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咒印 莫怕
“嶽元朔!!”
這是絕對出人意料的身影。
甚至隻一眼,就要叫人看得頭暈目眩、心悸驟停。
他竟然並未使用寄體,而是拿自己的氣運化身出現—這個化身還格外凝實,並沒有隨時潰散的跡象!
所以他在奪了九懷江的靈性之後,又奪了懸斷山的靈性?!
硬生生以山河之靈堆砌出目前的存在形式?
可是要知道他的本體被封棺中,化作命天柱支撐天地的燃料,氣運被抽取,生機被消弭,曆經日久天長的磨礪,他的瘋狂與怨憎已經瀕臨極限。
如今沈在深淵底部,幾乎又形成了新一重深淵。
而此時此刻,他竟然以氣運化身長時間出現,怎麼可能不被本體的瘋狂所浸染?
他怎麼可以還保留著如此清醒的理智?!
麵對著一瞬就緊張忌憚到了繁體的兩人,嶽元朔的姿態就要自然得很,他閒適得就像是來月下散個步,再麵見麵見老朋友的。
隻是隨後一句'不如拿命來祭我吧',就顯得格外血腥,一種近乎於**的挑釁。
魏盈君的手捏緊拂塵,嶽元朔瞬間長劍換大劍。
剛剛還劍拔弩張大打出手的人一下子站在統一戰線。
淩厲到極點的氣機,伴隨著隨時都會迸發的殺意,根本沒想著一點和平共處的可能,隻有不死不休。
但此時此刻,魏盈君並不敢先手
觸雷,倒有些期望姬勝雪頭鐵莽上去摸個底了。
‘不急,不急,故人相見,好歹說上幾句。’
他一字一頓道:‘有些人,應當日日夜夜想著我纔是。’
他說的話跟詛咒似的,叫人毛骨悚然。
‘我啊,本想來此尋人敘個舊,”那瞳眸依然有著睥睨天下的眼神,似乎慘無人道的命運並未給他多少搓磨,’哪想,季潮生果然已經死透了。’
他笑:‘毀了玉壺山穀也不見一點精神烙印,不但身死,連道都消得一乾二淨。’
‘可真是叫我——遺憾呐!’
他這話,正對著魏盈君說的。
而後者,麵對著撲麵而來的怨仇與惡意,手指攢緊了拂塵,她的臉上沒有表情,但是指節一瞬的用力,似乎都會叫指骨穿透皮肉猙獰而出。
‘仇報不了正主,便該應在他心上人身上——是不是這個理?’
沒有人應話。
他慢慢道:‘可歎,可歎,這麼多年,隻夠叫我記得禍首。’
‘一來,沒敢跟天元山上那位硬碰硬,二來,放過了迫我應劫的那位,三來,把造祭天台化棺的那位忘得一乾二淨。’
他視線掃過兩人,微笑:‘不過今日遇著你倆,倒也不算惋惜。’
姬勝雪代表瑤含章,占了其一,魏盈君一個人占了其三,還是禍首籌謀算計的主因——無怪乎他要大歎“可喜可賀”了!
嶽元朔每說一句,空氣中的壓抑感便多一分,每一個字眼都像是能掀起萬丈波濤、千裡驚瀾。
這樣的理智和清醒纔是最可怕的事!
‘真好,’他幽幽然歎道,‘誰都沒——逃跑。’
姬勝雪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持刀作揖:“小子叨擾前輩,敢請前輩……赴死!”
魏盈君斜眼一看,罵不出口。
瑤含章教出的這幾個,是有點子頑固在身上的。
還說她瘋——這些人也不與多讓!
眼前的嶽元朔實在令她捉摸不透。
天下生民每念一句“紫微大帝”都是在給他的囚索加一份力,在這種規則之下,他壓根沒有恢複記憶恢複理智的機會!
所有祭天真相的知情者,皆預設他之名隱,他之容晦,他的身世來曆皆要不為人所知,以將他徹底埋葬在蒼生記憶裡。
在這樣的層層封鎖之下,多年來“禍”確實醞釀出數位寄體,但那隻是瘋狂殘酷的怨念。
可現在……
所以之前的山中,那滔天怨海究竟意味著什麼,為什麼能叫他恢複本貌!
這樣的嶽元朔,誰能叫人不怕?
‘很好。’
那著鴉青色大袍之人視線一掃,含笑道:‘好膽。’
‘吾今日有三刀,要奉還天下。’
魏盈君全身的警覺都在瘋狂地喧囂,叫她立刻逃跑,叫她立刻躲避——姬勝雪必會攔住他——她還有逃脫的希望!
但她的心臟砰砰直跳,大腦有種異樣緊張的亢奮。
當年的嶽元朔,便已是所向披靡、獨步天下,而現在,不管他是什麼形態——他都是“紫微大帝”!
