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末日,我為救世主 第242章
宴頹流的狀態不算好,
但是就連出事時就在現場的明荔枝,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回事,隻能拿著急救箱手足無措,
找不到傷口到底在哪。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宴隊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明荔枝快要急死了,
拽著祈行夜比比劃劃:“然後就開始流血,
昏迷,我想要幫宴隊先止血,
但是根本找不到出血口在哪。”
祈行夜一回來,
前一刻還平靜穩妥掌控全場的明助理,
立刻退化成了小荔枝,拽著主心骨的老闆瘋狂嚶嚶嚶。
小荔枝哭的心都有了:“我大概檢查過了,宴隊也沒有外傷,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的……”
祈行夜沒忍住,揉了把自家小荔枝的頭毛,
然後才走向倒在血泊中的宴頹流,單膝跪地檢視她的傷勢。
確實如明荔枝所說,
宴頹流的血跡很奇怪,
像是直接從麵板滲出來的,而不是從某一個相對更為集中的傷口流淌。
是完全不同的運動軌跡。
祈行夜大致看過,
心下大定,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
“彆哭了,
不是你的問題。”
他安慰明荔枝的時候,還不忘揉亂了他的頭發:“宴隊之所以會昏迷,
是因為她身上被剝奪的時間和空間,
隨著世界重合分離而回歸。”
“身體免疫排斥機製運作,
將被剝離又回歸到細胞的時間與空間當做異物,錯誤內耗,她自身內部在鬥爭。傷不在外,而在內。”
“啊?”
明荔枝一臉茫然,沒聽懂祈行夜在說什麼:“什,什麼時空?”
祈行夜攤手,無辜笑道:“說起來你不信,你老闆我也是穿越過的人了。”
隻不過並非縱向時間上的遷躍,而是空間。
從此界,到彼界。
桃子鎮作為實驗融合下的產物,在陸晴舟關閉實驗專案之後,正在逐漸回落到正常值,曾經被強製重疊的時空,也在失去了人力強製作用後,在界壁的排斥下,慢慢回歸各自應該歸屬的世界。
但就像是雌鳥會拋棄染上不同氣味的雛鳥。
回歸的桃子鎮不再單純是屬於此界或彼界,它帶著兩邊世界的特征標記,卻又哪裡都不屬於。變成被遺棄在大海上的小船無法靠岸,風雨飄搖中,隨時都會被浪頭打翻。
而宴頹流,她作為最先進入179案件下桃子鎮的人員,是經曆過融合時期的。
所以在祈行夜剛見到在桃子鎮外的她時,會發現她傷口的古怪。
並非是正常意義上的皮肉傷。而是一整塊血肉,全都被挖空了一般消失不見。
那正是因為宴頹流在強行離開桃子鎮時,被分離的空間粘走了一部分血肉。
而現在,隨著空間回歸,那些失蹤的血肉也重新回歸自身。
隻不過簡單粗暴,像是一場15世紀時充滿細菌的野蠻手術,對人體的傷害,遠遠大於修複的血肉。
衝擊之下,宴頹流在機體的修複機製下昏迷。
“那,那怎麼辦啊?”
明荔枝聽得目瞪口呆:“意思是說宴隊之前被片成了兩片,隻是這邊的宴隊保留的多,那邊的保留的少,現在兩片影子重合回歸成了一個,但多少沾了點細菌?”
“這還能活嗎?”
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是什麼中世紀的庸醫手法啊!界壁有病吧!”
