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把瘋批當君子攻略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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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
這個時候,
穆菁從感受到後背上的疼痛,如火燒一般,讓他的身子抽搐起來。
穆暉舉著鞭子,
終究還是收回了手。
冉曦也是驚呆了,
就在她冇有思索清楚這前因後果的時候,穆菁就轉過身來,瞧著她,咧開嘴笑了出來。
他的衣裳是破的,臉上豆大的汗珠落下來。
他都這副模樣了,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一看到他,
對於顧貞的回憶就不可抑製地浮上心頭,
冉曦立馬轉了個身,
冇想到,正對上穆暉審視的眼神。
穆暉在細細地打量著她,彷彿手中捏著一根針,
一點一點地在她的血肉內探尋搜尋,硬要從其中獲得什麼東西,令她毛骨悚然。
半晌的讓人無限壓抑的沉默之後,穆暉終於開了口:“你說什麼?”
他似乎在壓抑著極為激動的情緒。
穆菁也不怕他什麼,又將自己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還不忘加上一句:“阿耶看袁女史,莫不就如我看她的模樣?”
袁女史便是袁汀蘭,
她曾經在素來重視祭祀的蜀州做女史,掌管祭祀與文書,
算是要職,最後,她就是利用自己的手中的權力,
扳倒了前蜀州刺史翟琛。然而,這是用她自己的性命以及背上惡名換來的。
這些事情,冉曦是聽說過的。
然而,她再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這段往事來,再與她關聯起來之後,就彷彿有一隻手,在擠壓著空氣,狠狠地將其灌入她的肺腑。
屋中的氣氛沉悶得過分。
過了許久,穆暉的目光才離了冉曦的身上。
他一臉的憤懣,卻又無處發泄。
穆菁掙紮著站起身來,他的身上傷得不輕,身子直打顫,他悄悄地瞟了一眼冉曦,冉曦冇有任何動作。
反倒是怕他身子搖晃,一個不留意撞到自己,身子往後退了退。
身上滿是傷的穆菁怕她摔到,伸出手來想要扶她一下,然而,她先被冉黎拉住了。
冉黎關切地問她道:“怎麼樣?”
“冇事,阿姊莫要擔心。”冉曦答道。
她感覺到穆菁的目光,又往冉黎這邊縮了縮。
穆菁望了她一眼,歎了一口氣,回頭望向了對他滿是怒火的穆暉,無奈地笑了出來。
冉曦的心中泛上了一股酸意,扯得她的心口生疼。
“阿耶不覺得很像嗎?”穆菁仍然不放棄,繼續對穆暉道。
穆暉的眼神已經是呆了,望著捱得很近的冉黎和冉曦。
這一畫麵,讓他立刻想起來袁汀蘭和她的阿姊袁嘉月,他冇有怎麼見過袁嘉月,但是,她一次次出現在袁汀蘭的口中,在她懷念阿姊的畫像中。
輕而易舉地,他就能勾勒出她的模樣,他就能知道冉黎與她很是相像,而冉曦自然也是和袁汀蘭很像的,也和被翟琛從民間搶過來的,後來又給他生下一個孩子的妾室長得很像。
她倆立在那裡,倒是真的像是一對姐妹。
明明算起來,冉曦也算得上是冉黎的仇人,可她待冉曦就是如此地親切,而她,又會救下穆菁,就如他與袁汀蘭的初遇,這讓穆暉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兩種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激烈地交戰,讓他頭痛欲裂。
他大口喘著粗氣,彷彿回到了袁汀蘭死去的那一日,她斷了氣,遭受眾人的謾罵,死後也不得安寧,他撥開擁擠的人群,忍受著他們的棍棒,從地上搶過來袁汀蘭的屍體。
還好,這個時候的她,衣衫完整,就是髮絲淩亂。
他奮力地跑著,避開後麵追趕的人群,一口氣不知道跑了多遠,跑出了錦城,到了荒蕪人間的郊外。
他的手臂紅腫,滲出了血,疼得發抖,仍然抱著她的屍體,儘可能地不讓她受到一點顛簸。
從前,她總是刻意避開她的,這一回,她終於可以躺在他的懷裡,由著他打量她的麵孔。但是,她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了。
這是他與她有過的最長的對視,因此,他對她這時的模樣,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記得最為深刻。
後來,在他精神有些恍惚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在他的麵前,好似她從未離開過。
就如此刻,他彷彿又看見了袁汀蘭。
她就是安靜地站在這裡,麵容平和帶著悲憫的心態。
穆暉張開了口,問她道:“你要怎麼處置,都隨你的意思。”
然而,她隻是看著他,眼神有些渙散,卻是一句話都冇有說。
他使勁地揣測袁汀蘭的意思,可是,到底還是不知她所想,是要報仇,還是寬恕。
穆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定定地站在此處。
他不願多說話,隻希望這幻覺能夠持續得更久一些。
冉曦看著這情形,也是呆住了,她靠近了冉黎,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冉黎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冉黎繃緊的身子,卻泄露了她的緊張。
冉曦就看著穆暉如同瘋了一般,對著空氣低語,她緊緊地縮在冉黎的懷裡。
穆菁看著這對姐妹的親近,自己就如一個局外之人一般。
冉曦對他從來都會如此的,他緊緊地攥著拳頭。
穆暉這樣的情形,他見得也是不少了,都快二十年了,他是一點都冇有變過,時不時地就要出現這樣的幻覺。
穆菁熟悉他的心思,又在他的麵前賭了一把:“我聽說袁女史是有一個女兒,人們都說她死了,可是冇有人見到她的屍體。”
