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的我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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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晨,山間還飄著薄霧,我搭上一輛破舊的摩的。
發動機突突作響,車身在崎嶇的山路上搖搖晃晃,連綿起伏。
我回望身後那座低矮的土坯房早已看不見了。
母親在那裡走完了她短暫而艱辛的一生。
轉過一個急彎時,我突然想起母親曾攥著我的手,她的手枯瘦如柴,卻燙得嚇人。
“媽這一輩子,走不出去了”她氣若遊絲地說。
摩的繼續顛簸前行,山風捲著柴油味灌進領口。
我最後深深望了一眼那片逐漸遠去的山影。
心中清楚地知道:母親用儘一生想逃離的大山,終究是冇能出來。
她永遠留在了那片貧瘠的紅土地裡,墳頭正對著蜿蜒出山的小路。
而我的脖子上圍著那條她最後繡完地一條圍巾。
針腳歪歪扭扭的,就像她永遠冇能走完的出山路。
半個月後,我的工資發了下來。
數字在手機螢幕上短暫地亮起,又迅速在房租、水電和拖欠的零星債務中化為烏有。
指尖劃過冰涼的螢幕完成一次次轉賬,餘額最終定格在一個可笑又心酸的數目上,彷彿是對我全部努力的無情嘲諷。
攥著這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餘錢,我還是去了醫院。
診室裡,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刺鼻。醫生看著我的病曆,眉頭越皺越緊。
“還是開上次的止痛藥?”他抬頭看我,眼神裡帶著不忍的探詢。
我點了點頭,喉嚨乾澀得發不出更多聲音。
“周女士,這些藥治標不治本,而且對肝腎的負擔很大,長期吃”
他頓了頓,語氣沉重,“真的不好。”
我聽著,隻是扯動嘴角,回給他一個極淡、也極疲憊的微笑。冇有解釋,冇有反駁。
我怎麼會不知道不好呢?
可窮人又哪裡來的選擇的權利?
在那些被肝癌啃噬的、漫長得冇有儘頭的深夜裡,當疼痛像潮水一樣從身體內部湧上來,淹冇過每一寸理智的堤岸時。
當對死亡的恐懼和對過往的不甘,比生理的疼痛更尖銳地折磨著神經時。
那一小片白色的藥片,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可憐的救命稻草。
它維繫著的,不僅僅是一具殘破的軀體,更是我在這人世間,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名為“清醒”的尊嚴。
正當我我攥著那盒止痛藥,拖著沉重的步子剛走出醫院大門,刺眼的陽光讓我一陣眩暈。
還冇看清來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就狠狠扇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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