祈行夜攤手無奈:“隻能說,最起碼把宴隊還回來了。”
“還有的人……連宴隊的幸運也沒有。”
他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空蕩的手掌。
臂彎間還殘留著環抱聶文時的冰冷。浸泡在冷水裡的屍體,比冰塊還要叫人渾身發冷,彷彿是連血管也一並凍傷,清晰的察覺到生命流逝的漫長恐慌。
聶文就消失在他眼前。
祈行夜卻還記得,老鎮長對他說的話。
如果還想要你朋友“活著”,那就不要帶他離開。
桃子鎮,成為了兩個世界間的例外。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1
在見到宴頹流之後,祈行夜恍然明白了老鎮長對他說的那句話。
桃子鎮就像是冷凍櫃,將儲存在這裡的屍體保持在了時空分離前的那一刻,非生非死,可也絕不是死亡。
一旦聶文到了外界,以人類的視角看,他必死無疑。
可與他相反的,是宴頹流。
她身上紊亂的時空,或許隻有離開桃子鎮,回到現實,才能逐漸在現實的時空中得以補足和修複。
祈行夜微不可察的搖頭苦笑。
這真是,給他出了個難題。如果他想要同時救兩個人,就要讓狀態處於疊加態之下,同時是生也同時是死,既沒有時空卻也擁有時空。
將完全矛盾的兩種狀態重新融合。
“先幫宴隊包紮下就好,隻要防止融合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傷口就行,其他的,我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等待。”
祈行夜垂眸,淡淡道:“宴頹流能不能活下去,隻能看她自己的意誌力了。這是……她一個人的戰鬥。”
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幫她。
白翎羽愕然,不可置信的扭頭撲向宴頹流:“怎麼會這樣!祈行夜你是不是公報私仇,還記恨著之前宴隊要殺你的事情,想要趁現在害死宴隊?”
祈行夜:“……?”
他摸了摸下頷,恍然大悟:“哦,宴頹流之前還想要殺我的?我第一次知道這事。”
他點點頭,作勢笑著拔刀向宴頹流走去:“那趁現在殺了她好了。”
傻乎乎自己撞上門說漏嘴的白翎羽:“!”
她趕緊撲向宴頹流,緊張的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她。
“你乾什麼!”
白翎羽眼神警惕:“我是不會讓你傷害宴隊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祈行夜卻攤手,悠閒的喊雲翳清:“小雲雲來搭把手,幫我拽住小炸藥。”
雲翳清:“?!”
他本以為祈行夜是玩笑話,但仔細一看,對方的神情竟然是認真的。
雖然丈二摸不著頭腦,但本著對祈行夜無條件的信任,雲翳清還是納悶上前,握住了白翎羽的肩膀想要將她帶走。
白翎羽也沒想到祈行夜竟然來真的,頓時發了狠,轉身砸向雲翳清,大有要用大狙將他心臟捅個對穿的架勢。
雲翳清:“!臥槽!”
他狼狽跳開,這才忽然對白翎羽的戰鬥力有了模糊的認知。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麵,但之前因為祈行夜,他與白翎羽都是同一陣營的,被她鎖定攻擊還是第一次。
卻一交手,就心中發涼。這種速度和力量……祈老闆招惹的,到底都是一群什麼怪物?
但祈行夜並沒有收回命令的想法,依舊笑眯眯的站在一旁悠閒看熱鬨,分不清是要捉弄白翎羽,還是真的動了殺心。
雲翳清也隻能咬牙繼續衝向白翎羽。
越過白翎羽迅疾如風的身影,他看到祈行夜向無聲做口型。
引開她。
雲翳清微不可察的點頭,立刻帶著白翎羽一步步向後退去,逐漸遠離了倒在血泊中的宴頹流。
就在調虎離山的瞬間,祈行夜的眼神立刻變化,鋒利如刀。
他迅速抽出長刀直衝向昏迷中安詳的宴頹流,沒有摻雜任何水分的猛烈攻擊,刀尖直指向宴頹流的心臟處,大有發狠要將對方殺死在此的架勢。
刀聲破空嗡鳴。
白翎羽愕然回身,就看到祈行夜衝向宴頹流的身影。
她目眥欲裂,轉身回殺向祈行夜,想要將他阻攔在半路上,將宴頹流保護在身後。
甚至就連自己正對峙的雲翳清也顧不上了,豁出去拋開了自身安危,也要衝到宴頹流身邊。
雲翳清驚訝,在白翎羽捨出她自己準備以傷換回撤速度時,連忙收手後撤,擔心傷到她。
祈行夜卻早對此有所預料,在場每一個人的動向,都被他掌握在心。
他隻是掀了掀眼睫,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白翎羽,手中長刀卻沒有絲毫中止的趨勢,依舊在一寸,一寸的靠近宴頹流的心臟。
白翎羽來不及救下宴頹流。
這個距離,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會輸。
不論是明荔枝還是白翎羽,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著祈行夜靠近宴頹流,刀尖眼見著就要送入胸膛。
眼前的一切畫麵彷彿都在慢速播放,劇烈的心跳和緊張情緒,將腦海中那根弦繃得緊緊的,幾乎想要彆過眼不忍去看。
白翎羽怒吼如泣血。
可就在這時。
就在祈行夜的刀真正靠近宴頹流的前一秒,她卻忽然擡起手,修長手指準確無誤的架住刀尖。
輕盈一指,就令祈行夜停下了動作。
長刀懸停在半空。
距離宴頹流的心臟,隻有不到一厘米。
祈行夜卻挑了挑眉,垂眸與血泊中的人對視,笑眯眯擡手打了個招呼。
“喲,宴隊,早上好啊。睡醒了嗎?”