以紫微之能,所運的刀,該是何等偉力?
她要看,她必須看,她冒死也得——
“前輩,請指教。”姬勝雪躬身又是一禮。
起身之時,劍氣連環,冰霜結陣,固封周身。
竟是拿出了最高規格的劍域來應對!
……是有點從容坦蕩在身上的。
魏盈君眸底幾乎變成銀色,虛空密集的銀點結線結陣,同樣嚴陣以待。
與此同時,天地一片肅穆。
星月再度隱退,大江大山靜默。
世間萬物彷彿屏息靜觀,不敢以任何存在感來作乾擾。
嶽元朔的刀並非實體的武兵,果然是他的道韻!!
連魂魄都彷彿被撼動的震鳴自上方而來,風雲變幻間,恢弘氣勢所凝聚的刀形,挺拔而參天。
它沒有實體,但它是如此逼真細致,連任何一縷花紋都纖毫畢現!
虎變!!
嶽元朔的刀隨他祭天登帝,承氣運,是名副其實的帝兵!
現在他伸出手虛握,彷彿將那山一般磅礴的刀刃握在了手中。
魏盈君眸中的銀星不再跳動,沈暗如液銀,拚了命地想解析刀中道韻。
嶽元朔立在那,力拔山,氣蓋世,眉目竟帶笑,縱意不羈,仍是當年一般無二的瀟灑。
他眸中不知何時竟已退了怨毒的血紅,重又顯出清明的黑色。
就那麼自然的、坦蕩的、帶著縱橫捭闔之勢
‘一刀,贈仇。’
彷彿天塌了下來!
滅頂之災一般的威勢,轟然而下!
刀氣錚然,砸在虛空之中都似劈在某種實物上,以至於發出細細密密劈裡啪啦的破裂聲——那層疊的聲音伴著無可攔阻的淩厲,一刀直劈。
劍域在瞬間被撕裂,比那先裂的是腳下這方小洲!
石山堆疊壘成的江上小洲,扛不過刀氣餘威,連同蒼茫大江一同被斬開!
姬勝雪劍氣喧囂,邊走邊退,一刹出了七七四十九劍,才消磨乾淨這一刀的威力。
青衣染血,胸前儘是口中吐出的血汙。
一刀之威!
隨後他才聽到女子的悲鳴。
同樣被摧枯拉朽的還有魏盈君的封禁領域。
她並不善戰,解析與封禁的術法已經叫她無往而不利,因為她看得破這世間一切道法。
但是此刻的嶽元朔天然克她!
他的刀淩駕於天命,他本就是自棺中逃出的怨念,懸棺沒有封住他,大陣沒有封住他,他本身便具備一種規則之外的偉力!
她的身軀瞬間殘破,銀光閃爍之間,幾縷僥幸殘留的銀線牽引著她的頭顱和身軀懸在虛空,依然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人,不捨得放過任何一個畫麵。
魏盈君非真身前來——她隻是一個化身!!
嶽元朔又舉起了刀。
此間凝重到了極點!!
沒人有把握接他第二刀,但避無可避!
他輕輕笑道:‘一刀,敬天。’
敬……天?!!
他這一刀,竟未落於人間,他竟是舉著那巨大的道韻所化的虎變,擡手砍向蒼天!!
天真的塌了。
天被斬破!
撕出了一個極其可怕的裂口!
霎時寂夜變白,有光自天的缺口漏入,那光甚至帶著幾分微紅——彷彿蒼穹有血,正汩汩流淌。
而光中,某些碎屑一般的東西洋洋灑灑飄落,帶著異常扭曲又可怖的意味,看一眼,便叫人頭暈目眩,難以直視。
冥冥中什麼東西被他斬破了?
這一刀對嶽元朔的負荷顯然也極大,他的精神同樣萎靡,介於虛實之間的化身也顯露出濃重的光感,像是很快就會消散。
但他臉上依然掛著縱意的放肆的笑,甚至因為“斬破天”這樣的事,而愉悅。
明明是斬天,但仍有餘威波及人間,姬勝雪又往後退了一裡,在刀氣漩渦中心的魏盈君半個身體都崩解湮滅。
而他並不停歇,再度舉起了刀。
還有第三刀!
嶽元朔握著刀,哈哈大笑。
他鬆開手,刀形重又懸浮於天地間。
漏出的天光映照在上麵,叫虎變看起來更為輝煌煊赫。
它開始蓄積浩蕩之勢!
需要蓄勢,可見該是如何的威能!
姬勝雪微微一歎,沒有再退,將重劍又換為輕劍,持於手中,嚴陣以待。
‘最後一刀……’那鴉青色衣的存在閉上眼,許久才輕輕地說,‘賜我。’
“賜我”??!
這一刀,他斬向了自己!
自己啊——
虎變從天而降。
他在刀光中平靜地說道。
‘我說了,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