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龍傲天劇本後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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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關的雨下得細密,如煙似霧,將天地都籠在一片朦朧的水墨霧氣裡。
一隻小雀兒被雨水打濕了羽毛,為了避雨撲棱著翅膀落在廊下暫歇。
它絨毛淩亂,沾著細碎晶瑩的水珠,瞧著像個受了委屈的毛糰子。
小傢夥站穩後,先是機警地左右張望,隨後便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水珠簌簌滾落。
它抬起一隻纖細的腳爪,偏過頭,認認真真地用嫩黃的喙梳理起胸前被雨水濡濕的絨毛,那姿態專注又嬌憨。
正忙碌間,它忽覺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身上,抬頭便撞見廊下立著一道身影,正默然望著它,那眼神沉靜如水,無端讓它心裡發慌。
小雀兒再顧不得梳理羽毛,驚慌地“啾”了一聲,忙不迭地振翅而起,慌慌張張地融入了迷濛的雨幕之中。
謝旻寧收回追隨雀鳥的目光,眼觀鼻鼻觀心,隻望著眼前香爐裡嫋嫋升騰的青煙,那菸絲曲折盤旋,如同此刻暗流湧動的心緒。
不過片刻,腳步聲由遠及近,換了身墨色纏枝蓮紋錦袍的薛甫熟視無睹地踏入廳內,行走間衣袂翻動,帶起一陣清冽又沉鬱的香氣,絲絲縷縷,不容抗拒地瀰漫開來。
蕭景珩的脊背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這熟悉的味道是母妃生前最愛的沉水香,因為母妃的緣故,宮內都禁用此香,怕觸怒父皇,卻冇想薛甫作為一個外臣,竟如此堂而皇之地用這香熏衣。
謝旻寧眼角餘光將他每一絲細微的反應儘收眼底,原著中,蕭景珩對身世之謎始終深惡痛絕,即便日後權傾天下,也絕不踏足河關半步。
後來薛甫起兵謀反,被他麾下大軍圍困生擒,窮途末路之際,薛甫竟妄想以昔日與如妃的情分作為要挾,換一線生機,但結果隻換來蕭景珩更深的厭惡與毫不遲疑的下令梟首,那顆頭顱被高懸城門,以儆效尤。
雖然書中對此隱晦不明,但謝旻寧卻敏銳地感知到,蕭景珩內心深處,或許是信了那份血緣牽扯的,正因相信,才更覺屈辱,恨不能徹底斬斷。
思緒電轉間,她手肘輕輕一碰身側沉默得如同石雕的人。
蕭景珩像是被驚醒,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眼底翻湧的驚濤,依著禮數緩緩起身,對著薛甫不甚熱絡地拱手。
“薛大人。
”薛甫站定,目光如實質般落在兩人身上,帶著審視與壓迫。
朝廷訃告與海捕文書早已通傳天下,皇帝暴斃,晉王蕭景珩弑君弑父,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而此刻,忙著避嫌的他不在荒山野嶺躲藏,反而出現在他的地界,這不免讓一向警惕的他頓覺不妙。
他眼神銳利地掃過蕭景珩的臉,這張臉與記憶深處那抹絕色容顏有著驚人的相似,尤其是那眉眼間的神韻,每每瞥見都像一根針紮在他心上最隱秘的角落。
這不免讓他心頭泛起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既是因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可能帶來的巨大風險而戒備警惕,又因這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而產生一種扭曲的、無法宣之於口的關注。
兩種情緒激烈撕扯,最終化作了麵上更深沉的冷硬和探究,他並未立刻迴應蕭景珩的見禮,而是讓沉默在雨聲中蔓延。
良久,薛甫才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聲音聽不出喜怒。
“晉王爺。
”這三個字從他唇齒間吐出,帶著一種玩味的、幾乎是挑釁的意味,他目光如鷹隼般鎖住蕭景珩,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試圖從中剖析出他真實的目的。
是窮途末路來尋求庇護,還是另有所圖?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無儘的麻煩,薛甫心中警鈴大作,多年的官場生涯讓他習慣性地計算著利弊風險。
可當他的視線再次掠過那雙與夢中人極為相似的眼睛時,心頭那根隱秘的弦又被撥動。
這是她的孩子,流落在外,被天下追捕,他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管。
薛甫的態度顯得格外矛盾,既有對欽犯應有的疏離與審視,卻又在細微處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在過於持久的沉默和糾結後最終化為嗟歎。
“殿下和如妃娘娘長得真像啊。
”蕭景珩本因身世而對薛甫極為反感,而今聽到自己母妃的封號從他嘴裡吐出,心中更是像被激起一撮火焰,很是不快。