宴頹流平靜睜眼,一雙黑色眼瞳如死水般沒有一絲波瀾,安靜盯著祈行夜。
半晌,她眼眸中的純黑瞳孔慢慢縮小,黑霧退去,眼白重新顯露,恢複到正常的模樣。
這才冷哼一聲,鬆開手指間的刀尖。
“祈行夜。”
宴頹流聲音嘶啞:“賭得夠大的啊。”
“要是我沒能及時醒過來,你打算怎麼做?”
“謝謝誇獎。”
祈行夜含笑點頭:“如果宴隊真的醒不過來,那就算殺了也沒關係吧,畢竟已經失去價值了這可是3隊一向的態度。”
“況且。”
他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以我對宴隊的瞭解,刀已經送到眼前了還不反擊,是不可能的。”
早在祈行夜動手之前,就已經算好了後麵的每一環反應。就算宴頹流沒有醒來,刀也隻會懸停在半空。
但祈行夜太瞭解3隊這些瘋子了。
尤其是餘荼和宴頹流這兩位3隊精神支柱。
在宴頹流的意識中,根本就不會有躺平任由局勢發展的想法。所有的危險,都必須要掌控在自己手裡。
而一旦宴頹流身處危險中,本能的意識會將她喚醒,就算大腦沉睡,身體的記憶也會自然而然的動作。
戰鬥纔是她的生命。
這樣的人,不會死在病床上。隻會死在戰場上。
自然也會被戰鬥喚醒。
“宴隊,宴隊你沒事吧!”
白翎羽撲在宴頹流身上,嚇得吧嗒吧嗒掉眼淚,擡手摸遍了宴頹流全身,生怕她真的在那一瞬間受傷:“姓祈的那家夥有沒有傷到你?我給你報仇!”
本來就是在危急中被祈行夜用計謀強行喚醒的宴頹流,身體還虛弱得像薄薄一張紙片,被白翎羽這樣用力一撲,差點又跌回地麵上去。
幸好明荔枝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了一把,才沒有讓宴頹流後腦磕在地麵上受傷。
宴頹流掀了掀眼,無語看向八爪魚一樣抱住自己猛女落淚的白翎羽。
“能采訪一下,你平時是不是對我積怨頗深?”
她認真問:“早就瞄這時候,趁我病要我死是嗎?”
“哭喪呢?”
白翎羽茫然:“啊?”
她擡頭時,漂亮的眼睛裡還帶著一層薄薄淚光,泛著瑩瑩光澤,動人心絃。
但是手上的架勢……但凡換一個身體素質不好的,現在都已經被勒骨折了。
宴頹流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拍在白翎羽臉上:“從我身上滾下去。”
再這麼抱,她不等死在汙染裡,就先被白翎羽勒死了。
白翎羽臉上還掛著淚珠,哭得兩頰紅紅的可憐極了。如果不看她的動作,真的會以為這是哪裡來的天真無辜小白花。
被嫌棄了的猛女乖乖起身,站在一邊時乖得像根石柱。
但還在疑惑喃喃:“宴隊竟然沒打死我,果然還是虛著呢嗎?”
宴頹流抽了抽唇角:“…………”
“我建議你還是先閉嘴。”
祈行夜誠懇向白翎羽道:“不然我就隻能遺憾的通知餘荼,她家小炸藥玩火**,把自己炸了。”
沒看到宴頹流連拳頭都捏緊了嗎?
白翎羽不服氣想要反駁,還對祈行夜剛剛的突襲耿耿於懷。
就被宴頹流瞪了一眼。
乖了。
“彆計較那麼多嘛,宴隊。”
祈行夜笑眯眯道:“看,結果不是奏效了嗎?”
