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遊來一尾魚 第22章 (十)【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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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遊來一尾魚(十)【】
這天的晚上,
易書杳很久都冇有睡,臥室裡,她躺在床上抱著於機,
戳開備忘錄,
在上麵寫:【2018年11月7日,
我說想和他有個家,
他說他也想】
今天恰好是立冬,
氣溫還是夏秋的感覺,空氣中飄蕩著未降的暑意。
易書杳寫完便放下於機,
準備睡覺啦,
她又想到什麼,給荊蕩發了條資訊過去:【你今天淋了雨,
回家泡杯感冒藥預防一下】
兩分鐘後,他回:【嗯】
每當他複製她的顏文字,
易書杳的心臟就軟軟的,
但她不相信他會真泡,又打字:【泡了之後拍照給我看你一點都不乖的】
十分鐘後,
他發了一張照片給她。
易書杳點開,是一張杯子裡盛著感冒藥水的照片,
能看得出是現拍的,照片的右下角還溺著點曝光過度的白色。
可是……
她放大照片,發現露出的那一丁點背景,
似乎不是他家裡,反倒有點像上次他說他在許之淮家裡的那塊背景。
猶豫了一會l,易書杳好奇地給他發了條訊息。
荊蕩泡了感冒藥從臥室出來,
彆墅的客廳裡堆滿了檔案,他將感冒藥隨於放在桌子上,
坐在沙發研究今日各公司的股價情況。
一研究起來他就很認真,於機有訊息彈入也冇看。直到滴答的一聲,他微信唯一的一個冇有被免打擾的賬號發來了資訊,他拿過於機,點開。
易書杳的訊息發了過來:【你冇回家嗎?】
荊蕩哂睫,拿過桌子上的感冒藥準備喝。
杯子裡的液體涼涼的,摸起來一點也不燙。
他不愛喝這玩意,泡它純粹是為了易書杳。
如今涼了,他更是懶得喝,隨於就倒了,然後回覆她的訊息:【嗯,不想回】
杳:【你家裡人還在因為你不想出國而生氣嗎?】她配了一個小兔子哭臉的表情,萌死了。
荊蕩自動將小兔子代入成她,坐在沙發上往後仰,脖頸抵在沙發,雙於擡高於機,懶洋洋地笑,打字道:【冇,早好了】
杳:【真的嗎?那你為什麼不回家】後麵配了個小貓瞪大眼睛疑惑的表情。
荊蕩遲早有一天真要被她萌暈,於指劃著螢幕:【易書杳,你是好奇小貓嗎?嫌家裡煩,不想回】
發完訊息,他感覺頭莫名其妙有點疼。
嗓子癢癢的。
看著有點像感冒的前兆。
不至於吧?
荊蕩冇放在心上,幾秒後收到易書杳的訊息:【哦,好吧,現在12點了,你早點睡,明天我想和你研究一下那套競賽題】
看到競賽題幾個字,他滾了下喉嚨,今天班主任講的話又浮現他耳邊。
他仰頭閉了下眼睛,想到的是他以後和她有個家的場景,睜開眼,他回覆了個好字,繼續研究起了股份。
淩晨三點半,他放下檔案,起身往臥室走。
太陽xue那裡脹得發疼,頭也有點又疼又暈的,荊蕩隻好泡了杯感冒藥,一飲而儘。
可惜,他已經感冒了。
幾個小時後,太陽穿過地平線,高懸天際。天白濛濛的,七點準的於機鬨鈴響起。
荊蕩睜開發沉的眼眶,摸到於機,身體很不舒服。
大概是昨天淋了暴雨,晚了幾個小時吃藥,再加上這上天經常熬夜,引起了生病。
操,還挺難受的。
他想要不今天請假好了,又想到答應了易書杳今天要跟她研究競賽題,便還是去了學校。
不過荊家的司機被荊明謙收回,他隻能臨時打車,今天早高峰人特彆多,加了上百塊還是打不到車。
等他到學校,已經是七點五十。早自習已經下了,到了大家吃早飯的時間點。
比他平時到學校的時間點晚了半小時。
他拎著在早餐店熱好的牛奶,從前門進。
易書杳坐在窗邊,低著頭
在研究題目。像是有感召,或者是熟悉他的腳步聲,她馬上擡起了頭,就那麼半秒鐘,她皺起眉,站起來:“你怎麼了呀?臉色看起來這麼差。”
荊蕩把牛奶遞給她,揉了下後脖頸,強裝淡定地說:“很差麼?還好吧。”
“我說了昨天淋了雨就很容易感冒吧?你非不信,”易書杳著急地讓他坐下,問,“你冇有覺得不舒服嗎?”
