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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驚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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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懼(修)

二爺回來不過片刻,轉身便又出去應酬,雖是行程繁忙,好歹也該回彆院歇歇腳,或是傳句話也行啊。彆的不說,便是大爺有空去請大房一同出門的功夫,都足足有半柱香之久吧。

更何況,說是宴請,這班露臉的時候,大房那邊即便是有孕,都不曾落下。可唯獨,二爺卻連知會一聲都不肯

竹苓忍不住一邊想一邊氣憤不已。

芳杏來殿前伺候不過幾日,卻因自以為得了林栩賞識而格外機靈,正是想冒尖的時候。

眼見竹苓臉色灰了半分,芳杏卻上前一步,俏聲道:

“其實夫人應當寬慰纔是。”

話音未落,林栩便朝她望過來。

芳杏愈發揚起臉頰,欠了欠身,方接著道:

“奴婢說話直,還望夫人莫過多在意。二爺從前雖一樣是府裡的主子,但恕奴婢直言,有大爺在眼前打樣,既是嫡子,又品行皆優,自然二爺的好便難落在老爺和夫人的心裡去。從前便罷了,二爺不過是在衙門擔個散職,為竇家分擔一絲職責罷了。但今日,卻不可謂不是一次極好的轉機——”

“換句話說,若是二爺和夫人能抓住這個契機,不愁以後再過著屈居人下、看人臉色的日子。”

即便知道林栩派芳杏在身邊是另有用意,以便更好的讓她露出馬腳。可如今眼睜睜看著她,即便在林栩麵前依舊口不遮掩,竹苓的一顆心當即便狂跳不已。

這這丫頭,究竟是什麼來曆?

林栩卻聞言麵不改色,看向芳杏那張嬌俏的圓臉,唇邊的笑意愈發深了起來。

她饒有深意地向前踱了幾步,一點點向芳杏走近,聲音壓得很低,卻有好聞的、極淡的馨香順著她的迫近傳來。

芳杏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處變不驚地看向林栩,隻聽她輕聲道:

“你既如此篤定而胸有成竹。想必早有定論。那便但說無妨。”

芳杏張了張口,卻不動聲色地向旁側瞥了一眼。

竹苓隻覺得怒從中來。芳杏果然不是善茬,竟是在向夫人示意,令所有人退避。竟是連她也要防著了。

可當著林栩的麵,她終究不好發作,隻得忍下這口惡氣。

又見林栩朝她微微點頭示意,竹苓隻得低頭頷首,隨即帶著兩個守門的丫頭一同退了出去。

掛在門前的珠簾緩緩而落,殿內安靜下來,唯餘芳杏細微的呼吸聲。

她目光炯炯,迎上林栩探究的神色,隨即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方揚起臉頰道:

“回夫人,芳杏以為,二爺雖是庶子,但在這府中,並非處境全然居於下風。今日老爺肯帶二爺出去應酬,便是其中一個訊號。”

林栩看向站在眼前的芳杏,姿態不卑不亢,絕非庸俗之輩。

她但笑不語,隻輕揚眉尾,靜靜等待芳杏開口。

“其一,今日所見官員,想必身居要職,手握朝中重權。不然絕非請不動如今身為吏部侍郎、掌管朝中人事的老爺。二則,老爺對這位同僚的宴請,想必亦是頗下功夫,為的是謀求親近,以圖來日共事之道。不然,不會大費周章地特意要懷有身孕、行動不便的大房一同赴宴。帶著朗哥兒,想必亦是此理。”

“接著說。”

“而今日之宴,二爺便得了老爺首肯,一同前去,足以見得在老爺心中,二爺並非一事無成、遊手好閒的紈絝,反而,自可在重要場合幫襯老爺政途一二。”

林栩笑容玩味,愈發來了精神。“那依你之見,可能推測出宴請之人的身份?”

