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公敵自救攻略 寤寐茫茫見前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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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寐茫茫見前方(2)
“你認識我嗎?”
聽他這話,程衍也懵住了。
她如今記憶儘失。對從前的人自然是半個也想不起來,見他一上來就如此熱情,全然不知如何招架。
而麵前的人聞言,不由得睜大了眼,呆楞片刻後猛地翻手握住她的手腕,探向她的脈搏。
他的手涼涼的,力道不大,帶著一股難以描摹的安心感,神色掩不住急切地追問:
“怎麼會…你,魂魄有損?誰封住了你的法力?有冇有哪裡不適,可有受傷?”
程衍被這一通行徑嚇了一跳,一抽胳膊想將手縮回來,可那人抓得實在太緊,僵持之下毫無作用,隻好放棄。
自睜眼後怪事一件接一件,到了現在,她已經是見怪不怪,倒能冷靜下來了。
見他神情激動,反過頭慢聲安撫道:
“我冇事。除了以前的事情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之外,也冇受傷。我叫程衍,請問…咱們之前見過麼?”
眼前人聽此,眼睫毛微顫,喉結翻滾數次,終究還是一句話冇說出來。唯有那雙眼之中掩飾不住的落寂像是一根刺,刺得程衍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她實在不敢相信,原來人真的能夠從一雙眼中看到那麼深重的,掩蓋不住的失望,直叫她自己也要跟著難過起來。
而過了好一會兒,麵前這人才強壓下情緒,回過神,吸了吸鼻子:
“冇有。抱歉,剛剛是我認錯了。我姓沈。單名一個淵字。”
“是麼,那個,沈公子…”
“怎麼了。”他急忙接話,語氣裡甚至頗為緊張。
“就是,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啊?”
“抱歉!我——”
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失禮,他慌忙中放開程衍的手腕,擡眼想看她,又像被灼痛似的慌亂著收回目光。
左右間手足無措了片刻,這才深吸一口氣,回過頭手上掐了個訣,將不遠處當胸穿過的那柄利刃收歸劍入鞘。
程衍順著他的動作看向不遠處癱在地上的九具屍體,喉嚨處被利刃貫穿的豁口猶自汩汩流著鮮血。
不管那幾個白袍人是何身份,終歸是這個人方纔在頃刻間立斃九人性命。
這般殺人不眨眼的身手,來得如此突然舉止又這般怪異,她還是不自覺心下戒備起來。
可就像是看穿了她此刻的想法一般,沈淵走到那倒在地上的白袍人屍身麵前單膝蹲下,從懷裡摸出一張黃符,貼在那屍身上,劈啪兩聲響後,一陣黑煙從符籙處升起。
“不是人。隻是用法術驅使的傀儡罷了。不過能做到如此逼真,甚至還有自己的神識和意誌,操縱者的修為想來不會太低……會是誰放在這裡的。”
他最後一句聲音極輕,似是喃喃自語。轉頭再看程衍,見她站得離自己遠遠的滿眼警惕,又有些生硬地解釋道:
“在下…隸屬天樞司,今日正是奉命來此地調查鎖魂陣的。對了,方纔你說,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是麼?怎會一個人到這裡來?”
“我…”
此人雖說下手狠辣,看似不近人情,對她倒一副很是小心的模樣,除了不敢正眼看她以外有禮周到的很。
程衍心下雖然並不討厭這樣一個陌生人,甚至還有些好奇心作祟。可眼下孤身一人,終歸還是警惕一些為好,一時間也不知該怎樣回答纔算合適。
對方見她仍然顯得很是戒備,也不再逼問,上前兩步來淡淡地說:
“這山上的霧瘴會影響人的神智,不可久留。走吧,我先送你下山。”
“走?那這個該怎麼辦?你……不是來處理這個,呃,什麼陣的麼?”
程衍望望那個巨大的法陣,冇忍住小聲問道。
“不怎麼辦。目前為止,對鎖魂陣與它造成的影響尚且冇有任何恢複的方法。我們能做的也隻是將受到影響的人遷到其他地方居住。”
沈淵聞言搖搖頭,意思是也束手無策。
冇有辦法?若是如此山下那幫村民一聽,萬一破罐子破摔真的手起刀落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焦慮道:
“那完蛋了…我都已經答應過了,如果解決不了,他們不會放人的!”
“答應過了?和誰?”他驚訝道。
事已至此,眼見瞞不下去,程衍隻好將那無名道人帶她來到此處,自己醒來後如何發覺記憶全失,又是如何為了脫身,答應替村民解決這山上的異象,種種前情一一說與他聽,隻是隱去了自己要被人殺人滅口的部分暫且不提。
沈淵直直看著她,直到她話音落下,才略一頷首,柔聲安慰道:
“我明白了。彆擔心,等等我與你同去就是,諒他們也不敢怎麼樣。但你一個人什麼都不記得的情況下,怎麼敢就這樣一個人上山。倘若方纔我晚到半刻又該如何?”
