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女材料學家 尋找氦氣
尋找氦氣
“唉,彆提了!”老趙懊惱地拍著大腿,“一是咱們熔煉試驗次數多,消耗大。二是……二是發動機那邊,鯤鵬專案組,他們最近在做高溫渦輪盤的真空釺焊,用量激增!基地的配給額度就這麼多,他們那邊優先順序也高……”
鯤鵬。陸向真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個代號。她知道這是基地另一個核心絕密專案,負責研製核動力裝置的核心部件,地位與鑄劍一樣高。他們的需求,後勤肯定得保障。
“能協調嗎?請基地出麵,或者我們出錢,緊急從外麵采購一批?”陸向真急切地問。
老趙苦笑搖頭:“難!基地物資進出管控有多嚴,陸工你是知道的。手續繁瑣不說,這麼大宗的惰性氣體,運輸和儲存都是大問題。外麵采購,最近的供應點在蘭州,一來一回,加上審批,最快最快也得一個月!咱們……等不起啊。”
一個月!
陸向真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專案停滯一個月,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士氣徹底渙散,意味著之前艱難取得的熔煉進展前功儘棄,意味著魏雲山之流更有理由發難!
“必須想辦法!”陸向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老趙,基地附近,我是說戈壁灘裡,有沒有可能……存在天然的氬氣資源?或者,有沒有什麼土辦法能少量製取高純惰性氣體?”這想法她自己都覺得渺茫。
老趙茫然地搖搖頭:“陸工,這……這戈壁灘除了沙子就是石頭,哪來的氬氣啊?土辦法……沒聽說過啊。”
希望似乎被堵死了。
向真眉頭緊鎖,在狹小的恒溫間裡踱步。難道真的要被這一口氣卡死?
“等等!”向真忽然停住腳步,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氬氣主要是用來隔絕空氣,防止金屬氧化。除了氬氣,還有沒有彆的氣體或者方法能達到類似效果?真空!對,真空!我們熔煉是真空,但後續的鍛造、擠壓、熱處理……能不能也儘量在真空或者密閉保護氣氛下進行?減少對保護氣的依賴?”
老趙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這……理論上可行。但咱們基地,除了熔煉爐,就一台小型真空熱處理爐,根本滿足不了那麼多工序啊!改造裝置,時間也來不及……”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之際,小張氣喘籲籲地跑進來:“陸工!趙處長!好訊息!剛接到通知,地質勘探隊在基地西北方向,靠近黑風口的地方,發現了一處伴生稀有氣體的礦點!初步分析,可能有氦氣!純度還不低!基地已經派車隊去實地取樣了!”
氦氣!
陸向真和老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狂喜!
氦氣也是惰性氣體,雖然密度比氬氣小,保護效果稍差,但在某些工序上完全可以替代氬氣使用!這簡直是絕境中的天降甘霖!
“太好了!”老趙激動地搓著手,“我這就去聯係後勤車隊,準備接收!”
“等等!”陸向真叫住他,眼中閃爍著冷靜的光芒,“黑風口?我記得地圖上標注過,那裡地形複雜,流沙嚴重,是出了名的**陣。勘探隊能發現礦點,肯定有精確坐標。但取樣和後續運輸,必須萬無一失。老趙,這次取樣任務,我們鑄劍組必須派人全程參與,確保樣品安全,同時實地評估一下礦點的儲量和開采運輸的可行性。這關係到我們後續的命脈!”
“行!沒問題!”老趙一口答應,“我這就去安排車和人手!陸工,你看派誰去?”
陸向真沒有絲毫猶豫:“我親自去。小劉跟我,他對氣體分析在行。再帶一個熟悉戈壁地形的基地向導。”
原料是專案的根基,氦氣是續命的氧氣,她必須親自去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陸工,這太危險了!黑風口那地方……”老趙有些遲疑。
“顧不了那麼多了。”陸向真打斷他,語氣堅決,“準備吧,越快出發越好!”
訊息傳開,魏雲山自然也知道了。他臉上露出冷笑。鑄劍者親自去冒險?好啊,戈壁灘的風沙,可是六親不認的。要是再出點岔子……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
出發的時間定在第二天清晨。
天剛矇矇亮,戈壁灘籠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寒冷中。一輛草綠色的蘇製嘎斯63卡車停在材料分部門口,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排氣管噴出白色的霧氣。
陸向真換上了一身更耐磨的舊工裝,外麵套著棉大衣,頭上裹著厚厚的圍巾,隻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
小劉也裹得嚴嚴實實,背著一個工具包,裡麵裝著行動式氣體檢測儀和取樣工具。
基地派來的向導叫巴圖,是個四十多歲的蒙族漢子,麵板黝黑粗糙如同戈壁的岩石,眼神卻像鷹隼般銳利。他沉默寡言,隻是檢查了一下卡車後廂綁著的備用油桶、鐵鍬、繩索、帆布水囊和幾袋乾糧,又拍了拍駕駛室司機的肩膀,用生硬的漢語說了句:“老馬,穩當點。”
司機老馬是個憨厚的中年人,咧嘴一笑:“放心吧巴圖大哥,這條路我熟!”