謝旻寧的指尖及時地搭上他的小臂,迎著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那一點冰涼的觸感像是一滴雨,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燥火。
蕭景珩終究還是將翻湧的情緒強嚥下去,依著來時路上謝旻寧反覆叮囑的言辭開口。
“母妃在世時,偶爾會提及舊事,她說薛大人曾是她在京中書院時的同窗摯友,才學品性,皆令人欽佩。
”薛甫顯然冇料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神色猛地一怔。
那雙慣常銳利冰冷的眼睛裡,極快地掠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恍惚與軟化的波瀾,雖然轉瞬即逝,但緊繃的氣氛到底因此鬆動了幾分。
他沉默一瞬,再開口時,語氣裡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遙遠的感慨。
“如妃娘娘未出閣時確是名動京華的才女,當年多少青年才俊傾慕於她,冇想到,她竟還記得我這故人。
”謝旻寧垂眸聽著,心下卻飛快掠過原著情節。
蕭景珩這位母妃林卿,絕非尋常深宮婦人。
書中寥寥幾筆提及,她智計超群,曾以女子之身,於波譎雲詭的奪嫡之爭中為蕭明鑒屢出奇謀,堪稱將其扶上皇位的最大功臣。
然而鳥儘弓藏,蕭明鑒登基後,非但未兌現皇後之位的承諾,反而因其家世不顯而隻予妃位。
謝旻寧當初看時便覺唏噓,那般清醒睿智的女子,後期竟被作者強行降智,添了許多爭風吃醋並鬱鬱而終的橋段,硬生生寫成了為情所困的怨偶,彷彿隻是為了給男主的身世蒙上一層陰影並提供未來複仇的動機。
這絲軟化的痕跡並未持續太久,薛甫到底是掌控一方的封疆大吏,警惕很快重新壓過了那點故人之思。
他目光重新變得審慎,在蕭景珩和謝旻寧之間來回掃視,語氣恢複了之前的疏離與探究。
“殿下如今身份特殊,乃是朝廷明旨緝拿的要犯,今日之事,薛某可以當作從未發生,未曾見過殿下。
”他側過身,抬手示意府門方向,姿態冷硬,送客之意再明顯不過。
“殿下還是速速離去,以免惹禍上身,也免得拖累旁人。
”蕭景珩自知已到陌路,想起謝旻寧的叮囑,他強壓下心頭翻湧的屈辱,上前半步,聲音刻意壓得低沉,帶著一種被冤屈的沉重與不甘。
“薛大人當真以為是我弑君弑父?”薛甫眼神微動,但並未接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顯然不信這套說辭。
弑君之罪,豈是他空口白牙能否認的。
蕭景珩迎著他懷疑的目光,繼續按照謝旻寧所教的思路說道,語氣裡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悲憤。
“那日父皇招我入宮,我剛踏入殿內,就發現父皇意身隕。
”他刻意停頓,觀察著薛甫的反應,見對方雖仍麵無表情,但眼神專注了些許,才接著道。
“有人佈局精妙,將我引至案發現場,而當時殿內隻有我一人,一切證據都指向我,我百口莫辯!”說到這裡,他語氣轉為銳利,甚至直視起薛甫。
“薛大人久經官場,難道看不出這其中蹊蹺,若真是我所為,我又何必千裡迢迢,逃到這邊防重鎮來自投羅網,這豈不是自尋死路嗎?”“我冒死前來,並非求薛大人庇護,隻因母妃生前曾言,若世間能洞悉陰謀、秉公持正,或許唯有薛大人您,我不求其他,隻求薛大人能信我並非那等喪儘天良之徒,這弑父殺君的滔天罪名,我蕭景珩擔不起,也絕不會認!”這番話半真半假,既點出了疑點,又將姿態放低,更抬出了其母妃昔日評價,精準地撩撥著薛甫心中最複雜的那根弦。
謝旻寧篤定有異心的薛甫一定不會放過這送上門的餌,而事實證明她猜對了。
廊下的雨聲似乎都凝滯了片刻。
薛甫負手而立,目光幽深地盯著蕭景珩臉,心底塵封的執念與不甘在心底隱隱湧現。
他記恨蕭明鑒,從未有一刻停止過。
恨他坐擁天下卻庸碌無能,恨他搶走了驚才絕豔的心上人,更恨自己當年嘔心瀝血助他登上帝位,最終卻隻換來猜忌和這遠離京師的邊鎮兵權,連她最後一麵都未能見到。
如今,這女人的兒子,一個被追捕的皇子,帶著“弑父”的罪名逃到他麵前,聲稱是被人構陷。
於他而言,這簡直是天賜的良機。
薛甫眼底的冰霜漸漸被一種灼熱的算計所取代。
他臉上的冷硬緩緩化開,甚至擠出一絲堪稱溫和的笑意,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王爺言重了。
”他上前虛扶了一下蕭景珩,“薛某豈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此事聽來的確疑點重重,殿下身受冤屈,一路奔波至此,想必已是心力交瘁。
”他語氣變得沉痛而誠懇,甚至帶著些許長輩的憐愛。
“若殿下不嫌棄我這河關簡陋,暫且在此安心住下,邊鎮雖比不得京師繁華,但薛某在此經營多年,尚能護得殿下週全,待風波稍歇,再從長計議,必為殿下查清真相,洗刷冤屈。
”話說得冠冕堂皇,禮數週到,儼然一副忠臣良將的模樣,但他微微閃爍的眼神和那過於強調的真心,已將他真實的心思暴露無遺。
眼見著大計已成,謝旻寧伸手掐了一些蕭景珩腰間的肉,蕭景珩這纔不情不願地低首作揖。
“薛大人,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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