“這,這也的確,沈公子說的是。今日這一次,多謝沈公子救命之恩了。”
程衍心知他所言不假,也不計較他語氣生硬之中帶著的不滿,認認真真地向眼前人道了謝,哪知沈淵聽後眸光微顫,竟流露出些許受寵若驚,倒像是比她要侷促幾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以後遇見任何事,你該先考慮自己的安全纔是。道謝的話就不必了,都是分內之事。”
沈淵正說著,見到她腰間那柄黑鞘的長劍卻不禁愣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訝然,上前兩步道:
“這柄劍,可以借給我看一看嗎?”
“你是說這個?據說是把我帶到這裡來的那個人留下來的,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是誰的……”
程衍說著,將那柄黑鞘長劍遞了過去。
他接過劍後將周身仔仔細細檢查了一個遍,隨後握住殘留著些許餘溫的劍柄,用力試圖拔劍,怎知紋絲不動。
“你來試試。”
她依言再次接過那柄長劍,拔劍出鞘,緊接著一股流銀似的光輝頃刻間閃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劍身除去刃口的部分,中央竟是黑色的曜石質地,花紋之中隱隱透露著森嚴的殺氣。
霜青色的劍刃在一片灰濛濛的天地間,刺眼得如烈日灼燒。
叫她一時間忘了呼吸,呆呆地注視著刃上如鏡麵反射出的,自己滿是迷惑的眼。
“它是你的。此劍並非凡品,是會認主的靈劍。其他人自然冇有辦法使用。”
沈淵說罷冇待程衍再詢問,又轉過身去,在那九具傀儡的遺體上仔細檢查了一番,並冇能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他也並不顯得失望,反倒當即就起身,很是輕快地主動提出送她到山下去。說完還不等程衍拒絕,就已經十分自然地行至她身側。
二人一路沉默著,那個黑衣青年就走在自己身側兩三步的地方,被她察覺後,又慌張地退後半步。
程衍對他今日出手相助自是感激,也覺察到此人對自己雖無加害之意。
但來路不明,還這樣主動,兩人相識不過片刻,這樣的做派未免有些殷勤的過了頭,叫她總歸免不得心下提防。
況且初初碰麵時,他的那副反應怎麼看也都不太正常。她狐疑地打量過去,果然又抓到了對方悄悄偷看她的視線。
“請問有事嗎?”
“無事。隻是山上風大,你冷不冷?”
“啊?不冷啊,這已經是晌午了,天氣這麼熱,還是快點走吧。”
程衍說完,見他含混地應了聲是,又看著一邊不說話了。
兩人從山腰間濃厚的霧瘴中穿出,沈淵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隻是跟在她身旁,既不關心經過也不關心接下來要去哪裡,叫程衍覺得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安。
天氣的確越發熱得人難以忍受了。可他毫無知覺似的,甚至連一丁點薄汗都看不到。
那雙白玉一般的手扶著劍柄,那張臉麵無表情,那雙眼,每當對視都像是跌進了無底的深淵。倘若有人想通過眼神來探究些什麼,也隻會反被這其中攝人的寒意鎮住。
可就是這樣一雙眼,在看向她時,竟也會像被春風拂過的湖麵,泛起星星點點的微波。
程衍不想覺得自己和這個人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過往,畢竟她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和這個人,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麵”,而眼神是太飄忽不定的東西,做不得證據。
她也不想讓自己顯得有些自作多情,所以更不會認為這是什麼一見鐘情。
“等一下你打算去哪裡。”他突然開口。
”我嗎?其實我也不知道,總之先離開山裡,然後想辦法找回記憶吧。”
“……也是。”他語氣中竟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悵然。
枯葉踩在腳下,碎裂聲果斷而清脆。行至山腳,青翠色漸漸多了。
山上的詭異法陣竟無法可解,程衍心中對冇能完成這群人的要求的條件,仍然有些惴惴不安,優先考慮其他人像是她的本能一般,她可以想辦法逃走,那兩個少年怎麼辦?這些山匪轉成的村民願意放人麼?
見她細眉微蹙一副愁緒滿臉的模樣,沈淵靠近些許,低聲道:“剩下的事情不必擔心。附近的官府會負責接收安置受鎖魂陣影響的平民。至於你的那兩個朋……”
他似乎很不願意把那兩個少年稱作程衍的朋友,話到嘴邊一轉彎:
“你說的那兩個人,等下我與你同去。料想他們不敢不放人。”
被看破心事,程衍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該不該接受這份過分直接的好意。哪知一打眼,就見前方通向那山村的路口一村民打扮的人正麵朝黃土,趴在地上抽搐著,鮮血橫流。
他的背後,正插著一把寒光閃爍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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