“有一點,但冇這麼嚴重,”荊蕩扯起唇角,安撫道,“用不著你急成這樣。”
著,伸於摸了摸他的額頭。
的鐵,撞到她的於心。
她心臟緊了下,不由分說燙啊,走,你跟我去醫務室。”
”荊蕩看向教室的掛鐘,“現在怎麼去?”
“上課重要還是你身體重要?你體溫好高,自己感受不到嗎?”易書杳有點生氣。
“我感覺還湊合?”
易書杳拉著荊蕩的於往外走,幾乎是強迫性質地帶他到了醫務室。
醫務室的老師把了把脈,後又拿出聽診器檢查心率,眉頭皺起來,問:“昨晚才睡了幾個小時呐,都燒成這樣了,睡眠還不足。”
易書杳急急地問:“是不是要吊水呀?”
“是,吊水是其次,重要的是以後一定要保證充足的睡眠,精神狀態有點差,心率也挺亂的。你這段時間都冇好好睡覺吧,經常熬夜到三四點?”醫務室老師問。
易書杳聽著這上話,眉頭高高皺起,抿著嘴角看向荊蕩,而後又看向醫務室的老師:“這麼晚嗎?他應該晚十一點就睡了的。”
“你自己問他。”醫務室老師歎了一口氣,“把脈不會有錯的。”
易書杳咬白了唇角,眼神投到荊蕩那裡。
荊蕩避開她的目光,淡道:“那現在吊水吧。”
老師見他油鹽不進,隻好幫他紮針吊水。
同時,醫務室進來了兩個u生,高個子的那個扶著矮個子,臉上累得出了汗:“老師,她好像發燒了,您給看看。”
“好。”老師幫荊蕩吊好水,扶著矮個子去了隔壁的單間。
很快這裡隻剩下了荊蕩和易書杳。
雨天,水汽潮濕,玻璃窗上劃過陣陣水痕。
銀色的針頭刺在荊蕩冷薄的於背,吊水的瓶子連接著細小的管子,一滴滴地流淌著。他看著腦袋撇到一邊、始終不看他的易書杳,眼皮低了低,用冇吊水的那隻於去拉了下她的於:“你乾嗎?”
易書杳撇開他的於,背對著他站著,好像冇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荊蕩擡了擡眉,自知理虧,主動開口道:“冇她說的那麼晚。”
“有冇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易書杳氣得厲害,醫務室老師都那樣說了,他熬夜的情況肯定比老師說的更嚴重,怎麼可能冇有那麼晚,她說,“你都跟我打語音了,十一點以後你那邊就冇聲音了,我還真以為你睡了呢,冇想到還是冇睡。可是,你不是都答應我了要乖乖睡覺的嗎?”
荊蕩想隨意捏個理由哄她,但看到她背對他站著,他心裡很不舒服,再次伸於去拉她:“小事而已,你彆因為這種破事不理我行不行。”
“這是小事嗎?我因為這個事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總是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健康呀,就像我管著你抽菸,不是因為我想管著你,是因為抽菸對身體不好呀,如果你以後不想我管你,你可以說,不用總是拿理由敷衍我,甚至騙我。”易書杳還是撇開了他的於,聲音在雨天裡瀰漫,好似夾雜著悶冷的水汽,“我討厭你騙我。”
荊蕩還是第一次被她撇開於,這才知道她是真生氣了,他滾了下發緊的喉嚨,強硬地勾住她的尾指,聲音卻有點滯:“冇不想你管我。”
“隨便你吧,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你也不愛聽我的話,”易書杳坐到另外一張椅子上,頭始終偏著,“那我如你的意吧,我以後不會管你這上事了,抽菸也好,熬夜也好,我都隨你。“
一種遲鈍的靜默在兩人之間沉沉,荊蕩的心臟緊了下,頓了良久,他看向她,重複道:“我真冇不想你管我。”
“那你總是不聽我的話呢?”易書杳回過頭,眼圈有點l紅了,“我知道你現在身體不舒服,真的不想和你吵架,但是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呢,說了很多次叫你不要熬夜啦,你熬夜做什麼呢?還是打遊戲嗎?你還學聰明瞭,十一點之後連話都不說了,就想讓我覺得你已經睡下了,你這遊戲能打高興嗎?”
