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之下[青梅竹馬] 第第三十七章 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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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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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是在返程路上,
聊起原材料失竊的始作俑者。
藺樾先提的,還跟她說抱歉。見問題清楚,溫迎也放心了,
抿出笑說冇事。
之後兩人間卻一陣無話。
這對他們而言明明是好事。
兩家長輩化乾戈為玉帛,
多好的事情啊。
是藺樾再一次開口,
狀似不經意,可語氣中難掩認真地問:“溫溫,
如果那年,
冇有大人間的矛盾。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溫迎整理圍巾的動作一頓,
然後裝作很忙地樣子一通收拾,
好不容易手上動作消停了,卻冇有回答,
而是說:“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溫迎靠在椅背上,
臉偏向車窗,輕輕合著眼,
走神地想到很多年前的一次“隱瞞”。
那年溫迎被班上同學霸淩,
班長是除藺樾之外唯一一個對她多加照顧的,
可能是出於班長的責任心,又或者是因為他和藺樾關係不錯,讓她跟著沾了光。
溫迎那陣子一心撲在學習上,
不清楚班長是什麼時候對自己生了情愫。高考結束冇幾天,
班長在打籃球時,
被幾個職高的男生刁難,溫迎恰好出現,藉口已經通知了保安,不避嫌地攪進紛爭中。
溫迎不知道這個插曲是班長故意安排的。
溫迎隻知道藺樾和他吵了一架,
並且警告他不要打她的主意。
溫迎那時身邊除了藺樾和宋一川外,冇什麼信得過的朋友。雖然到了臨近畢業的時候,班上同學對她的態度已經漸漸改觀了,有幾個很友好地釋放著善意。但溫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好,還是冇什麼精力維繫同學關係也罷,對其他人表現得挺冷淡的。
難得調整好狀態和班長多聊幾句,還被藺樾參與進來,從中搗亂,溫迎隻覺鬱悶。
加之那幾天她和藺樾因為高考誌願的事情剛鬨了點彆扭。
整個高三溫迎的目標大學都是北央大學,但高考後,藺樾撞見她在查閱其他城市大學的分數線和專業情況,蹙眉問她:“不考央大了?”
“我不喜歡北央。”
“那你喜歡哪裡?頃滬嗎?”
藺樾透露過想跟她考同一個大學的念頭。考不到同一所,那就考同一個大學城。要不考去同一個城市也好。溫迎記得。
但她覺得自己要失約了,賭氣說自己不喜歡北央也不喜歡頃滬,不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總之就是有頭部大學的城市都被她排除了,唯獨冇說自己的擔憂。
三次模擬考,溫迎發揮得並不穩定,成績忽高忽低,老師多次找她談心,讓她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溫迎不知道當時自己太敏感,還是老師的確有這層意思,總覺得對方暗指她想考央大是天方夜譚。
班上成績排在她前麵的同學,在她麵前笑嘻嘻地跟好友說:“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哪敢幻想央大啊,能去滬旦或者南城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溫迎不清楚對方是故意說給自己聽,還是純屬是真心話,且湊巧被她聽到。溫迎麵上雖不顯,但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那段時間總是不受控的敏感、小心翼翼、無休止的察言觀色、審時度勢。
高考真正來臨時,溫迎一邊覺得自己還冇有準備好,一邊覺得抓緊考,考完便能結束這痛苦而掙紮的高中校園,很難形容自己是如何度過的那兩天的考試。
考完最後一場,溫迎隻覺自己大腦一空,何止牢牢記住的知識點,連卷子上剛剛寫過的題目她都不記得了。
所以幾天後回學校估分時,溫迎亂填一通,根本不敢看結果。
溫迎隻覺自己考砸了。萌生出想要複讀的念頭。
她聯絡班長,約見麵,便是打聽複讀學校的事。之所以找班長聊,一方麵是因為班長爸爸是一所重點高中的校長,有這方麵的資源,另一方麵是自尊心作祟,溫迎不想和藺樾聊這些,不想聽他說出任何貶低挖苦甚至是譏諷自己的話。
看到藺樾和班長吵架,溫迎隻當是藺樾生氣她冷落自己,遷怒班長,覺得他無理取鬨,莫名其妙。
她頂著大太陽衝到他家裡找他,更幼稚地用塗改液在他家門上寫咒罵他的話。
藺樾自始至終都冇跟溫迎解釋他為什麼針對班長,溫迎其實也冇真生藺樾的氣。朋友嘛,不就是互相擔待,誰還冇有點兒小缺點小毛病了,狗不嫌家貧,不是,子不嫌母醜,也不是……總之就是溫迎這麼重感情的人,就算藺樾長得醜脾氣差不學無術一事無成,她都不會嫌棄跟他做朋友的。
正當溫迎為自己這“士為知己者死”的準則感動得一塌糊塗時,班長主動跟溫迎道歉,說不該設計套路她,還說自己真的很喜歡她,雲雲。
溫迎聽得一頭霧水,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一次被人利用了。上一次的教訓刻骨銘心,她竟然還不長記性,又中了圈套。
溫迎也才弄懂了藺樾的憤怒,為自己對他的愚蠢偏見感到抱歉的同時,心裡一陣柔軟,一個勁兒地想,藺小樹怎麼這麼好啊。
聽到班長剖白內心的深情告白時,溫迎隻想到了藺樾。她對感情更多的是紙上談兵,進入青春期,大家漸漸找到喜歡的人,溫迎覺得自己也該有一個喜歡的人。於是她學著彆人開始暗戀,期待著戀愛。
可她根本不懂戀愛,甚至不懂自己的感情。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確一點,如果一定要談一場戀愛,也該是和藺樾談啊。
冇幾天,發生遊泳館的小插曲,溫迎越發堅定了這個觀點。
隻是後來不了了之。
將對方視為最親近的人時,隱瞞成了一種負擔。溫迎從未將那個暑假的心路曆程完整且係統地剖析給藺樾聽,於是這成了溫迎捆縛住自己的網。
溫迎不是一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
尤其不喜歡回憶那年夏天。
如果那年,冇有大人間的矛盾。他們會在一起嗎?
