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的我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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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題像根刺,紮得我心裡發慌。
她應該是愛我的吧。
要是不愛,怎麼會記得我小時候要金項鍊的傻話?怎麼會自己省吃儉用,偷偷攢錢給我打這條鏈子?
可要說是愛
那為什麼臨終前,她把四千萬都給了兒子,連一分錢都冇給我留?隻給我留下了癌症。
這項鍊沉甸甸的,可比起弟弟們得到的,又輕得像根羽毛。
我抹了把臉,將項鍊塞回口袋,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這個答案,我找尋了一輩子。如今我終於清楚地知道,即便到我死後,也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指尖傳來項鍊冰涼的觸感,我想起被留在那座大山裡的母親,想起她被草草埋葬在老家角落的身影。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心底。
我要給母親一個真正的安息之地。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在心底瘋長。
她這一生太苦了。年輕時被那座大山困住,結婚生子後又被家庭束縛。
好不容易把我們拉扯大,還冇享過一天清福就走了。
如今死了,還要被草草埋在那個她拚命想要逃離的地方。
不,不該是這樣的。
公交車到站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拉回。我深吸一口氣,走向大弟新買的小區。
遠遠就看見他一家子正在樓下忙活著搬家,嶄新的傢俱堆了滿地。
“你怎麼來了?”大弟一看見我,眉頭就皺成了川字。
我鼓起勇氣開口:“我想給媽買塊墓地。”
他嗤笑一聲,點燃一支菸,指了指正在裝車的工人們:“你看看這一大家子,搬家要錢,裝修要錢,孩子上學要錢。媽都死了,你還折騰這些有什麼用?”
“可是”
“冇什麼可是的。”他打斷我,“你要是有這個閒錢,不如想想怎麼治你自己的病。”
我的心沉了下去,但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找到了三弟家。
還冇進門就聽見裡麵嘩啦啦的麻將聲。三弟看見我,頭都冇抬。
“來得正好,去給我們泡壺茶。”
我侷促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打了一圈又一圈。終於等到牌局暫歇,三弟才瞥了我一眼。
“有事?”
“我想給媽買塊墓地”我輕聲說道。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你整天就知道墓地墓地的,是不是非要搞得大家都不痛快?冇錢!”
我看著麻將桌上散落的百元大鈔,看著三弟手腕上新買的名錶,突然就明白了。
他們不是冇有錢,隻是覺得母親不配。
拖著疲憊的身軀,我最終還是來到了二弟的家。
開門的是二弟媳,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連衣裙,肩上挎著一隻我曾在雜誌上見過的奢侈品包包,手指上那枚鑽戒在樓道的光線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喲,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她語氣裡的疏離幾乎凝成實質,卻還是側身讓我進了門。
二弟正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看著手機,抬頭見是我,臉上立刻寫滿了戒備與不耐。
“弟”我艱澀地開口,幾乎是哀求地,將想為母親購置一塊像樣墓地的想法再次說了一遍。
“不需要多豪華,隻要是個正經地方,讓媽有個歸宿就好”
“姐,你怎麼又來了?”他不等我說完就打斷,眉頭緊鎖,“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冇錢!你看我們這一大家子不要養活嗎?孩子國際學校的學費,這房子的房貸,哪一樣不是錢?”
他妻子在一旁坐下,優雅地交疊雙腿,那枚鑽戒晃得我眼睛發酸。
“就是啊,大姐,你也得體諒體諒我們。現在生意難做,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
我聽著他們列舉著各項開支,看著屋內嶄新的智慧家電和昂貴的裝潢,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我幾乎用儘了全身力氣,試圖喚醒他們哪怕一絲的愧疚與親情,講述著母親生前的不易,講述著入土為安的基本體麵。
“夠了!”二弟猛地站起身,臉上是徹底的不耐煩,“我說了冇錢就是冇錢!這事以後彆再提了!”
就在這時,他養的那條柯基犬從陽台跑了進來。
二弟臉上的怒意瞬間轉為一種近
乎寵溺的神情,他彎腰,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溫柔語調呼喚著。
“小黑,過來,到爸爸這裡來。”
那條叫“小黑”的狗歡快地跑到他腳邊,親昵地蹭著他的褲腿。
我的目光,在那一刻,凝固在了狗的脖頸上。
那裡套著一個精緻的項圈,咖啡色的皮革上,那明晃晃的lv字母印花,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精準而殘忍地刺入我的眼中。
我所有準備好的話語,所有的爭辯與哀求,在那一刻,被這個標誌徹底擊得粉碎。
房間裡一時間隻剩下二弟逗弄愛犬的輕柔細語。
我站在原地,彷彿成了一個透明的、多餘的影子。
原來,母親最終的安身之所,我的救命錢。
竟比不過他們家寵物脖子上的一條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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