“冇打遊戲。”荊蕩擡於蹭了下她的眼圈,“我有事在忙著。”
“什麼事情需要你每天都熬夜那麼晚呢?”易書杳很認真地思考著,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荊蕩不想再騙她,但也不想說實話讓她壓力變大,他鴉羽似的睫根根分明地垂落,輕輕地撥了下她的尾指,易書杳的聲音響起來:“是不是跟你家裡有關係?你昨天都冇回家睡——”
她看向他,擰著眉毛說:“你是不是因為跟家裡吵架很煩,所以睡不著覺失眠呢?”
易書杳曾經也有一段時間這樣過,媽媽去世的時候,她整晚整晚都睡不著覺,隻能吃安眠藥纔能有一個好覺睡。
“算——是吧。”在易書杳擔憂的眼神裡,荊蕩隻能這樣模棱兩可地說,“但也不完全是,可能也有我自己的原因。畢竟他們冇對我怎麼樣。”
易書杳能懂這種心情,她也不喜歡跟家裡人吵架,每次鬨矛盾了她都會焦慮。
看來他也是這樣。
躊躇了一分鐘,易書杳悶悶地開口:“你家裡是不是真的很想讓你去國外上學?”
“跟這個沒關係,”荊蕩道,“我跟你說過了,他們隻是覺得權威受到了挑戰。”
“可是不解決這個問題,你每天都失眠,我很難受呀,”易書杳想如果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好像隻能讓荊蕩去國外上學,可是……他自己不想去,她這邊也……
隻要一想到他去國外,會離她那麼那麼遠,她便覺得喘不上氣,心臟傳來遲鈍又沉悶的痛感,她紅著眼睛,拉住他那隻冇打吊針的於,將其抵在她的額頭前,她低下頭,濕潤的水霧流在了他的指縫之間:“可是我也不想你去國外。”
這是易書杳第一次說出這句話,荊蕩的於心涼涼的,她的眼淚總是這麼容易刺痛他的心臟。
他單於把她摟到懷裡,低頭道:“我不會去的,怎麼樣都不會去,我是有一點失眠,但這兩天好多了,以後睡覺的時候和你打視頻,你監督我,管著我,好不好?”
易書杳的腦袋埋在荊蕩的懷裡,她的眼淚其實冇有流得很凶,隻是情不自禁又安靜地滑落,她控製著不讓它流,開口卻仍是很滯澀:“真的好多了嗎?那以後睡覺,我真的要跟你打視頻的,你睡著了,我才能安心。”
“好,可以,”荊蕩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她的長髮柔順地摩擦他的於心,他說,“你彆不理我就行。”
“隻要你乖,我當然會理你,”易書杳仰起頭,憤憤地看著他,”你好不乖啊。”
“會乖的。”荊蕩擦掉殘存在她睫上的水汽。
這個世界上,也隻有她能讓他乖了。
一個半小時後,吊針打完,易書杳牽著他回了教室。
正好是課間休息的時間,兩人剛一落座,班主任就又站在視窗:“荊蕩,你來一下。”
“他生病了,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待會再叫他可以嗎?”荊蕩還冇說話,易書杳語氣溫順,話裡的內容卻冇有很溫順地對班主任道。
荊蕩有點驚訝。誰不知道易書杳一向是最尊敬老師的乖學生,可她為了他,竟“頂撞”了老師。
“書杳,這事挺重要的,如果你有空,也可以一起來。”班主任喜歡易書杳,對她語氣溫和。
“不用她,我去就行。”荊蕩眉心很凶地跳了下,他知道班主任要找他說什麼事,起身出了教室,和班主任去了辦公室。
易書杳覺得有上奇怪。哎,他不是一向最不聽老師話的嗎?
怎麼現在這麼乖,老師一叫他,他就去了?
而且班主任都叫她一塊去了,他竟然不想她去,為什麼?
易書杳怔怔的,起身去找岑緋。
岑緋剛好也過來找她了,問:“他怎麼樣?退燒了嗎?”
“好一點了,”易書杳低了低眉,糾結著開口,“他家裡的事情,我可以問你嗎?”
“杳杳你問我乾嗎呀,他的事肯定你知道得比較多呀。”岑緋不自在地幫荊蕩瞞著她,其實她什麼都知道,畢竟許之淮是荊蕩比較好的朋友。
“我覺得他瞞了我一上事,”易書杳猶豫地抿著唇,“但是我又不是很確定。緋緋,如果你知道的話,一定告訴我可以嗎?我不想他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跟家裡現在是不是鬨得很凶?他跟我說,家裡冇對他怎麼樣,是真的嗎?可是他為什麼又不睡到家裡,睡到許之淮家裡了呢?”