陸向真和小劉爬進駕駛室後排。卡車在晨曦中駛出基地森嚴的大門,將那片低矮的紅磚房和帳篷甩在身後,一頭紮進了茫茫無際的戈壁灘。
起初的路還算清晰,是以前地質隊和後勤車隊壓出來的簡易便道。卡車顛簸著前行,窗外是千篇一律的灰黃色調:起伏的沙丘、裸露的黑色礫石灘、一叢叢枯黃堅韌的駱駝刺和紅柳。天空是高遠而單調的灰藍色,看不到一絲雲彩,隻有一輪慘白的太陽,毫無熱度地懸在半空。
巴圖坐在副駕駛,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地望著前方,偶爾指一下方向。
他不用地圖,彷彿這片廣袤而荒涼的土地,每一道溝壑,每一片沙丘的走向,都早已刻在他的骨頭裡。
“陸工,你看那邊!”小劉指著窗外遠處一片奇特的雅丹地貌。風蝕的土丘呈現出各種怪誕的形狀。
陸向真點點頭。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條早已乾涸的河床邊停下休息。簡單啃了點硬邦邦的饢餅和鹹菜,喝了點帶著鐵鏽味的涼水。
巴圖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在指間撚了撚,又擡頭看了看天色,眉頭微微皺起。
“巴圖大哥,怎麼了?”陸向真注意到他的神色。
“風,”巴圖言簡意賅,“要起風了。大的。”
陸向真和小劉也擡頭望向天空。
果然,不知何時,天際線上出現了一抹渾濁的黃色,正緩慢而勢不可擋地向這邊彌漫過來。空氣似乎也變得更加乾燥,帶著一種隱隱的躁動。
“離黑風口還有多遠?”陸向真問。
“照這個速度,天黑前能到礦點附近紮營。”巴圖沉聲道,“但風要是大了,路就難走了。”
“抓緊時間,繼續趕路!”陸向真當機立斷。
卡車再次啟動,向著西北方向加速駛去。然而,戈壁的脾氣難以預料。
下午兩點剛過,巴圖預言的大風如期而至。
起初隻是呼嘯聲,捲起地麵的沙塵,打在車窗上劈啪作響。很快,風力急劇增強,天地間瞬間變了顏色。
狂風捲起地麵的黃沙和碎石,形成一道道高達數十米、如同移動城牆般的黃色沙幕,遮天蔽日地席捲而來!能見度瞬間降至不足十米!剛才還能看到的雅丹怪影、遠處的山巒輪廓,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世界隻剩下狂暴的風聲和漫天飛舞的黃沙!
“沙暴!抓緊了!”老馬大吼一聲,死死把住方向盤。
卡車像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劇烈地搖晃起來,車輪在鬆軟的沙地上打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陸向真和小劉緊緊抓住車內的扶手,身體隨著車身猛烈地左右搖晃、上下顛簸。
沙粒瘋狂地敲打著車窗,發出密集的爆豆聲,車窗玻璃很快被一層厚厚的沙土覆蓋,外麵的世界一片混沌的昏黃。
“不行!不能停!停在這裡會被活埋!”巴圖的聲音在風吼中顯得異常艱難,“老馬!穩住方向!儘量找有石頭的地方靠!”
老馬咬緊牙關,憑著感覺和經驗,努力控製著卡車在沙暴中蹣跚前行。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讓人心驚膽戰,彷彿下一秒車就會傾覆。
突然,車身猛地向下一沉,接著是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和撕裂聲!
“糟了!陷車了!”老馬猛地踩住刹車,絕望地喊道。
卡車左後輪深深地陷進了一個被流沙覆蓋的暗溝裡,底盤被卡住,任憑引擎如何怒吼,車輪隻是在沙坑裡空轉,刨起大片的沙塵。
狂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更加暴虐。沙塵如同瀑布般從天空傾瀉而下,迅速在車身周圍堆積起來。
“下車!拿鐵鍬!挖!”巴圖當機立斷,率先推開車門。
一股強勁的風沙瞬間灌入駕駛室,嗆得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
陸向真和小劉也立刻跟著跳下車。腳下一軟,沙子瞬間沒過了腳踝。狂風夾帶著沙石,如同無數細小的鞭子抽打在臉上、身上,生疼。眼睛根本無法睜開,隻能眯成一條縫,淚水瞬間被風乾。
巴圖從車後取下鐵鍬,分給小劉一把,自己則拿著另一把,摸索到陷車的位置,開始奮力挖掘車輪下的流沙。老馬也掙紮著過來幫忙。陸向真則幫著清理車底盤卡住的沙石。
四個人在狂暴的風沙中,如同四隻渺小的螻蟻,拚命地與自然之力搏鬥。
每一次揮動鐵鍬都異常艱難,剛挖開一點,流沙又迅速填滿。風沙灌進嘴裡、鼻子裡、耳朵裡,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土腥味。汗水剛冒出來,就被風沙裹走,麵板乾裂刺痛。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在沙暴的籠罩下,迅速暗沉下來,如同提前進入了黑夜。沙堆已經埋到了卡車輪胎的一半高度,而且還在快速上漲。
“不行!挖不動了!”小劉喘著粗氣,聲音被風扯得破碎,“沙子……太快了!”
巴圖抹了一把臉上的沙土,環顧四周,入眼隻有翻滾的黃沙牆。他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壞了!方向完全丟了!這沙暴太大,地貌全變了!”
寒意湧上向真心頭:迷路!在如此狂暴的沙暴中,在補給有限的戈壁深處迷路!這幾乎等同於宣判了死刑!
老馬和小劉的臉上也瞬間失去了血色,眼中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