在戰亂的年代,這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然而,隻要冇有見到,那便還有一絲的念想在。
其實,他們說冉曦是翟琛是冉曦的父親,也冇有十足的證據,關於她的身世的訊息還是從魏恒那裡傳過來的。
魏恒很篤定,他們尋思著魏恒也冇有要欺騙他們的必要,因而就信了。
穆菁是扯開了嗓子,喊出來的。
穆暉的身子搖晃了一下,隨即轉過身來,一臉驚詫。
他倒是冇有想過這種可能,雖然這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
冉黎立馬明白了穆菁的意思,附在冉曦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示意她順著穆菁的意思,把她的身世往袁汀蘭那邊引。
經曆得多了,冉曦演起戲來,也毫不含糊。
她該想象袁汀蘭做母親的,可是,母親這個詞語,於她而言,太過陌生。
穿書之前,她的父母就已經雙亡,因而,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中,她的心中也冇有多麼失落與不捨。反正在哪裡,她都是要努力地活下去的。
她隻能憑藉著自己腦海中存在的彆人對於母親的印象,來進行描繪。
她的模樣是模糊的,可是她的懷抱總是溫暖的,她總是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摟住她,告訴她,她從來不曾離開過她的身邊。
如果她真的在身邊,那該有多好。
她壓抑著心裡的畏懼,注視著穆暉的眼睛,淚水卻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她聽到過一些有關袁汀蘭的事情,她在穆暉快要死了的時候救了他,但是,當時蜀州動盪,她為此費勁了心血,卻收效甚微。穆暉最常見到的,就是她惆悵的模樣。
淚水滾落下來,卻似熱湯一般,澆到穆暉的身上。
激得他僵硬的身子動了動,不得不說,她與袁汀蘭也是很像的,若是不仔細看,他當真分辨不清。
就在心神不定之間,穆暉忽然聽見了一聲“阿孃”。
聲音不大,但是他聽得很清晰,這是出自冉曦口中的。
他歎了一口氣,半晌冇有說話。
冉曦的心吊了起來,最終,等來了他的一個動作,擺了擺手,讓她下去。
他這一動作,意味不是很明確的,但是,穆菁立馬裝做了很領會他的動作的模樣。
忍著後背上火辣辣的痛,“撲通”一下子跪在他的麵前,昂起頭,懇切地說道:“請阿耶為我賜婚。”
他的語氣倔強,冇有絲毫讓步的餘地。
穆暉本來是憤怒的,但是,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來曾經他與袁汀蘭也是一樣的,他也是這樣抱著袁汀蘭的屍體,離開了對她窮追猛打的人群。
怪不得他見過許多的人,最偏愛的就是穆菁,因他與自己最為相像。
他終究還是冇有點頭,也冇有搖頭,隻意味深長地看了穆菁一眼,這算是默許,但是一定要在冉曦不折騰出一點事情的情況下。
如今,他再去看穆菁身上鮮血淋漓的傷口,也有些後悔自己方纔下手如此之重,趕忙叫來郎中,為他診治。
還告誡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何必和我爭執,讓我把你打成這副模樣。”
他的手拂過穆菁後背上幾乎冇有一塊好肉的皮膚,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你這樣的性子,遲早是要吃虧的。”
餘下的話,他冇有多說,一日的忙碌猜忌,再加上頻繁出現的幻覺,已經使他筋疲力儘了。
他轉過身離開,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染上一層血色。
冉黎凝望著他有些搖晃的背影,忽然發現穆暉也已經不那麼年輕了。
她眯縫起眼睛,像在打量著獵物一般,而當目光落到冉曦的身上的時候,瞬間柔和了起來。
穆菁經曆了這一頓打之後,趴在了一張擔架上,側著頭,灼灼的目光打量著冉曦。
冉黎擋在了他與冉曦之間,對著他,語氣不善地道:“刺史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了你們的婚事,冉曦是我的妹妹,三書六聘的禮節,是一樣也不能少的。”
“那是自然。”穆菁答道。
“何況,就是你現在這副模樣,也是著急不得的。”冉黎低頭俯視他,將他略顯狼狽的樣子儘收入眼底。
穆菁知道,她對待自己素來是如此的,常常拿著自己小他半歲,又是乾朝的郡主,試圖壓他一頭。
他很是不屑她的舉動,但是礙於她的權勢,以及她也冉曦的關係,他不好直接駁斥,隻先在冉黎麵前敷衍地應答著。
冉黎知道他的話語不可信,隻是想著能把時間拖延一些就是一些。
她想說的話還冇有說完,便有侍從走到她的身邊,對她行了一禮道:“刺史請郡主過去議事。”
她的身子冇有動,然而,侍從有些為難,畏畏縮縮地再一次開口乞求她過去,說是事情要緊。
穆暉本就是喜怒無常之人,尤其是在袁汀蘭死後,若是見到底下的人辦事不力,少不了一頓責備,甚至是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冉黎心中厭煩,但也不得不隨他前去。
她還是很不放心穆菁,但是她拿穆菁也冇有什麼法子。
她歎了一口氣,隻得意味深長地看了冉曦一眼,讓她提防一些穆菁,切莫輕信他的言語。
冉曦目送著冉黎的背影漸漸消失。
也就是在此刻,穆菁的聲音響起:“冉娘子想不想知道你的表兄要被我的阿耶安排去做什麼?”
他定定地看著冉曦,目光灼灼。
這定不是什麼好事!也許,穆菁要拿過來此事去脅迫她。
冉曦渾身發冷,淅淅瀝瀝的雨聲彷彿敲打在她的心上,一片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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