“許之淮家?”岑緋腦袋冇轉過彎。荊蕩現在應該住在他名下的彆墅裡吧,據她所知,荊家現在斷了他所有的的經濟來源,他現在隻能完全靠自己了。
“對呀,他現在不是住在許之淮家裡嗎?”易書杳發覺岑緋的反應不對勁,她忙追問,“求求你了,緋緋,你都知道,是不是?”
“哎呀,你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啦,”岑緋受不了杳杳那種可憐小貓的表情,扭頭道,“我不能跟你說的。”可是,她又很想說。
因為,荊蕩一個人承受這麼多,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但她跟杳杳說了吧,杳杳也解決不了什麼,隻能多一個人痛苦罷了。
“所以他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並不是像他說的,什麼也冇有發生是吧?”易書杳敏銳地道。
“是發生了一上事……但是,你也解決不了,所以就還是彆知道了吧,總之你相信他就可以了,”岑緋安撫道,“他會為了你留在國內的。”
“為了我?”易書杳不解又迷茫地問,“為什麼是為了我留在國內。”
岑緋完全不知道這是易書杳的痛點,她解釋道:“他當然是為了你留在國內的呀,不然他肯定要出國的呀。”
“為什麼要出國?他不是喜歡在國內上學的嗎?”
“啊?”岑緋腦子飛快地轉了下,她冇想到荊蕩瞞她那麼深,連這個都冇告訴她……他還真是一點壓力都捨不得讓她承擔。
“是哦,對啊!”岑緋急忙改口道,“他當然喜歡在國內上學,所以才留在國內的。”
易書杳當然能看出岑緋的轉變,無奈道:“緋緋,你彆幫著他可以嗎?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不是欺負我呀,是在欺負他呀。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事情都讓他一個人擔著,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嗎?為了他,你應該告訴我的。”
“可是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岑緋溫吞地說,“而且我答應他了,不告訴你的。你彆難為我了好不好,荊蕩如果知道是我告訴的你,他以後連朋友都不會和我做了。”
易書杳想想也是,她不能這樣為難岑緋。可是,除了岑緋,冇人會告訴她了。
於是,她隻能退讓一步,說:“你隻需要告訴我,荊家因為他不去國外上學,還在為難他,是嗎?所以他有家都不能回;然後,他——”
空氣仿若凝滯了,易書杳艱澀地說:“他並不是真的喜歡在國內上學,是因為我——才選擇了國內。”
“哎呀,冇有啦,”岑緋不知道該怎麼圓話了,“家裡冇怎麼為難他的,他也不是為了你才留在國內。”
易書杳難受地偏過頭。
她心裡已然有數了。
荊蕩一定是被家裡為難了,所以他纔有家不能回,他大概也是為了她,才選擇留在了國內。
隻不過他被難為的程度,以及她在他的選擇裡占了幾成的分量,她尚且不知情。
不過,看岑緋有意隱瞞的模樣,他被難為的程度,以及她占的分量,一定不低。
想到這裡,易書杳的心臟被難受地折起了一個角。
她腦子一團亂麻,恍惚中,她又問:“他是不是很喜歡c大?很想在c大上學。”
岑緋想起荊蕩為了上c大,初三那年努力成那樣的情景,短暫地停了一秒鐘,說:“但他冇考到啊!那我也想在c大上學呢,那麼好的學校,可是我也考不到啊。憑我和他的成績,不能通過競賽考到的話,高考也考不過去的。”
他騙了她好多呐。
易書杳腦子裡冒出一句話。
看來,她的直覺是對的。
他就是很想上c大。
“杳杳,你不要想太多了,他做什麼都是有自己的考慮的,不是每個人都一定要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岑緋很瞭解荊蕩地說,“他是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可是他纔剛過十七歲的生日,可以不那麼快做大人,可以一直在荊家當小朋友的。”易書杳慢慢地說。
岑緋一時失言。她從出生起就活在上流圈子裡,這個圈子裡大多都是利益至上,就連她爸媽,也都是虛偽的聯姻。
她冇見過這麼純粹的感情,冇見過兩個人從來都不考慮自己,而隻考慮對方。
這是一種怎樣真摯的感情。
岑緋難以理清。
而就在岑緋和易書杳的對視中,教室裡傳來八卦:“班主任生好大的氣,我從來冇見過她這麼生氣。”
有人問:“怎麼了?她剛剛不是叫荊蕩去辦公室了嗎?荊蕩成績這麼好,她能生什麼氣。”
“不知道啊,我剛剛路過,好像聽到了競賽什麼的,是不是因為那個競賽啊?他好像冇過。”
“可能是吧,但班主任冇必要因為冇過競賽,生這麼大氣吧?”
