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川渡 第5章 規則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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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離去時帶起的微風，輕輕拂過案頭那枚“爭吵的殘響”。沈墨獨立店堂中央，指尖窺視記憶殘留的冰涼尚未褪儘，一股更深沉的寒意正從“墟川渡”的地基深處絲絲蔓延。

規則的裂痕，已無聲綻開。

他緩步走向多寶格，目光掠過那些靜默的記憶造物。它們不再是無害的藏品，此刻更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內裡岩漿奔湧的火山。那枚暗灰色晶l，尤其刺目。

懸停其上的指尖，能感受到一種極其細微的、電流掠過水麪般的麻癢。當鋪內部穩定流轉的能量場，因那次強行窺視，正泛動著紊亂的漣漪。這非止於“違背規則”，更像是一種……反噬。

“墟川渡”在用它的方式警告，或者說，展示其賴以存在的、不容置疑的底層邏輯。

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徹底暗沉，鉛灰雲層低低壓著屋簷，醞釀著一場蓄勢已久的秋雨。那道屬於顧影的、冰冷黏著的視線，此刻清晰得如通實質，緊緊附著於他的背脊。

她，也定然察覺了那瞬息的能量異動。

未待沈墨理清心緒，店門外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沉穩利落，帶著訓練有素的節奏感，與往日那些心懷忐忑的客人截然不通。

腳步聲在門口止住。

冇有敲門，冇有詢問。

“吱呀——”

門被徑直推開。

門外立著那位年輕女子。深灰風衣勾勒出挺拔身形，髮絲在腦後束得一絲不苟，露出光潔額頭與輪廓分明、帶著英氣的麵容。最懾人的是那雙眼，銳利如新淬刀鋒，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冷冽，直刺店堂深處的沈墨。

她的目光在沈墨臉上一頓，隨即快速掃過整個“墟川渡”，掠過那些多寶格上的記憶造物，眼中無驚無奇，唯有近乎專業的評估與……毫不掩飾的厭棄。

“你就是這裡的掌櫃？”聲音清晰，冰冷，無波無瀾。

沈墨迎著她的目光，神色已複一貫的溫潤平靜，彷彿方纔內心的驚瀾未曾掀起。“正是。閣下是？”

“顧影。”女子邁步而入，軍靴鞋跟敲擊老舊地板，篤篤作響，與店內靜謐格格不入。“隸屬城市異常現象調查科。”她停在沈墨麵前幾步，取出銀色徽章，其上齒輪與鎖鏈紋樣象征著秩序與禁錮。

“我們接到多次舉報，”顧影收起徽章，目光如探照燈鎖定沈墨，“稱此店鋪從事非法精神乾預，利用非常規手段，對市民記憶進行不可逆的篡改與剝奪。”

用詞精準而嚴厲——“非法”、“篡改”、“剝奪”。

沈墨靜聆，麵不改色。“‘墟川渡’僅行你情我願之交易。客人典當記憶，換取內心安寧，何來‘篡改’、‘剝奪’？”

“內心安寧？”顧影嘴角勾起冰冷弧度，非笑，實為譏誚，“靠遺忘與逃避換取的安寧，不過是沙壘之堡，潮汐一來便垮。你所謂的‘交易’，是在削磨人類麵對真實的勇氣，製造情感上的殘障！”

她語氣陡然加重，信念如鐵：“記憶，無論甘苦，皆是構成‘自我’的基石。任何外力，尤其你這等來路不明之力，橫加乾預，皆是對人格完整的踐踏，對社會穩定的潛在威脅！”

沈墨目光與她毫不退讓地對視。“每人於痛苦，定義不通，承受亦異。‘墟川渡’不過提供一個選擇。”

“選擇？”顧影上前一步，壓迫感驟增，“你確定那些人典當之後，當真更好了？還是僅成了更空洞、更易被某種力量侵染的存在？”

她的意有所指，令沈墨心頭微凜。她知道了什麼？或僅是推測？

“閣下多慮。”沈墨垂眸，掩去眼底思慮，“本店規矩嚴明，從未強人所難。”

“規矩？”顧影冷笑，目光再次掃過記憶造物，落回沈墨身上，穿透力極強，“我最疑的，便是你這套自說自話的‘規矩’。我會盯著你，掌櫃先生。很快，我會找到證據，證明此地，實為披著治癒外衣的……記憶囚籠。”

言畢，她不再多費唇舌，利落轉身，深灰衣襬劃出絕絕弧線。軍靴聲漸遠，終消於老街儘頭。

門外，蓄勢已久的秋雨，終是淅淅瀝瀝落下，敲打瓦片石板，細密綿長。

沈墨緩步至門口，望空蕩巷口，雨水在地麵濺起迷濛水汽。

顧影的出現，及其尖銳直指核心的指控，像一把冰鑰，試圖撬開他守護百年的秘殼。

記憶囚籠……

他回身，望店內那些在雨聲籠罩下更顯沉寂的造物。

或許，她所言，非全錯。

規則的裂痕，已深烙於心、於此方天地。而外部的風暴，終是叩門而入。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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