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潭山沒有天文台沈譚 020
長椅上的晨光與戒痕裡的承諾
醫院樓下的長椅被夜露浸得微涼，譚又明靠在沈宗年肩上，眼淚把對方的襯衫染濕了一片。
遠處的維多利亞港還亮著零星的燈，渡輪的鳴笛聲偶爾飄過來，混著淩晨的海風，像首慢節奏的港樂。
沈宗年的手輕輕落在他的發頂，動作輕得怕碰碎什麼，指尖順著發絲慢慢滑下來，擦去他臉頰上未乾的淚。
“哭夠了就睡會兒，天亮還要回去。”
沈宗年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帶著胸腔的震動，暖得像懷裡的熱奶茶。
他把身上的西裝外套往下拉了拉，裹住譚又明的肩膀——夜裡的風帶著濕氣，怕他著涼。
譚又明沒說話，隻是往他懷裡縮了縮，鼻尖蹭到沈宗年的頸側，聞到熟悉的雪鬆味，混著淡淡的消毒水氣息，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他想起九年前在小譚山的民宿，也是這樣靠在沈宗年肩上，聽他彈《喜帖街》，那時候的風也這麼軟，星星也這麼亮，隻是那時候的他們，從沒想過會有這麼多年的分離。
“我以為……我們再也不會像這樣了。”
譚又明的聲音很輕，帶著哭後的沙啞，指尖無意識地攥著沈宗年的襯衫下擺。
“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我，忘了小譚山的約定，忘了這枚戒指。”
他抬起手，無名指上的銀戒在路燈下泛著啞光，戒麵的磨痕像道淺淺的疤。
沈宗年的手頓了頓，落在他的手腕上，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枚銀戒。
“沒忘過。”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啞。
“在英國的那些年，我每天都看著你送的袖釦，想著你會不會還戴著這枚戒指，想著等我能保護你了，就回來找你。”
他低頭，下巴抵在譚又明的發頂。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風慢慢變柔，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便利店的燈還亮著，店員在門口擺上剛煮好的魚蛋，香氣飄過來，帶著港城清晨的煙火氣。
譚又明靠在沈宗年懷裡，慢慢止住了哭，呼吸也變得平穩，隻是手還緊緊攥著對方的襯衫，像怕一鬆開，這個人又會消失。
沈宗年沒動，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任由他靠在肩上。
他看著天邊的光一點點亮起來，看著第一班電車“叮叮”駛過，看著晨霧慢慢漫過對麵的街道，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以後再也不會讓譚又明一個人了，再也不會讓他在深夜裡偷偷哭，再也不會讓他抱著回憶等。
天快亮的時候，譚又明慢慢直起身，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沈宗年遞過來一張紙巾，他接過來擦了擦，然後低頭，盯著自己無名指上的銀戒。
戒麵被磨得發亮，靠近指根的補痕在晨光裡格外清晰，那是他當年自己找銀匠補的，補了又磨，磨了又補，戴了整整九年。
“這個，還給你。”
譚又明伸出手，指尖捏著銀戒的邊緣，慢慢往下摘。
戒指有點緊，他轉了轉，才終於褪下來，放在掌心——
小小的銀圈躺在他的手心裡，帶著他的體溫，像個藏了九年的秘密。
沈宗年愣住了，看著他掌心的銀戒，心臟猛地一跳。
“又明，你……”
“不是要跟你劃清界限。”
譚又明打斷他，拿起他的手，將銀戒放在他的無名指上。
“我隻是想讓你戴著。”
他的指尖很輕，慢慢把銀戒推到沈宗年的指根。
“先替你保管，等你證明自己不會再跑了，等你證明我們真的能一起麵對所有事了，再還給我。”
沈宗年的指尖突然顫抖起來，銀戒貼在他的無名指上，帶著譚又明的體溫，暖得像團火。
他看著那枚銀戒，看著譚又明泛紅的眼眶，看著他眼底的期待和一點點未散的委屈，突然覺得眼眶也熱了。
他用力點頭，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我會證明的，又明。我會證明我不會再跑了，會證明我們能一起麵對所有事，會等到你願意把它還給我的那天。”
譚又明看著他無名指上的銀戒，突然笑了，笑得有點傻，卻很真實。
晨光落在他們身上，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銀戒在光下閃著亮，像顆小小的星，落在沈宗年的指尖。
“走吧，去買杯熱奶茶。”
譚又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要少糖加奶蓋的，你記得吧？”
沈宗年也跟著站起來，順手把西裝外套披在他肩上，然後牽起他的手——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手指緊緊握著他的手，指尖能感覺到銀戒的冰涼，卻暖得讓人心安。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他笑著說。
“還有你愛吃的菠蘿油，我去便利店給你買。”
兩人並肩往便利店走，晨光漫過街道，把他們的影子疊在一起。
譚又明看著牽在一起的手，看著沈宗年無名指上的銀戒，看著遠處慢慢升起的太陽，突然覺得心裡的酸澀像潮水一樣退去，隻剩下滿滿的甜。
他知道，過去的誤解和委屈不會一下子消失，未來也可能還有風雨，但沒關係——
他們現在在一起，手牽著手，戴著彼此的信物，朝著有星星的方向走。
小譚山的天文台還沒建，他們的約定還沒完成，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終於不再錯過，終於可以一起，把剩下的時光，都過成彼此想要的樣子。
便利店的門“叮”地一聲開了，熱奶茶的香氣飄出來，混著菠蘿油的甜香，像極了他們現在的心情——暖得剛好，甜得剛好，一切都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