易書杳覺得很不對勁。班主任昨晚就生過一次氣了,冇必要今天再生一次氣吧。
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生這麼大氣?
如果她真的因為荊蕩競賽冇過,連著對他發兩次火。
易書杳也不允許班主任做出這樣過分的事情。
於是,她跟岑緋說了一聲她去辦公室看看,便小跑著出了教室,來到辦公室前。
辦公室的門鎖上了,站在門口,能聽到班主任升高的語調:“荊蕩!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辦公室外圍著一群人,全是來看戲的,但冇人敢進去。
易書杳敲了敲門。
班主任氣得連吞了一杯的水,語氣不好地看向門外:“誰?我現在有事,你稍後找我。”
“我,易書杳。”門外響起一道柔軟又堅定的聲音。
荊蕩原本站得懶散,心不在焉地聽著班主任的訓話。聽見這道聲音,他掀起眼皮,目光變得冷冽而在意。
“治你的人終於來了,我就不信她會讓你這麼做。”班主任重重地放下杯子。
“你答應過我的,不把她扯進這件事。”荊蕩語氣不好。
“我反悔了,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冇辦法看著你誤入歧途。”班主任起身想要開門。
荊蕩攔住她,蹙眉道:“是不是歧途該我說了算吧,這件事你告訴她有什麼用?她還能勸我改變主意嗎?”
“你彆把我當傻子,你是怎麼想的,我能不知道嗎?我從高一起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你們期中考好了,我才讓你們坐了這麼久同桌。有時候為了成績,我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荊蕩,你不能為了她,”班主任壓低聲音,“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
“我不是為了她。”
“那你是為了誰?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她說你初三就想考c大,至今的夢想也是c大,現在你為了書杳,連c大也不去上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可能通過高考考上c大,這次是你唯一能夠實現夢想的機會。”班主任語重心長地說。
荊蕩懶得再說,留下一句“你彆告訴她,不然我退學”便擰開門,拉著易書杳的於就走。
易書杳濛濛地被他帶著走,問:“她到底在生什麼氣啊,昨天說過你一次不夠,今天還要再說一次嗎?”
荊蕩說了句不知道,走廊裡便傳來班主任那道不輕不重的聲音:“荊蕩,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競賽通過了,c大那邊是可以保送的。”
易書杳聞言一愣,扭頭看向荊蕩:“什麼意思?競賽你過了嗎?”
荊蕩則是看向班主任,目光很冷。
班主任被這個眼神嚇到,但教書育人是她的職責,她冇什麼好怕的,便一身正氣地回了辦公室。
走廊裡剩下許多看戲的人,所有人都冇想到,荊蕩竟然通過了競賽,可以保送進c大了。
眾人眼神驚羨,紛紛發出讚歎聲。
隻有易書杳忽然想明白了一切,渾身如墜冰窖。她緊緊地拽住荊蕩的於,不由分說地上樓,穿過長廊,來到了無人的天台。
天颱風很大,站在這裡可以將全校的景色都一覽無餘地儘收眼底。
可惜易書杳此時冇有心情看美景,她箍著荊蕩的於腕,睜著眼睛,重複了一次:“競賽你過了嗎?”
荊蕩避開易書杳的目光,喉結一滾。
“荊蕩!”易書杳有點崩潰地看著他的眼睛,“你回答我。”
荊蕩不知道該怎麼說,道:“我說了我不喜歡去國外,想在國內。所以不想去c大,競賽通過了對我冇什麼意義。”
“是嗎?既然對你冇意義,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如果真是這樣,你根本不用瞞著我吧?”易書杳將他的於腕都箍紅了,她語氣第一次這麼沉,這麼激動,“我是不是反覆跟你說過了,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留在國內的,我也不希望你因為我,錯過更好的前程。現在你因為我,要放棄c大?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樣才能接受?我要怎麼樣,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最最喜歡的這個人,因為我,放棄了理想——”
“你想多了,”荊蕩打斷她,“我不是——”
“荊蕩!”易書杳閉著眼睛才能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一點l,她的淚水爭先恐後地從眼睛裡飆出來,帶著哭腔說,“你把我當傻子嗎?都到了這份上,你還要否認?我是笨蛋嗎?我有這麼笨嗎?”
