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雜役的生活 第21章 仙氣
自打把那破碗底的暗金色符文當作“驚天大發現”後,我龔二狗的人生,彷彿又注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盼頭。
我真就把那破碗當成了個寶貝疙瘩,用家裡帶來的最柔軟的舊棉布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好,然後塞進貼身的衣物裡,緊挨著那兩粒依舊沒捨得吃的培元丹。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它還在不在;晚上睡覺前,也得掏出來對著那碗底黯淡的符文研究半天,試圖用我那比紙還薄的修為感知出點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功能。
然而,現實很快就給了我無情的一記耳光。
那符文,就是個樣子貨!
屁用都沒有!
我嘗試過對著它打坐練氣——結果靈氣該不進還是不進,該跑還是跑,該堵還是堵,跟我沒這碗時一模一樣,甚至因為老惦記著它,反而更難以入定了。
我嘗試過把它泡在水裡——指望它能變出點靈泉聖水啥的,結果水還是那個水,碗還是那個碗,泡了一晚上,碗底的汙垢倒是又泡軟了點,害得我又摳了半天。
我嘗試過把它放在月光下——聽說有些寶貝能吸收月華?結果月光照了半夜,碗底冰涼,彆說發光了,連溫度都沒變一下。
我甚至異想天開,試著滴了滴血上去——話本裡不都這麼寫嗎?滴血認主!結果血珠順著碗壁滑落,在那灰撲撲的陶土上留下一道難看的血痕,擦都擦不掉,符文毫無反應,該黯淡還是黯淡。
“……”
我捧著碗,坐在床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難道這符文就是個古代工匠無聊時刻著玩的塗鴉?或者是什麼失敗的法器殘次品?再或者……它真的需要某種特殊的、我這種廢柴絕對不可能擁有的“仙力”才能啟用?
十塊靈石啊……買了個寂寞。
巨大的失落感再次籠罩了我。看來我龔二狗,就不是那走狗屎運的料。什麼撿漏、什麼機緣,那都是話本裡騙傻子的。
罷了罷了。我長歎一聲,終於認命了。
我這資質,說好聽點叫“大道親和的另一種表現形式”親和不進去,說難聽點,就是修仙界純純的垃圾,還是不可回收那種。當初測靈石涼得跟冰塊似的,連最微弱的反應都欠奉,能進流雲宗當雜役,全靠我爹那五頭牛和張長老或許存在的、一閃而過的憐憫。
修仙?長生?飛天遁地?那是人家天才們該琢磨的事。我啊,能在這雜役處混口飯吃,偶爾靠著我爹的牛肉和我的“商業頭腦”如果那算的話撈點外快,將來攢點錢回家娶個媳婦生個娃,這輩子就算圓滿了。
這麼一想,心裡反而踏實了。我把那破碗重新包好,依舊貼身放著——倒不是還指望它有什麼奇跡,主要是……十塊靈石買的呢!扔了肉疼!就當是個紀念品,時刻提醒自己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以及……人傻就要多挨罵。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波瀾不驚,渾渾噩噩。砍柴,挑水,掃地,吃飯,睡覺。偶爾被張師兄支使著乾點私活,或者看著趙大牛他們為了食堂多出來的一塊靈穀饅頭爭得麵紅耳赤。
那破碗依舊每天硌在我胸口,不疼,但存在感十足,像個無聲的嘲諷。我也習慣了,就當多了塊護心鏡——雖然防不了刀劍,但能防我腦子再發熱。
就在我幾乎要把這“平淡是真”的日子過出禪意的時候,山下驛站那頭熟悉的小毛驢,又“嘚嘚嘚”地馱來了我爹的家書。
這次送信的外門弟子看我的眼神更加複雜了,似乎混合著好奇、同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龔師兄,您家……信真勤。”他乾巴巴地說完,把信塞給我就溜了,彷彿我家信裡藏著瘟疫。
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我爹每次來信,基本都沒啥“好事”。
果然,躲到柴房後麵拆開信,我爹那力透紙背、充滿了急切與渴望的字跡再次撲麵而來:
“吾兒二狗親啟:見字如麵!兒啊!為父一切安好,家中牛又下了崽子(這次是真的!),‘靈檀木’事業蒸蒸日上,供不應求!現已接受預定到明年開春了!”
我看到這裡,眼皮直跳。好家夥,這騙局……啊不,這事業還搞成期貨了?
“然!”信風一轉,“近日村中多有傳言,言說孫老三家那三小子,在那‘蜀山分校’呸!野雞作坊!竟得蒙師恩,賜下了一枚‘開光玉佩’!據佩之可耳清目明,頭腦靈活!彼甚是囂張,其父更是在村中大肆吹噓,言其子已得真仙緣,將來必成大器!”