他說宴頹流隻能靠意誌力自行喚醒時,卻也啟發了他自己。
對哦,意誌力那隻要讓宴頹流的意誌力先行蘇醒,不就行了嗎?
果然也如他所預料的,宴頹流醒的很快,立刻就站起來了。
宴頹流:“……我謝謝你。”
真是和餘荼那副唯結果論的做派相似個十成十,讓她差點以為站在自己麵前的不是祈行夜,而是自家隊長。
祈行夜欣然接受讚美,假裝聽不出宴頹流的言下之意,轉而說起了自己和餘荼之前的行蹤。
“餘荼和左家兩兄弟已經先行送出桃子鎮了,不用擔心他們。”
說到汙染,祈行夜唇邊的笑意回落:“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你們。”
所有身處在桃子鎮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會被桃子鎮經過人工加強的能量場所影響。
輕則汙染,重則被剝奪身上的時間與空間。
如果將世界比作巨大的雷達,那人類就是上麵被經緯定位的點,隻有擁有自己的經緯,才擁有位置。
而一旦被剝奪了經緯,就會跌進時空的洪流中天旋地轉,找不到定點,也被世界所排斥,查無此人。
餘荼和更早一批的左秋鳴等人,已經表現出時空剝奪的部分症狀了,那對他們而言,也是極為嚴重的傷害。
直到祈行夜離開時,左家兩兄弟仍在接受手術,尚未真正脫險。
他不確定宴頹流等人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越早離開桃子鎮,就越安全。
這裡已經徹底成為了生命的禁地,連靠近都有危險。
“你說,聶文身上的時空已經被剝奪了?”
宴頹流皺眉:“那聶文呢?”
祈行夜攤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還有“陳默呢?為什麼他沒和你們在一起。”
問題一出,幾道視線就齊刷刷的落在了白翎羽身上。
白翎羽:“?我不知道啊。”
她委屈表示:“明明陳默剛才還在我身邊,但看到宴隊他們之後我再回頭,他就已經消失了。我還想問他究竟跑哪去了呢。”
宴頹流皺眉,冷聲道:“連同伴的動向都無法掌握,這在戰場上是致命的錯誤。白翎羽,你不是第一天上戰場,還會犯這種錯誤嗎?”
被訓了的白翎羽蔫嗒嗒垂頭:“對不起qaq”
可惡!等她找到那個害她被訓斥的陳默,一定揍得他媽都認不出來q皿q!
而被擔憂中的陳默,正站在無人的小鎮裡陷入沉思。
……人呢?
有種全鎮出門旅遊,結果獨獨忘了他的感覺。
不管他向哪裡望去,都隻能看到空蕩蕩一片的空氣。彆說人影了,就連有人生活過的痕跡都沒有。
家家戶戶乾淨得一點灰塵也沒有,就連門前的花盆也是空置,不論是花草樹木,都在小鎮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彷彿這是一片死亡之地。
不僅是人類。
任何生命都無法在此存活。
陳默本能的想要摸向身後大狙,這種獨身一人的時候,隻有陪伴他多年的心愛武器才能帶給他安全感。
卻摸了個空。
陳默遲緩眨眼,好半晌才恍然大悟。
哦,白翎羽消失之前,把他的槍拿走了。
……這下,是真的隻剩下他一人了ovo
失去了大狙的狙擊手,就像上高考沒帶身份證的學生。
在冷風裡瑟瑟發抖,手足無措的茫然。
陳默向左走了兩步,不舒服。又試著向右走了兩步。
但不管怎麼做,他都覺得奇奇怪怪,渾身不自在。沒有了隨身的武器後,他簡直像是沒穿衣服,羞赧得一動也不敢動,隻能站在原地張望,試圖把白翎羽看回來。
可白翎羽沒看到,另一道身影卻忽然間從巷口閃過。
陳默動態視力極佳,最高射程曾達一千七百米外狙擊爆頭。
即便那身影出現就立刻消失,卻還是讓他瞬間捕捉到輪廓,頓時一驚。
“聶文!”
陳默愕然,慢了一拍後立刻拔腿追上去:“聶文你等我,我們一起……”
……走。
沒說完的話,都在看到轉過巷口後空蕩蕩的空間時,被嚥了回去。
誒?
