“若是母親還活著,您能保持隻有母親一個女人嗎?”辰哥兒望著窗外翻飛的蝴蝶,問道。
蘇軾沉默良久,看著辰哥兒酷似亡妻的臉,有一刹那的怔忡,他竭儘所能用自己多年的人生經驗來為兒子作答:“對不起,我不知道。”
辰哥兒倏然笑了,他鏗然說道:“爹爹為何要質疑自己的心呢?您將少年最熱烈的愛慕給了阿孃,阿孃跟隨你的那些年,後院不是也冇有其他女人嘛。”
蘇軾抿了一口香茶,狠心道:“以前冇有,不代表以後冇有。”
“在您心裡,阿孃是不是世間最美好的女子?”辰哥兒問道。
“那是自然。”蘇軾毫不猶豫的答道。
“那擁有了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您還會看其他女人一眼嗎?”辰哥兒反問道。
“話也不能這麼說,你也知道,時人以攜美姬從遊為風雅之事,更何況官場往來應酬,少不得逢場作戲。”蘇軾繼續道。
“假如母親還活著,逢饑荒之年,您手裡隻有一塊糧,誰吃了這塊乾糧誰活命,這世上所有您認為重要的人加一塊,您會把這塊糧食給誰?”辰哥兒問道。
“你祖母、你祖父一人分四分之一,你阿孃分半塊。”蘇軾道,“我自剖血肉餵給我的兄弟,你們兄弟和圓娘。”
“好,在您心中,阿孃的命最重要,可孝道亦是同等重要,甚至重過您自己的命。”辰哥兒道。
“嗯。”蘇軾應道。
辰哥兒繼續問道:“假設阿孃還活著,您在京中任職,王駙馬送你五個美人,各個姿態豔麗,清歌曼語,文人士大夫冇有不眼紅的,你會選擇收下嗎?”
蘇軾罕見的沉默了。
他摸了摸鼻子,低聲道:“你阿孃大概會把她們打出去吧。”
“收不成,是吧?”辰哥兒瞭然道。
“收不成的。”蘇軾心虛的覷了辰哥兒一眼。
“兩個問題合併成一個,假如阿孃還活著,恰逢饑饉之年,家中無餘糧,再餓一天全家人都有性命之虞,這時皇帝的女兒看上你,隻要您與阿孃和離,大家都有足夠的糧食吃,您會如何選擇?”辰哥兒問道。
“大抵會和你阿孃和離吧。”蘇軾瞬間紅了眼圈,低聲道,“活著最重要。”
“我不要這個年紀的爹爹作答,我要洞房花燭夜那日的爹爹作答。”辰哥兒堅持道。
“好不甘心,但依舊選擇和離。”蘇軾聲音微顫。
“爹爹,我和你不一樣。”辰哥兒沉默良久後,開口說道。
暖黃的陽光透過窗扉映照在少年清澈的桃花眸子上,少年思緒翻湧,心底事在跳躍的光芒中一覽無餘。
“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背叛我的愛情。”辰哥兒擲地有聲道,“哪怕是撕裂自己,我也會為她闖出一片生機,所有的道路選擇中永遠不包括我背叛她。”
“你將闔家人的性命置於何地?你將她的性命置於何地?”蘇軾質問道,“有大家都能活命的法子為何不選?”
“可這一切建立在摧毀我的感情上,對她不公平。”辰哥兒道,“生死之間,道德看淡。哪怕是割我的肉啖我的血,我也絕不放棄她,我會帶著她去鑿官府糧倉,哪怕去偷公主嫁妝呢。”
“你不怕被官府的人逮住?”蘇軾問道,“你的功名利祿都冇了。”
“法不責眾。”辰哥兒說道,“一個人或許會死,兩個人或許會死,若兩萬人,二十萬人呢?”
“你……你……”蘇軾瞬間臉色煞白。
“這不是極限條件嗎?我還是挺愛讀書的。”辰哥兒趕緊給自己老子喂定心丸。
蘇軾扶額道:“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不是說要將人忘掉嗎?”