我幾乎能透過信紙看到我爹那氣得通紅的臉和上下翻飛的唾沫星子。
“吾兒!此乃關鍵時刻!關乎我老龔家未來百年之聲譽與地位!切不可讓那孫家小兒專美於前!柴火雖好,然……然仍缺一絲真正之‘仙氣’!難以徹底碾壓那勞什子破玉佩!”
“故此,為父思慮再三,此次務!必!讓你帶點真正蘊含‘仙氣’之物回來!無需那等驚天動地之法寶,但須得是凡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不凡、確係仙家所用之物品!
譬如:長老拂塵上掉下的一根穗子?掌門仙鶴脫落的一根羽毛?煉丹房爐底刮下的一點藥渣?甚至……你打掃傳功堂時撿到的一頁廢棄功法殘片?”
我看到這裡,差點一口老血噴在信紙上!
爹!我的親爹!您可真敢想啊!
長老拂塵的穗子?掌門仙鶴的羽毛?您當那是咱家牛圈裡的牛毛,隨便薅啊?我連他們麵都見不著!還煉丹房藥渣?傳功堂殘片?那地方是我能進去的嗎?!
我要是敢去刮藥渣撿垃圾,被抓住了就不是挨罵那麼簡單了,怕是要直接廢掉修為雖然也沒啥可廢的扔下山!
我爹還在信末激情補充,字跡都因為激動而有些扭曲:“吾兒!發揮你的聰明才智!開拓你的仙門人脈!此事若成,下次為父給你醬兩頭牛!不!三頭!讓你在仙門也頓頓有肉吃!讓那孫老三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仙緣!吾兒勉之!勉之!”
信紙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我無力地靠在柴堆上,仰望天空,內心一片悲涼。
蒼天啊!大地啊!我到底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爹?
上次是牛肉,上上次是柴火,這次倒好,直接升級到要“仙氣”了!還務必!還必須得是凡人能看出不凡的!
我上哪兒去給他找這種玩意兒啊?!
偷?我敢嗎?
買?我買得起嗎?
撿?哪有那麼好撿?!
難道真要我把自己那兩粒培元丹磨成粉,摻點香灰,告訴他這是掌門親煉的“十全大補仙丹”?
或者把我那破碗上的符文拓印下來,騙他說這是上古失傳的“大道符文”?
再不然……把我自己打包送回去,告訴他你兒子我已經被仙氣醃入味兒了?
我越想越絕望,感覺人生一片灰暗。
張師兄剛好路過柴房,看到我一副如喪考妣、生無可戀的樣子,難得主動開口,帶著一絲戲謔:“怎麼了?龔大傻?又收到家書了?令尊又讓你帶啥?”
看到張師兄這個樣子,我雙眼都要噴出火來,我爹這些東西都讓你給打點光了,我現在回去怎麼交差。狠歸狠,畢竟是我們頂頭上司。
不過還是裝做我哭喪著臉,把信遞給他:“張管事……您給我指條明路吧……我爹他……他要我帶點‘仙氣’回去……”
張管事接過信,快速掃了一遍,臉上的表情從戲謔變成愕然,再從愕然變成……強忍著的爆笑。
他肩膀抖動了好幾下,才勉強壓下笑意,把信塞回我手裡,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二狗啊……節哀。?令尊這……誌向遠大,非常人所能及也。”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仙氣……這玩意兒虛無縹緲,最難搞了。反正師兄我是沒轍。要不……你下次回去,兜一罐子咱們雜役處的空氣回去?就說這是彙聚了萬千修士吞吐的天地靈氣,濃縮精華版?夠仙了吧?”
我:“……”師兄,我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騰,您這主意還能再餿點嗎?我就不信他全部打點了,原來想讓他給我分點我好回去交差。
張管事看我快哭出來的表情,終於良心發現是我想多了,也可能是單純覺得好玩,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嗯……不過嘛,要說凡人能看出不凡的……廢棄符紙?練廢的丹藥?
弟子淘汰下來的破損法器?這些東西,宗門外圍的垃圾場偶爾能撿到一點,雖然沒啥用,但糊弄凡人……估計夠了?”
垃圾場撿垃圾?
我龔二狗,好歹也是手握“培元丹,這東西可以拿出去糊弄,但是它不會發光啊?”、“上古符文碗”雖然沒用的“成功人士”,居然已經淪落到要去垃圾場撿破爛回家糊弄老爹了嗎?!
但……好像……除此之外,也沒彆的辦法了?
難道真去偷去搶?
我咬了咬牙,臉上露出了壯士斷腕般的悲壯神情。
撿垃圾就撿垃圾吧!
為了我爹的麵子!為了老龔家的榮耀!為了……那三頭醬牛的承諾!
我這仙門之路,真是越來越有“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