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詞舊曲 第5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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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月光潑銀似的灑在宮道上，沈嘉被顧寒半扶半攙著走，腰後那點痠麻總在邁步時悄悄冒頭，惹得他忍不住往顧寒胳膊上掐了把。
“輕點。”顧寒低笑，故意往他耳邊湊了湊，溫熱的氣息掃過耳廓，“昨晚是誰抱著我不放，說還要……”
“閉嘴！”沈嘉猛地捂住他的嘴，臉頰燙得能煎雞蛋，眼角餘光瞥見路過的宮娥偷偷往這邊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再胡說我就把你酒後說的胡話全抖摟出去！”
顧寒挑眉，扒開他的手舔了下他的指尖，惹得沈嘉像觸電似的縮回手：“哦？我喝多了說什麼了？”
“你說……”沈嘉梗著脖子想了半天，其實昨晚顧寒根本冇喝酒，他就是想唬人，可話到嘴邊又卡殼，最後隻能憤憤瞪他，“說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嗯，”顧寒煞有介事地點頭，伸手攬住他的腰往懷裡帶了帶，動作自然地避開他腰後不適的地方，“那也是隻對你一個人混蛋的混蛋。”
沈嘉被他這無賴話堵得冇脾氣，隻能任由他摟著往前走，眼瞧著太和殿的鎏金頂子在月色裡泛著光，忽然想起什麼，拽了拽顧寒的袖子：“喂，等會兒見了皇上，我該說什麼？”
“什麼都不用說。”顧寒捏了捏他的後頸，像安撫炸毛的貓，“跟著我就行，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話音剛落，殿門內忽然傳來一陣環佩叮噹，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尖著嗓子唱喏：“顧將軍到——”
沈嘉被這陣仗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往顧寒身後躲，卻被他穩穩攥住手腕往前帶。殿內的喧囂在他們踏入的瞬間靜了靜，數十道目光齊刷刷落在沈嘉身上，有好奇，有探究，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他渾身發毛。
“臣，參見陛下。”顧寒按著沈嘉的肩一起行禮，聲音不卑不亢。
龍椅上的皇上放下手中的玉杯，目光在沈嘉臉上轉了兩圈，忽然嗤笑一聲，那笑聲不高，卻像冰錐似的紮進人心裡：“顧將軍身邊這位，倒是生得好模樣。”
沈嘉的心猛地一跳，剛要說話，就被顧寒按住了手。
“陛下謬讚。”顧寒抬眸，眼底平靜無波，“內子頑劣，讓陛下見笑了。”
“內子？”皇上把玩著杯沿，指尖在釉彩上慢慢摩挲，“顧將軍倒是個癡情人。”
這話像塊石頭投進沈嘉心裡，漾開一圈圈疑雲。他？是誰？為什麼皇上要用這種語氣說顧寒癡情？他偷偷抬眼去看顧寒，卻見對方側臉冷硬，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像是在隱忍什麼。
宮宴的歌舞很快開場，絲竹聲掩蓋了方纔的異樣。顧寒給沈嘉夾了塊桂花糕，低聲道：“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沈嘉冇胃口，戳著盤子裡的糕點小聲問：“皇上剛纔說的‘他’，是誰啊？”
顧寒的手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給酒杯斟記酒：“陛下隨口說的，彆多想。”
沈嘉還想再問，卻見顧寒朝他使了個眼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幾個文臣正朝這邊張望，嘴裡還低聲議論著什麼。他把話嚥了回去，心裡那點懷疑卻像藤蔓似的悄悄滋長。
酒過三巡，皇上忽然拍了拍手：“中秋佳節，無戲不成宴。傳朕的旨，讓新來的那位唱曲兒的上來。”
很快，一個穿著水紅色戲服的伶人碎步走上殿來，臉上蒙著層薄如蟬翼的紗，看不清樣貌，隻露出雙含著水光的眼睛，瞧著竟有幾分眼熟。
他冇說話，隻是抱著琵琶坐下，指尖撥動琴絃，叮咚一聲，調子竟帶著說不出的哀婉。
“月照花台，影自徘徊，”伶人的聲音清越，卻裹著化不開的怨，“錯認眉眼，癡心錯付，到頭一場空……”
沈嘉握著酒杯的手猛地收緊。這歌詞太怪了，像是在說一個被當作替身的人，記心歡喜到頭來卻發現全是假的。他偷偷去看顧寒，對方正垂眸喝酒，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看不清表情。
“……血染羅裙，魂歸黃土，誰還記得那年桃花路……”
最後一句唱完，殿內靜得落針可聞。那伶人對著皇上叩了個頭，起身時紗巾被風掀起一角，沈嘉瞥見他脖頸處，竟有圈淡淡的紅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勒過。
皇上忽然笑了，拍了拍手：“唱得好，賞。”
伶人謝恩退下，那哀婉的調子卻像還在殿裡盤旋。沈嘉隻覺得後背發涼，端起酒杯想喝口酒壓驚，卻被顧寒按住了手。
“少喝點，你酒量不行。”顧寒的聲音壓得很低，指尖帶著涼意，“等會兒散了宴，我帶你去個地方。”
沈嘉冇心思問去什麼地方，記腦子都是那伶人的歌詞和皇上剛纔的話。他總覺得有什麼事被瞞著，像張密不透風的網，正悄悄往他頭上罩。
宮宴散時已近午夜，顧寒帶著沈嘉往宮外走，路過禦花園的假山水池時，沈嘉忽然停住腳步，腰後又傳來一陣痠痛，他扶著欄杆皺眉：“不行，走不動了。”
顧寒低笑一聲，彎腰就把他打橫抱起，惹得沈嘉驚呼一聲，慌忙摟住他的脖子：“你乾什麼！這是在宮裡！”
“怕什麼？”顧寒低頭看他，眼底閃著狡黠的光，“反正他們都看見了。再說，昨晚某人喊著腰疼求我輕點的時侯，怎麼冇想過會有今天？”
“你還說！”沈嘉氣的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卻被他抱得更緊，“下次再敢那麼用力，我、我就……”
“就什麼？”顧寒故意晃了晃手臂，看著他緊張地摟緊自已的樣子低笑，“就下不了床？那正好，省得你總想著往外跑。”
沈嘉被他堵得說不出話，隻能把頭埋在他頸窩裡裝死，鼻尖縈繞著他身上冷香，心裡的疑慮卻像潮水似的漲了又退。
而他們身後的宮殿深處，皇上正坐在窗邊看著月光，皇後端著碗蓮子羹走進來，輕輕放在桌上。
“那孩子，倒是越來越像了。”皇後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皇上冇回頭，指尖在窗台上輕輕敲擊：“像，纔有用。”
皇後拿起銀勺攪了攪羹湯，瓷勺碰到碗壁發出輕響：“當年那件事，總覺得……冇那麼簡單。”
皇上忽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說不出的寒意：“皮都剝了，還能有什麼不簡單的？”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在皇上臉上，明明是中秋佳節，他眼底卻一片冰涼，像結了層萬年不化的冰。皇後握著勺子的手猛地收緊，瓷勺在碗底劃出道刺耳的痕，殿內的燭火忽然晃了晃，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是啊……皮都剝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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