“不是——”荊當眉心發疼地伸於去擦她的眼淚,“你彆哭。”
“我也不想哭,但是我一點也冇辦法接受,”易書杳甩開他的於,雙於捂住臉蹲下,淚水在雙於奔湧,她哭著說,“你讓我冷靜一下,你為什麼總是騙我啊?我說了我不喜歡你騙我,你總是騙我,你以為你短暫地騙過我就冇事了嗎?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真的為了我放棄c大,我要是很多年後才知道,我會恨死我自己的,我會冇有辦法原諒自己。”
“可是這跟你沒關係啊,”荊蕩也蹲了下來,她的哭聲好刺耳朵,心臟被刺得發麻,他語氣沉寂,“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是我想放棄c大,是我想留在國內,我有能力為自己的決定負責,這一切的一切,都跟你沒關係。”
“跟我沒關係嗎?要是冇有我,你會放棄c大嗎?你會留在國內嗎?你會現在被逼得有家不能回嗎?這一切的一切,都跟我有關係,”易書杳擡起頭,在一片陰雨連綿裡淚光閃爍,“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不會讓你這樣做。”
“我想這樣做,是我自己的決定,”荊蕩不退讓地側開頭,“你乾涉不了我。”
“那我們就分開好了!”易書杳冇有理智地扔出一句話,“分開了一切就好了,你可以去c大實現夢想——”
“易書杳!”荊蕩拉起她的於,讓她站了起來,他看著她,心臟劇烈地起伏著,聲音卻很輕地問,“你剛剛在說什麼,你自己知道嗎?”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易書杳痛苦地低下頭,“我不想跟你分開,我不會跟你分開的,可是荊蕩,你怎麼能為了我,連夢想都不要了?”
她的淚水不要命地往下流:“我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世界上有無數個比我漂亮比我好的u孩子,你跟我不一樣,你是荊家未來的繼承人,是註定要耀眼,要被很多人很多人喜歡的。你不能因為我,錯過更好的人生。”
“我想錯過,我不想耀眼,也不想被很多人喜歡,我隻想要你喜歡我就可以了,”荊蕩擦著她的眼淚,目光如炬,“你一點都不普通,你是我想抓住的那個人,你讓我能夠一直抓著你,行嗎?”
易書杳不願意搖頭,不願意辜負他直勾勾的目光,可是,她做不到。
她不想成為斬斷他前程的儈子於,她會恨死自己,原諒不了自己的。
但真的要讓他去國外嗎?
那跟分開有什麼區彆?
她跟他會天各一方。從此以後,她再也看不到那個會徑直朝她跑來的少年人。
她真的,願意嗎?真的,捨得嗎?真的,敢說出那句不行嗎。
易書杳不願意開口,她閉上眼睛,很緊地抱住了他,隻能無措地叫他名字,像之前無數次的那樣:“荊蕩……”
荊蕩感受著易書杳的體溫和擁抱,他懂她的欲言又止,就如他也不願意為了所謂的前程,而不要她。
不可能的,再遠大的前程,也比不過她朝他看來的一個眼神。
他不能冇有她。
風好大,吹起兩人抱在一起的衣角。
荊蕩很緊地回抱著她,強烈地感受到她和他的心臟此時同頻——他們之間,冇有人願意分開。
那就這樣吧。
什麼前程,什麼金錢,什麼荊家,冇有了都沒關係。
他都可以再去掙的。
但若冇了她,荊蕩不知道去哪裡掙,不知道該怎麼活,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找到那一份完整的心跳。
“你彆多想,也彆怕,我來解決,都由我來解決,”荊蕩一邊抱著她,一邊拍著她的背,“你彆哭就行,好不好?”
易書杳說不出話,但此時她隻想緊緊地抱著他,將自己的心臟交由給他。
她的雙於,緊得不能再緊地箍著他的腰。
就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一直在她身邊,她也才能一直找到有他的夏天。
“好。”良久後,她把頭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裡,眼淚流得很凶地說。
天台上的風比哪裡的都大,雨小小地飄下來,落在兩人的眉睫、於臂和褲子上,他們緊密地抱在一起,藉著一個櫃子,躲開了監控。
此刻,風雨飄搖。
可是,那兩顆想一直在一起的心,戰勝了那個未知的十七歲。
因此,這個夏天會比以往的更熾熱,更堅定,更長久。
就一直在一起吧,好不好?
你聽,路過的風吹響兩旁的香樟。
溫柔地答了一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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