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雜役的生活 第83章 吹牛真人
又過了幾天,我身上那些堪稱行為藝術的傷勢,竟然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好轉了。
焦黑的麵板像是蛇蛻皮一樣,嘩啦啦往下掉痂,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雖然顏色有點不均勻,跟打了補丁似的。
骨折的小腿雖然還有點使不上勁,但已經能勉強受力,不用拄拐也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後背那幾個火山口也基本平複,隻剩下幾個淡粉色的疤點,遠看跟長了幾個額外的酒窩似的。
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這恢複能力,怕是比後山那些打不死的蟑螂精還強了!難道是因為吞了妖丹,身體被改造了?還是那堆亂七八糟的丹藥以毒攻毒起了奇效?或者單純是我龔二狗天賦異稟,命不該絕?
就在我對著水缸欣賞自己這身“嶄新出廠”的皮囊時,張管事揹著手,晃晃悠悠地溜達過來了。
他先是遠遠地站定,像條警惕的老狗一樣抽動鼻子使勁嗅了嗅空氣,確認我身上的“生化武器”殘留已經降到安全閾值以下後,纔敢稍微靠近幾步,但依舊保持著三米以上的安全距離。
他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小眼睛裡閃爍著狐疑和驚奇的光芒:“嘖,龔二狗,你小子屬癩蛤蟆的吧?命硬不說,皮也這麼禁揍?那麼重的傷,幾天功夫就活蹦亂跳了?”
我撓了撓頭,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可能是……我平時砍柴挑水,底子打得好?”(內心:總不能說我是吃妖丹吃的吧?)
張管事顯然不信,嗤笑一聲:“拉倒吧!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懶樣,底子比篩子還漏!少廢話!說正事!”
他臉色一正,雖然因為距離遠顯得沒啥威懾力:“前幾天你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也沒好細問。現在你既然能喘氣了,就給我老老實實交代!那天你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搞成那副鬼樣子回來的?真遇上打劫的了?”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問,心裡提前打好了腹稿。我立刻挺起胸膛,扯到了還沒好利索的傷口,疼得我齜了齜牙,努力擺出一副“我是英勇不屈好兒郎”的架勢。
“管事!您可算問起來了!您不知道啊!那天我獨自回宗,路遇凶險,可謂是九死一生,驚心動魄,蕩氣回腸啊!”我聲音拔高,帶著三分後怕、三分英勇、還有四分努力渲染氣氛的浮誇。
張管事眯起眼,掏了掏耳朵:“說人話!彆跟說書似的!”
“哎!”我縮了下脖子,繼續聲情並茂地講述:“就是……我剛出城沒多久,走到那片老林子那兒,突然!唰唰唰!跳出三個穿得跟黑烏鴉成精似的家夥!個個蒙著臉,眼神凶得能止小兒夜啼!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那三個黑袍人出現的場麵。
“他們攔住我的去路,為首那個,聲音沙啞得跟破鑼似的,說:‘小子,識相點,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張管事聽到這,眉頭稍微皺了一下:“真遇上劫道的了?這年頭,還有敢在流雲宗附近打劫的?你不就是個窮雜役嗎?有啥好劫的?”
“對啊!”我一拍大腿,“我當時也這麼想啊!我就跟他們說:‘各位好漢,我就是個窮砍柴的,身上就幾塊賣牛肉換的靈石,還都花光了,就剩這身破爛衣裳和一點點的靈石,你們要不嫌棄……’”
“說重點!”張管事不耐煩地打斷。
“是是是!”我趕緊點頭,“可他們不信啊!非說我藏著寶貝!還要搜我的身!我龔二狗雖然窮,但也有骨氣啊!怎麼能隨便讓人搜身呢?這要是傳出去,我以後還怎麼在雜役處混?我還怎麼賣牛肉?”
我努力瞪大眼睛,試圖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正氣凜然。
“所以我就……我就嚴詞拒絕了!我說:‘士可殺不可辱!想要搜我的身,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張管事嘴角開始抽搐,眼神裡的懷疑濃度急劇升高。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編造……啊不,是回憶的英雄敘事裡,繼續慷慨激昂:“結果他們一聽就怒了!那個最壯的,掄起砂鍋大的拳頭就朝我麵門砸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臨危不亂,一個鷂子翻身躲過這致命一擊!同時使出一招空手接白刃……呃,他沒用刃,反正就是擋住了!”
我比劃著一個極其蹩腳的武術動作。
“另一個瘦高個,跟個鬼影子似的繞到我身後想偷襲!我早就料到了!聽聲辨位!一個神龍擺尾……雖然沒踢著,但氣勢到位了!把他嚇退了一步!”
