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咒印 三刀!
難以形容這一刀威能!
那等決絕之勢,帶著無可轉圜的餘地。
天被斬破的異象仍未結束,寂夜開裂,未得日出,但那樣的光照已然驚世駭俗。
當那刀自光中降落的時候,除了刀鋒指向之人是平靜的,整個世界都不平靜!
刀光席捲之地,綿延數裡的江水都在瞬間被蒸發,陡然擴散的氣流帶著尖銳的爆音,層層疊疊向外擴散,所到之處,一切皆被震碎。
若說天崩地裂都不為過!
那是足以湮沒一切有形有形之物的宏偉浩蕩,沒有任何的花俏冗雜,隻有白,斬碎一切的白,鋪天蓋地霸道可怖吞噬一切的白。
姬勝雪撐起的劍境碎得猝不及防,舉起的劍完全徒勞,被白光覆蓋的刹那,他的神思都連帶著陷入恍惚,完全被那刀光俘獲。
恰就在此時,頸間貼身的一枚圓珠化為齏粉。
他的靈台、心臟與丹田在同一時間,仿若被極寒化作的箭射穿,卻非撕裂他的身體,而是固定他上中下山丹田,以護住他生魂武魄,隔絕刀光侵襲!
姬勝雪霎時清醒。
即使隻是刀鋒的餘威,亦恐怖如斯!
此時此刻能夠感知到範圍極為有限,他僥幸憑著師父給的護身法器留存,但魏盈君殘破的化身已經徹底破滅。
沒有一點碎銀在這白光中倖存。
姬勝雪下意識握緊手中劍,但已經當麵逢了這一擊,挨過了最驚險的
鋒芒,他也便不再後退。
任憑眸中血痕滑落,也睜大眼睛,直視那白光的中心。
一刀贈仇,一刀敬天,一刀賜己……他將最狠厲最慘烈的一刀給了自己!
即使是姬勝雪在這個時候都不由自主地湧現出莫大的遺憾來——如此狠厲,正因為是對著自己下手,才顯得更為慘烈。
他為何要以自己的道來自戕?!
這不僅僅是一刀而已——這是紫微大帝的道!
浩蕩山河,巍巍青漢,嶽元朔的道如大日煊赫。
那是豪邁瀟灑、義無反顧,那是恢弘博大、敢作敢為。
沒有猶豫,沒有退縮,沒有後悔——此時此刻,唯有坦然,唯有釋懷。
可姬勝雪好像讀懂那決絕之刀中隱晦未明的一點惆悵。
他想辨彆,看得更為用力,卻不防氣血一蕩,好懸才嚥下喉裡上湧的腥血。
他閉上了眼睛。
天日如何墜地?
生來璀璨的星辰如何低入塵泥?
站得太高,望得太遠,本性強勢,生來桀驁,如何能彎得下腰、低得下頭?
他聽到嶽元朔湮滅前的輕笑——他在說:我認了。
……
簡銳意立在江中。
通身水汽托舉著他——江水震顫,波濤連綿,沒有天災般的偉力,倒顯出一種近乎於驚慌失措的動靜,彷彿大江也會害怕。
他離南彌江異象都隔了十數裡地,卻還被那煊赫到極點的刀氣波及到,就實屬意外了。
方纔所乘載的一葉小舟已經化為烏有。
叫他血肉之軀逃脫一命的,是那捲蟒皮地圖!
它毫無預料地被激發,竟營造出一個近乎獨立的地界,像是將他裹入地圖之中一般。
他這才意識到,這張地圖並非僅僅地圖而已,而是一件無上的護身法器。
簡銳意一時竟然無法捉摸,墨黎臨走前將它甩給他,叫他過後去將孜海的“門”也一並關了的時候,究竟隻是順手、懶得麻煩,還是預料到他會有那麼一劫?
他還在震懾於到底誰的刀竟擁有這等偉力之時,一抹銀光陡然竄入他眼簾。
彷彿碎銀般聚攏的光,有異常璀璨奪目的光色,由於直直向他撞來,他條件反射便伸出手截住了它。
簡銳意:“……”
憑空得一份術道體悟?
哪來的?
誰將自己對於道蘊的解析亂丟啊?
簡銳意茫然了片刻,馬上又開始惦記招秀。
之前懸斷山脈的異常他是趕上的。
他沒在九懷江的洪濤裡耗費太長時間,扶風樓幾個主事人全趕到了渚陰,救人救災,大有人主持,無需他參與。
一場祭祀,結果丟了主祭人,這種事都能發生,慪到死都沒地說理去。
他不相信招秀就沈在江裡葬身魚腹,但是在洪濤中巡江找人,又殊為不易。
人力難以抗衡天災,更何況這次九懷江意外泛濫的原因,也太過於離譜。
他沒從墨黎口中得知真相,那混蛋像是清楚招秀麵臨的是一場什麼劫,說是去求援,人就不見了。
他從雲台那幾位口中得知了他們所知的原委,為那些匪夷所思的過程怔忪了老半天,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更改自己的認知。
他本來循著直覺往北趕,猜測招秀的失蹤也許與玉壺山下的幽穀有關。
結果整座大山都處於一種極其玄妙的狀態,像是與外界隔絕開,他知道有異樣,卻愣是沒找到進入的路徑!
南彌江支流的驚變,也著實駭人聽聞。
他從山裡出來,循著氣息轉往南彌江,人沒到,被遠處的異象困在了江心。
若非這張蟒皮地圖,他難以在震蕩的餘韻中撿回小命。
如此威勢,甚至從一開始便拒絕人靠近。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
天元山,千秋闕
有人立在窗前,夜觀天象。
身後屋裡點了一盞燈,燈火如豆,奇異的是,卻無光映照出來,就像這火是紙上描出來的。
無風,火苗卻飄忽不定,在燈芯上來回飄搖。
不點這盞燈,他大徒弟就沒命了。
這三刀也挺出乎他意料。
一刀斬仇人,這沒什麼好說的。
誰在這時候趕上了趟,該誰倒黴。
嶽元朔的刀,不光作用於人身,連魂魄、道途都會有所損傷,這纔是麻煩所在。
一刀斬天命——為人世氣運托舉,扶搖而上,是“紫微大帝”之幸,但受縛於天至深,被影響道途,又是他最大的不幸。
沒有那場祭天的使命,何來種種不可化解的磨難。
顯赫九天之時,花團錦簇,群星環繞,人意識不到站得太高,腳底太虛。
但是曆經人世最慘無人道的磨難,僥幸得一息清醒,他斬天命,斷氣運,這就是大智大勇大徹悟了。
談不上原諒,卻是真的無視了此般厄難,拒絕這樣得來的功德,徹徹底底一身坦蕩。
嶽元朔已經不在乎棺中的本體沒有氣運護體,會否徹底斷去生機。
可是為什麼?
他為何能如此坦然?
當然這同樣是對於祭天之變的參與者們最大的報複。
這意味著天命將進行徹底的清算。
最後一刀斬自我。
何其宏大的魄力。
這一刀,斬的是罪孽,斬的是因緣,斬的是自己與此世所有的牽連。
縱使是瑤含章這樣瞭解他的人,也困惑於——他到底受了什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