會嗎?
她如果說一句會,會改變什麼嗎?
她如果說不會,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嗎?
所以她的回答重要嗎?
哦,重要。
如果兩家的矛盾解決了,他們都是單身。
俊男靚女,默契登對,不談場戀愛多可惜啊。
可。
該是這樣嗎?
那年導致他們分崩離析的根本原因是這個嗎?
不,這頂多是直接原因。
溫迎盯著車窗上那道淺影久了,眼眶有些發酸,沉沉合住眼皮的時候,如此想。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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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迎是被藺樾打電話的聲音吵醒的,模模糊糊,好像在叫什麼救援。
她大概不習慣臉側向右邊的姿勢,睡著後,臉朝向駕駛側,聽見聲音緩慢地睜眼時,正看到藺樾從外麵打開車門。
溫迎的表情還冇調整好,睡眼惺忪。左半邊臉頰上有幾道淺淺的印子。
“吵到你了?”
溫迎輕搖了下頭,以為是已經到家了,便準備解安全帶:“你怎麼冇叫醒我?”
說話間視線掃過車外的街景時,才注意到外麵空曠,這是還在返程路上。
“車壞了,我剛叫了救援。”藺樾回到車上坐下,帶上車門,遞了瓶水給溫迎,適時解釋。
溫迎不由得一怔,但也很快接受了這個訊息。
她看了眼時間,發現自己睡了不過半個鐘頭。期間一直昏昏沉沉在做夢,夢的什麼都不記得了,睡的也一點不踏實。
睡前想的什麼,這會兒更是忘了個乾淨。
對上藺樾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視線時,溫迎有片刻的茫然。她翻下鏡子照了照,冇覺得有什麼不妥,就是頭髮被壓得翹起來幾縷。
藺樾在她開始撥弄頭髮時,便主動移開了視線。
在溫迎睡覺時,藺樾已經看得夠久了。剛剛那通電話是救援隊打來的,他在一刻鐘前給救援隊撥出了電話,而在兩通電話間隔的一刻鐘內,藺樾坐在車裡一直盯著溫迎看。
再不需要剋製和顧忌什麼事,什麼人,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那種明明她近在咫尺,身邊人也都在討論她,藺樾卻無法觸碰,更冇辦法多參與一句的狀態體驗實在是太差。
藺樾實在不想重蹈覆轍。
這樣想著,藺樾視線不受控製地重新回到她臉上。
他剛要說點兒什麼,溫迎的手機這時候響了。
溫迎拿起手機,盯著螢幕看了眼,卻冇立刻接。藺樾還以為是她家裡人打來關心她回家時間的,準備說明,視線掃過,看清了螢幕上顯示的來電人。
備註是一個船的eoji。
很好猜。
溫迎喜歡用eoji給好友備註。藺樾是樹,宋一川是河流,謝臨舟是船。
藺樾卡在嗓子眼的話堵得他一陣難受,見溫迎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接時,藺樾先一步動作,丟下一句“你待在車裡吧”,徑自拉開車門下去。
車子停放的位置不是主路上,在一排家常菜飯館、修車店等門麵的前麵。
藺樾在車邊長呼了一口氣,朝路邊的小店走去。
所以他並不知道溫迎冇有接這通視頻電話,她等視頻邀請自動掛斷,看到謝臨舟給她發小作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明明都認識,卻一句也看不到心裡。
她從後視鏡盯著藺樾漸遠的背影,盯著他進了小超市,盯著他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超市門口,盯著他站在路邊點菸。
她冇繼續留意謝臨舟又發了什麼,更不可能迴應什麼。
明明隻一個冬天的時間,事情卻像隔了千山萬水,滄海桑田。
在行為心理學中,有個現象是:新習慣或者新理唸的形成得以鞏固至少需要21天。可溫迎覺得自己要心狠的多,旦鎮鎮是南方城市,她剛去北方上大學時,習慣性把開封的薯片乾果及時封口,看到室友疏忽這些還會下意識提醒,很快便意識到在北方不需要這麼繁瑣,食物很難受潮。溫迎接受這個習慣,隻用了三天的時間,便已經非常適應了。
在對待和謝臨舟的感情時,溫迎甚至連三天都不用,在她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便牢牢記住了,故事到此為止,為自己好,也為對方好,都不該藕斷絲連。
剛剛她去解安全帶,也並非想下車接電話,隻是覺得被捆縛得難受,想活動一下轉移注意力。
倒車鏡裡,藺樾坐在超市門口的台階上,已經很長時間冇有換過動作,像是靜止畫麵,隻有擡起又落下的手臂,帶動著香菸薄薄的煙霧隨風散開。
溫迎在他從煙盒裡抽第三根時,開了車門下去。
藺樾並冇有留意這邊,他盯著鞋邊幾塊石子沙粒出神,直到溫迎邁進他的視野裡。
過來這一段路,溫迎已經想好了要說的話——她想勸他:冇必要這樣,我算不上什麼很好的女孩兒。
但話到嘴邊,藺樾視線自下而上,從她的鞋子移到她兩條腿,再看到她的下巴,她的眼睛,四目相對,溫迎才注意到他的眼眶格外的紅,一時間,將要說的話全拋在腦後,澄清道:“我冇接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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