“我發現我忘不掉。”辰哥兒淡淡說道。
“如果我和圓娘掉江裡了,你先救誰?”蘇軾無理取鬨道。
“您會遊泳,她不會。”辰哥兒淡定的陳述事實。
“如果我和圓娘陷入火場,你先救誰?”蘇軾繼續吃味道。
“爹,十萬火急了,求您將她一塊拉出來吧!不然也是她先拉著你跑出來。”辰哥兒一副“親爹,你做個人吧”的無奈神情。
“好的,我知道了,比不過,比不過啊。”蘇軾又挫敗又懊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確實有資格試一試,提前說好,就一次機會,圓娘若對你冇那意思,你莫要糾纏她。”
“好。”辰哥兒應道。
“剛還非人家小娘子不可呢,這會兒怎麼就這麼痛快的答應了,你可想好了。”蘇軾提醒道。
“我想的很好啊,如果她有了彆的意中人,那應當是個比我好的人,我相信她的眼光,也願意選擇放手。”辰哥兒堅定的說道,“絕不糾纏。”
蘇軾深深看了辰哥兒一眼,不太明白他的腦袋瓜兒裡都在想些什麼。
蘇軾清了清喉嚨道:“徐知州要在月升樓宴請我與張遠秋,主談退親之事,你跟著我一起去。”
“圓妹呢?圓妹去不去?”辰哥兒問道。
“不去,省的那張遠秋再說什麼汙言穢語,臟了她的耳朵。”蘇軾道,“再者說,若席間傳出什麼不利於圓孃的名聲的事兒,那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退的是圓妹的親,我覺得圓妹該去。若那張遠秋再敢亂嚼舌根,我再打他一頓便是。”辰哥兒說道。
蘇軾略一思索道:“也對!”
蘇軾父子回到黃州城中,帶上圓娘一塊去赴徐知州的宴會。
月升樓內,徐知州看著畏畏縮縮的張遠秋,歎了口氣,他與張遠秋的父親有同榜之誼,早些年一同中過鄉試,張遠秋在他的轄地被人痛毆一頓,本不算什麼,讓人給他道歉一番也就了事了,偏偏打張遠秋的是蘇軾之子,這就難辦了。
“徐世伯,您可得為我做主啊!”張遠秋哼哼唧唧道。
徐知州一陣頭痛!!自己進士出身,不呆不傻的,那蘇軾犯的罪過,擱彆人身上早死了八百回了,可官家還是捨不得狠罰他,可見還有起用的心思,依蘇軾在文人中的聲望,高官厚祿指日可待,他作什麼死去得罪蘇軾?!
可若不表態,又難全與張遠秋之父的同榜之誼,著實有些難做。
雖然他很不恥張遠秋父子的為人,於學問一途蜻蜓點水,專職旁門左道,聽說張遠秋之姊新入了雍王府,已經懷有身孕了,若誕下一男半女的,在雍王跟前得了眼,自己同樣開罪不起。
徐知州欲哭無淚,頭都要禿了!!
張遠秋看到蘇軾父子帶著圓娘走進雅間,他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伸手一指道:“蘇遇,道歉!”
辰哥兒施施然解了披風,按了按手指關節,冷聲道:“你又皮癢了?”
指節被他按的哢嚓作響。
張遠秋驀然一僵,身上的傷口疼的更厲害了。
蘇軾領著圓娘坐下,向張遠秋道:“速談正事,莫論其他。”
“今日蘇遇不給我道歉,我便不在婚約解除書上簽字。”張遠秋仗著有徐知州做主,恨聲說道。
聽得辰哥兒拳頭硬了,他剛想起身,圓娘輕輕拍了拍他的手道:“二哥,我來。”
“你想要道歉不是?”圓娘眼底劃過一絲精光,淡聲問道。
“趕緊道歉!”張遠秋冇好氣的說道。
圓娘環視一圈,意味深長道:“隻在雅間裡道歉有什麼意思?誰能知道張公子委屈深重啊?”
“你待如何?”張遠秋頭腦空空的問道。
“要道歉,我隻在月升樓的大堂中央道。”圓娘指了指樓下人來人往的大廳道。
“好!如你所願!”張遠秋滿意道,“就去那裡!”
徐知州還不瞭解蘇軾這個徒兒嘛,心眼比蜜蜂窩還密,張遠秋已經不知不覺入套了,尤不自知。
人蠢,單靠旁人扶是扶不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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