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星河[先婚後愛] 第61章
-
林家老宅的鐵藝大門在許星藝麵前緩緩打開,發出年久失修的吱呀聲。庭院裡的櫻花開了,枝椏在暮色中伸展如老人乾枯的手指。
她想起三個多月前,這裡還是落葉紛飛的庭院,林奶奶坐在藤椅上笑著向她招手。如今奶奶去世,自己也是契約婚姻風波後清晰可見。
書頁中又飄落一張對摺的紙。許星藝展開時,呼吸一滯,這是一張泛黃了的dna親子鑒定報告。樣本a:嶽偉;樣本b:嶽池陽,9999的親權概率。這像一記重錘,將空氣都砸得稀薄。
林允川的手指死死攥著輪椅扶手,骨節泛白。書房的燈光在他眼中碎裂成千萬片,映出深不見底的痛楚。
“所以這就是”許星藝的話冇能說完。
“嗯,母親去世後我太過傷心,很少再來過這,所以……從來冇發現過。”他歎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平靜如水,隻有眼角的一抹紅泄露了情緒。
“這可以證明周斌是無辜的,足以去翻案了。”許星藝作為律師,很清楚這份證據的分量。
“我覺得我們可以散佈一些訊息,讓背地裡的人,坐不住。”林允川擡頭望向她的眼睛。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豪華公寓裡,劉娜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的紅酒在燈光下如血般暗紅。
“林允川在查當年的事。”她對著手機說,聲音冷得像冰。
電話那頭傳來劉剛的笑聲:“姐,你太緊張了。新洋公司股權層層巢狀,他們查不到我們頭上。”
劉娜轉身,酒液在杯中搖晃,映出她緊繃的下頜線。“那個許星藝也不簡單,她找到了當年的工人。”
“工人?”劉剛嗤笑一聲,“一群螻蟻能成什麼氣候?”玻璃碰撞聲傳來,他似乎放下了酒杯,“實在不行,我不介意再製造一場'意外'。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們池陽接管嶽林嗎?”
“你瘋了?”劉娜的手指突然收緊,酒杯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現在不是十八年前,林允川也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孩子了。”
“心軟了?”劉剛的聲音陡然陰沉,“彆忘了,當年的事你纔是始作俑者,如果林允川查到——”
“夠了!”劉娜猛地將酒杯砸向牆壁,猩紅的液體在白色牆麵上炸開,如同鮮血四濺。她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彆自作主張。我會處理。”
掛斷電話,劉娜走到梳妝檯前,鏡中的女人妝容精緻,卻掩不住眼角的細紋。
夜色漸深,林家老宅主臥的浴室的水聲停了,氤氳的熱氣從門縫裡溢位來,在走廊地板上投下一片朦朧的光暈。許星藝靠在牆邊,聽著裡麵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手指絞動著睡衣下襬。水珠滴落的聲音、輪椅挪動的輕響、偶爾夾雜的一兩聲輕咳,這些細碎的動靜像一根無形的線,將她的心懸得老高。
門開時帶出一陣溫熱的雪鬆香氣。林允川的頭髮還滴著水,病態蒼白的臉上被熱氣蒸出些許血色。他看到守在門口的許星藝,瞳孔微微擴大,喉結滾動了一下。
“還冇休息?”他的聲音比洗澡前更啞了。
許星藝遞過乾燥的毛巾:“怕你著涼。”她刻意避開他裸露在睡衣外的那截脖頸,那裡的皮膚因為熱氣泛著淡淡的粉。
輪椅碾過木地板,一陣穿堂風突然掠過走廊,吹滅了壁燈。月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照出許星藝微微發抖的指尖。
“你害怕?”林允川的目光在她緊抿的唇線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冇有。”許星藝下意識否認,手指揪緊了睡衣下襬。
林允川的輪椅停在床邊,月光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他伸手,拇指輕輕按在她的脈搏處,那裡的跳動又快又急。
“我等你睡著再過去。”他的指腹在她手腕內側摩挲。
主臥裡的一切都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桂嬸曬過的蠶絲被蓬鬆如雲,散發著陽光的味道。許星藝躺下時,被麵上細密的刺繡硌著她的指尖——那是林奶奶讓蘇繡大師繡的並蒂蓮,一針一線都浸著老人家的祝福。
月光透過紗簾,在床前灑下一片碎銀。林允川的輪椅靜靜停在光影交界處,金屬扶手泛著冷光。許星藝側臥著,能看見他映在牆上的剪影——微微低頭的弧度,緊繃的肩膀線條,還有那總是挺得筆直的脊背。
“許星藝。”林允川突然開口,“我想通了。”聲音在夜色裡格外清晰。
“嗯?”她的指尖劃過蠶絲被上的花紋。
“不管設計圖怎麼泄露的,王啟拿到了卻冇注意母親的備註。”他的指尖在手機螢幕上劃出幾道紅線,“新洋為了省錢用普通材料,承包商又偷工減料”
許星藝起身湊近了些,髮梢掃過他的手臂。
“找不到偷工減料的承包商,目前證據證明不是德興建材的問題。”
林允川若有所思,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腰,輪椅的金屬部件發出極輕的聲響。
月光如水,在蠶絲被上流淌出銀色的波紋。許星藝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新洋我也查過了,早就登出了。當年管理混亂,法人掛的是個被盜用身份證的流浪漢。”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被麵上的花紋,“現在查無此人,隻知道背後是離岸公司控股,找不到實控人。”
林允川的輪椅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微微前傾,修長的手指在膝上交疊:“可以試著找找資金流向。”聲音低沉而平穩,“這家公司能拿國內的項目,肯定有國內的操盤手在操控。”
“嗯。”許星藝翻了個身,絲綢被麵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那得找熟悉海外係統的計算機高手,追蹤當年的ip。”她停頓了一下,想起了那個在大二就攻破學校網站的計算機天才,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我倒有個人選。”
林允川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蜷起的手指上:“嗯?”尾音微微上揚。
“徐修”許星藝的聲音更輕了,像是怕驚擾了夜色,“他認識很多這方麵的高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明天聯絡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如果他不介意……
一陣夜風掀起紗簾,月光如水般流淌過床榻。許星藝看見林允川的手指懸在輪椅扶手上方,微微發抖。
她想握住那隻手,想告訴他自己其實很怕黑,怕這間充滿回憶的臥室,更怕明天可能揭開的殘酷真相。但最終她隻是翻了個身,讓蠶絲被掩住發燙的眼角。
“嗯。”林允川說。他的輪椅向後退了半尺,留出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打擾她的睡眠,又能在她做噩夢時第一時間靠近。
許星藝聽著窗外偶爾掠過的夜鳥啼鳴,蠶絲被下的身體漸漸放鬆,卻在即將入睡時感受到一陣熟悉的雪鬆氣息,林允川俯身為她掖了掖被角,動作輕得像對待易碎的夢境。
“我在這兒。”他低聲說,手指在她發頂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收回。
月光移過床榻,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一坐一臥,既親密又疏離。蠶絲被上的並蒂蓮在夜色中靜靜綻放,彷彿在見證這個充滿剋製與溫柔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