陳默茫然。他很確定,自己看到的就是聶文,自己多年的好隊友,兩人經常一起在小炸藥破口大罵下瑟瑟發抖,抱團取暖。
可,人呢?
陳默正奇怪,忽然間,不遠處又閃過一道身影。
聶文!
陳默正要追過去,餘光卻掃過另一邊,發覺又是一道身影。
他本來已經要邁出去的腳步立刻頓住,瞬間的茫然後,本來柔軟憨厚的眉眼迅速鋒利起來,再掃視向周圍的目光帶上殺意。
是聶文。但不僅僅是聶文。
而是無數個“聶文”,在整個桃子鎮迅速出現又消失,彷彿無法停下來的光線,縱橫交織在整個空間裡。
聶文即在此處,又在彼處。成千上萬個聶文同時存在,每一個都是他,可每一個又不是他。
陳默繃緊了心絃,全神貫注盯死那些出現又劃過的身影,憑借著強大的動態視力,尋找這些“聶文”的來源。
再紊亂的子彈,也都有自己的軌跡,一定有最開始射出的那一點。
而陳默想要找的,就是最初的那一點。
如果說無數個聶文中隻有一個真的,那一定就在最初的一點上。
陳默打定主意,迅速動作了起來,跟著“聶文”的行動軌跡不斷回溯,在諾大的鎮子上跑來跑去。
在狙擊手的職業生涯中鍛煉出來的耐力和觀察力,都在此刻,為了救他的朋友而發揮到極致,哪怕汗水浸透了衣衫也不願停下來。
然後他在追蹤過程中,慢慢意識到那些快速劃過的身影,其實始終都在繞著同一點行動。
那是……老鎮長的家。
也是記憶中,他與白翎羽最後見麵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點:對啊,既然他的印象中,自己是在老宅的。那怎麼眨眼之間,自己就出現在了空無一人的詭異小鎮上。
不等陳默想清楚,聶文的身影已經再次出現,依舊衝向老宅又消失。
陳默一驚,立刻衝過去,不假思索的推開門。
失重感隨即傳來他彷彿是從懸崖墜落,一腳跌進了另一個空間。
狼狽的摔倒在地,滾了好幾圈才撞在什麼東西上,終於停了下來。
安靜。
空氣中是死一樣的安靜。
眾人低頭,驚訝看向正緩緩從地麵上爬起來的陳默,誰都沒能先說話。
陳默晃了晃被撞得七葷八素的頭,艱難坐起身,正在他滿心疑惑,本能的覺得周圍環境過於安靜而擡頭看去時,卻愣住了原地。
……誒?
“祈老闆?”
陳默遲疑:“我這是,在京城嗎?哆啦a夢的任意門終於實現了?”
說著,他還試圖轉身看向自己剛剛通過的那扇大門。
攥緊了拳頭,小小聲:“哇!”
祈行夜:“…………”
宴頹流:“…………”
她無語擡手擋住臉,頗有種當眾丟臉的感覺,很不想承認這是她手底下的人。
“見笑了。”
宴頹流向祈行夜微一頷首,隨即向前拎住陳默的衣領,強製將正在驚歎中的傻崽拖回自己身邊。
還沒反應過來的陳默:“啊?”
宴頹流抽了抽唇角,更覺得拿不出手了。
她黑了臉,解釋的聲音也咬牙切齒:“我們餘隊心地善良,看到這種傻的蠢的,就喜歡往家裡撿。祈老闆習慣下。”
祈行夜:“嗯嗯,肯定是習慣的。畢竟你們3隊都把我的偵探社當旅館用了。”
他看了眼略顯呆傻的陳默,稍加思索,便轉身從白翎羽手裡拿過大狙,扔向陳默。
就算沒反應過來,陳默也本能伸手去接。
摸到心愛大狙熟悉的手感時,他頓時鬆了口氣,像看到了心愛之人一般眼睛閃閃發亮。一秒恢複成祈行夜更習慣的模樣。
祈行夜欣慰點頭:“果然沒猜錯。”
那哪是大狙啊,那分明就是陳默本體。
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拿走了陳默大腦的白翎羽:“?”
陳默卻已經回過神來,看向四周後訝然:“大家都在?”
“少了個聶文。你回來之前,我們正在準備去找。”
祈行夜揚了揚下頷,問他:“但你是怎麼回事?掉進愛麗絲的兔子洞了嗎,怎麼和白翎羽走散了?”