“最後那個領頭的更陰險!居然放出一道黑不溜秋的劍氣!直取我要害!我當時手無寸鐵啊!怎麼辦?危急關頭,我看到了我包袱裡的……呃……我的吃飯家夥!對!就是我平時喝水那個破碗!”
我拿起床邊那個豁口碗,深情地撫摸著:“就是它!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福至心靈,將體內微末的靈力注入碗中!說也奇怪,這碗它……它居然亮了一下!然後我就把它當盾牌往身後一擋!”
我做出一個英勇格擋的姿勢。
“隻聽‘當’一聲脆響!那劍氣居然真的被我這寶貝碗給擋住了!就是震得我手有點麻……”
張管事的眼皮已經開始跳舞了,他抱著胳膊,用一種“你繼續編,我看你還能扯出什麼花來”的表情看著我。
我越說越投入,唾沫星子橫飛:“他們見久攻不下,居然惱羞成怒,開始放火燒我!就是那種綠油油的鬼火!凍死人又燙死人!我隻好抱著我的鍋碗瓢盆……啊不是,是抱著我的碗和鍋我把破鍋也拿過來,一邊格擋一邊找機會突圍!”
“最後!我找到一個機會!假裝力竭倒地!他們果然上當,撲過來想抓我!我趁機一個懶驢打滾……呃,是烏龍絞柱!從他們包圍圈的縫隙裡鑽了出去!然後撒丫子就跑!”
“他們在後麵窮追不捨,各種法術亂飛!我就靠著我的鍋和碗,左右格擋!且戰且退!雖然受了點傷,但總算把他們甩掉了!最後為了徹底擺脫追蹤,我纔不得已跳進了那個泥潭裡隱藏氣息……”
我說得口乾舌燥,最後總結陳詞,語氣鏗鏘有力:“管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龔二狗,雖然修為低微,但麵對強敵,寧死不屈!保全了宗門的顏麵!沒有給咱們雜役處丟人!”
說完,我還努力挺直了腰板,雖然因為傷勢疼得有點歪。
院子裡一片寂靜。
隻有風吹過破屋頂的嗚嗚聲。
張管事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看了足足有十息的時間。
然後,他猛地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後合,捶胸頓足,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哎喲我的娘誒!龔二狗啊龔二狗!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小子還有這說書的天賦呢?!還一個打三個?還空手接白刃?還寶貝碗擋劍氣?還烏龍絞柱?哈哈哈哈!你咋不說你其實是隱藏的元嬰老祖,一巴掌把他們全拍死了呢?!”
我:“……”管事,你這反應不對啊!難道不應該被我英勇的事跡感動,然後給我發點獎勵嗎?
張管事笑夠了,抹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指著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小子……吹牛之前也不打打草稿!就你?一個煉氣都沒有的雜役,靠一個破碗和一個鏽鍋,擋住三個至少築基期劫匪的圍攻?還能全身而退?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
他走過來幾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我看你啊!八成是不小心惹了哪窩毒蜂,或者踩了哪個陷阱,把自己搞成那副德行!又怕回來丟人,就編出這麼一套鬼話來糊弄我!還黑煞門?你咋不說是魔尊親自帶隊來搶你呢?”
我急了:“管事!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他們真是那麼說的!穿黑衣服!蒙麵!招式可狠了!要不是我的碗……”
“行了行了!”張管事不耐煩地揮手打斷我,“你的碗你的鍋你的盆都是神器!行了吧?以後你就抱著你的神器過日子吧!我看你也彆叫龔二狗了,改叫‘吹牛真人’算了!哈哈哈哈!”
他一邊搖頭笑著,一邊轉身往外走,嘴裡還嘀咕著:“還寧死不屈……保全顏麵……我看是差點被打出屎來……不過這恢複能力倒是真邪門……得跟上麵提一嘴……”
我看著張管事遠去的、依舊因為發笑而微微抖動的背影,無力地張了張嘴,最後頹然地低下了頭。
得,白瞎我這麼多口水和對傷口進行的二次藝術加工。
根本沒人信啊!
算了,不信就不信吧。
我摸了摸床邊那安靜如雞的破碗。破盆和破鍋,低聲道:“碗兄,鍋兄,還是你們好,從來不會笑話我。”
雖然……它們也不會信就是了。
我這“吹牛真人”的名號,估計很快就要傳遍雜役處,成為我眾多榮譽稱號中最新的一個了。
這破仙修的,真是……一點信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