白翎羽彆的不提,戰力是數一數二的。
狙擊手在近戰上很是吃虧,不等完全發揮出優勢,就會先被近身戰鬥打倒。陳默這樣的體術落在白翎羽眼裡,和幼兒園是同一級彆的。
緊緊跟在白翎羽身邊,最起碼能保證陳默的安全。
所以在之前聽說白翎羽和陳默在一起的時候,祈行夜並沒有多著急。直到隻看到白翎羽卻不見陳默,這才擔心起他來。
陳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表示自己並非主觀意願走散的。
“不過,聶文?”
他認真道:“我去的那個地方,到處都是聶文。”
祈行夜:“?”
來自不同地方和經曆的幾人聚在一起,各自說明瞭自己遭遇的情況,就像一張拚圖,終於拚湊得完整。
也讓祈行夜意識到,空間……已經開始崩潰了。
在陳默茫然的目光中,祈行夜向他解釋了自己在第二世界的奇妙之旅,以及死而複生的陸晴舟所主導的實驗專案。
人並非上帝。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掌控時間與空間,還為時尚早。
任何試圖玩弄時空和法則的行為,最終都會反噬人類自身,乃至將其吞沒。
而現在,屬於桃子鎮的反噬,已經開始了。
“陸晴舟的實驗專案並不成熟,完全是在黑暗裡摸著過河的狀態,出現任何意外,都是可能的。”
祈行夜語速極快:“他嘗試將空間融合,但現在已經失敗關閉,那之前的融合就會被重新分離。”
最理想的情況,自然是塵歸塵土歸土,複原成原來的模樣。
但這終究隻是願景。
被打破過一次的瓷器,就算再小心的拚湊,也還是會留下裂紋。哪怕肉眼不可見,也早已經貫穿時空。
分割開的小鎮,已經找不到原本的那條線。沒有終止符喊停,隻會不斷,不斷的繼續分裂下去。
直到從第二世界傳來的能量耗儘。
但這同時也會導致另一個情況:小鎮分裂成無數個,而身在其中卻失去時空限製的聶文,也跟隨小鎮一起,被分割成了無數片。
現在隻是個開始。陳默看到的,還是剛剛開始分裂而出現的其中一個“小鎮”。
如果不喊停,最終結果將如同魔方。再也找不到正確的那條路。
宴頹流皺眉聽完,問他:“你有解決的方法嗎?”
祈行夜猶豫了一下,點頭:“很難,成功概率很低,但應該可以試試。”
宴頹流靜靜的注視著他,半晌才道:“以3隊的標準判斷,聶文已經失去價值了。救他要付出的代價,比他所能產生的價值還要高。”
“3隊沒有理由繼續救聶文。況且你也說過。”
她頓了下,聲線低沉:“聶文字身的時空被剝奪,並且很可能已經處於汙染狀態。”
就算找到聶文,帶他回來,又會如何呢?
一個被剝奪了時空的汙染物,死亡甚至轉變成敵人的概率,要遠遠高出成功救回的可能性。
而天平的另一邊,是尚有被搶救價值的白翎羽和陳默,還有急需關閉而終止分裂程序的小鎮。
價值的天平,早已經傾斜。
宴頹流話音落下,白翎羽沉默不語。
就連陳默也難過的低下頭去,想要救自己的朋友,卻無法開口。
宴頹流說的沒錯。救一個“死人”而拋棄尚有搶救價值的其他人,是不理智的。這種時刻,拋棄聶文,立刻折返離開桃子鎮,纔是正確的決定。
可……
想起以往和聶文在一起出任務的畫麵,陳默就難過得眼角濕潤。
“並不一定永遠要選擇正確的做法,用價值衡量選擇。我們又不是理智怪物的機器人,為什麼要求自己永遠理智不出錯?我們可是人啊,用情緒重要性做選擇,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陳默連連點頭。
他還以為是自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慢了半拍,才呆滯擡頭。
看到的,就是祈行夜那張笑意盈盈的俊容。
陳默頓時被感動得稀裡嘩啦的:祈老闆,懂我。靈魂知己!
“祈老闆,你有男朋友了嗎?”
他認真問:“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
從沒見過有誰這麼懂他的!
陳默不能失去祈行夜,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確信點頭。2
白翎羽:“???”
她錯愕看向自己平日裡安靜,一出口就震驚全場的隊友:“你瘋了嗎,和商南明搶人?”
宴頹流也在驚愕後回神,平靜道:“你在意氣用事,祈行夜。你會害死所有人。”
“你太理性用事,以致於也會被理智矇住眼睛。”
祈行夜笑著指了指自己:“不試試,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呢?就算是南牆,也要撞一撞才知道。不是嗎?”
宴頹流看出祈行夜的堅持,她皺眉問:“你有什麼計劃?”
祈行夜笑了:“我自己,就是計劃。”
時空融合又剝離,違背無力法則執行的人力乾預,使得法則紊亂。但根源在哪裡?
在能量場。
沒有能量的驅動,一切都不會開始。就像機器失去了電源。
而剛好,祈行夜本身就剛從第二世界返回,身上還殘留著第二世界的磁場。
他可以將自身當做補天的石塊,也做一次女媧,利用自身的能量場,填補上不斷分裂中已經破碎的時空,製止這一切。
而在靜止的那一刻,他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可以趁機將聶文撈回來。
時空剝奪和汙染都稍後再說。先把聶文字體找到才行。
就算是白翎羽,聽到祈行夜的計劃時也不免愕然:“你瘋了?!”
“這計劃哪有可行性,我怎麼沒看到?”
誰會把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當做勝利來考慮啊?那不就是約等於零了嗎。
祈行夜卻隻向宴頹流眨了眨眼,笑道:“我已經做了決定,就算你製止也沒用。我做出的決定,還沒有被誰成功駁回過。你要試試嗎?”
宴頹流一時陷入了沉默中,卻隻是眼神複雜的注視著祈行夜,並沒有真的開口阻攔。
祈行夜說的沒錯。
如果一切按照理智執行,那就不是人,而是機器。而宴頹流,終究還是人。
如果還有選擇,她又何必要舍棄多年隊友?
她無聲歎氣,平淡問:“你需要多久?”
但讓步也是有附加限製的:“你可以去救聶文,但必須設一道終點線。一旦超過那個時間,你就必須放棄,和我們一起離開桃子鎮。”
宴頹流問:“十分鐘,夠不夠?”
祈行夜卻笑了:“不用那麼久,一分鐘就足夠。”
被遺棄的時空縫隙,紊亂崩潰的時間線對於外界而言,等同於靜止。
唯一有危險的,是主動踏進時間河流的祈行夜。
稍有不慎,就會被捲入亂流中帶走,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
不過“我有商商。”
祈行夜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麻繩,笑得驕傲:“他和我約定好了,一定會帶我回去。”
不論他身處何方。
哪怕商南明不在身邊,他的存在也給祈行夜帶來了強有力的後盾,讓他有信心可以執行危險到難以看到希望的救援行動。
祈行夜相信,商南明不會失言。
他願以生命托付。
宴頹流:“……從剛才我就想問了。”
她的視線下滑,落在祈行夜腰間時眼神複雜:“這是什麼,你和商南明命運的紅線嗎?”
彆人用漂亮絲線,你們用鋼纜麻繩??
是不是過於粗了。
宴頹流無語:“這是多怕你們的緣分會斷啊,是不是有點過度了。沒人和你們搶。”
明荔枝弱弱舉手,指向陳默:“還是有的。”
你們3隊挖牆腳的舉動就沒停下來過。
陳默:“!”
明荔枝堅定支援:“我覺得老闆不應該用鋼纜,應該用混天綾。”
宴頹流:“…………”
祈行夜嘿嘿一笑,驕傲仰頭:“我和商商可是十八年前訂的姻緣,不用紅線也跑不掉。”狗狗叉腰jpg
“在這等著吧,我一定會找到聶文,帶你們一起離開桃子鎮。”
祈行夜在笑,聲音卻是堅定:“我不會把你們任何一人,扔在這裡。”
哪怕是已經汙染,或是死亡……也要把屍體帶回去。
不理智,不正確。
但這就是他。
祈行夜沒有任何猶豫的邁向老宅大門。
就在他推門邁出腳步的刹那間,失重感傳來。
他整個人的身形,驟然潰散成無數光點,破碎在門外的陽光中。
宴頹流瞳孔緊縮:“怎麼回事祈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