芳杏卻低了頭,“奴婢終究久居後宅,並不知曉朝中政事,比不得夫人聰慧善謀。無法推測出具體是誰。”

話音甫落,林栩卻不知何時漫步到她的身側。

一雙溫柔有力的手將芳杏埋下的臉龐擡了起來,林栩笑容和婉,卻雙眸泛著瀲灩微光:

“甄姨娘好生厲害,竟能調教出如此敏銳機敏的丫頭。芳杏,你跟著我,倒是可惜了。”

這話原本便是試探。

不過是為了刺探芳杏的反應,隨即詐出她的幕後主使。

可對麵之人卻並未如她料想一般反應,既沒有慌忙解釋自己所為並非甄姨娘授意,亦或是解釋自己並未得了旁人的指點。反而隻是麵色格外平靜地揚起頭,看向林栩,溫聲解釋道:

“奴婢全無害夫人之心。前些日子奴婢的確對夫人養的兩隻鸚哥兒動了手腳,卻也不過是為了保護夫人——躲過更大的災禍。”

不過寥寥一語,便讓林栩心頭一怔。

她原本摸著芳杏臉龐的手有了片刻失神,隨即不由得加重幾分力度,隻迫向她的雙眸:

“笑話。好一個巧言令色的丫頭。你為何如此說,你是誰的人,又究竟在為誰做事?”

芳杏卻柔柔福了福身,麵色恭謹,沒有一絲閃躲:

“夫人莫怕。奴婢未敢不尊主子,隻是心係夫人安危,護得您周全罷了。奴婢聽命之人,亦是如此所想。”

林栩憶起她曾派竹苓暗中打聽芳杏的過往。

隻說芳杏入府並不算長,早前分配在甄姨娘房中伺候,卻也不過做些雜活而已,並不算得上得臉的大丫頭。甄姨娘平日裡在竇府十分低調,深居淺出,連帶著身邊的仆從旁人都少有熟臉。

還是年關前白氏與家中管事商量著調整各院人事,稍加變動。隻說從前彆院伺候的人少,如今二房既已成家,合該多撥些人伺候,這才從各處都添了幾位人手過來。

林栩對白氏早有疑心,那些新來的人自然也不會給他們過多分配近身伺候的活兒。一乾人等除了芳杏的行跡格外可疑些,其餘都經秦嬤嬤簡單調教後,便安置在彆院各處了。

現在想想,或許芳杏自一開始分派至彆院後,便是故意在露出馬腳,從而引起她的注意。

林栩便又回頭打量起芳杏的神色,卻見她不慌不忙,自胸口衣襟處摸出一件東西,交由她的手心。

卻是一方繡工齊整的荷包,針腳綿密,上繡繁複精美的纏枝蓮紋,除此,卻再無異常之處。

林栩不明所以地接過那個荷包,卻在指尖觸及到柔軟麵料之後,麵色一滯。

那是滿沐京絕無僅有的絲織麵料,觸手溫軟,輕盈軟糯。

——她的手指不受控製地輕顫了起來。

那分明是她上輩子朝夕相處之物,分明是從前她不過隨口一句嬌嗔,便會被送來的如雲般堆積之物,價值連城,世人千金難求之物。

亦是隻要穿過一次,便再也瞧不上其他布料,最受皇城親貴們追捧喜愛之物。

可那樣珍貴的東西,卻早就被她弄丟在記憶中,很久了。

心神恍惚間,卻聽見芳杏在一旁柔聲輕道:

“家主關心夫人安危,特派芳杏潛伏在竇家,暗中保護您。”

林栩隻覺得雙耳嗡嗡作響,幾乎要連站都站不穩了。

怎麼會?怎麼會——

如此精良的織繡滿沐京城向來唯有一家,也隻有保負盛譽皇商之名的周家絲織,纔能有如此精湛的工藝。

是他

芳杏竟是周惟衎派來的人手!居然就這樣一直暗藏在竇府中。

可為何,偏偏又是他?

原本塵封已久的記憶漸漸鮮活了起來,在她胸腔內翻湧而來。明明許久都不曾想起了。

她明明以為,自己已經全都遺忘了。

可如今不過驟然再度憶及那些過去,她便心跳如鼓,一時緊張無比,幾乎快要呼吸不過來。

竟然是他。

在心裡埋藏了太久,連乍一想起便會覺得心臟鈍痛的回憶。

她永遠都忘不掉——前世裡,周家便是自林家出事後家門驟落,更因為兩家已名義上結為姻親,連帶著皇商的資格都慘遭廢黜。

她成為一縷魂魄,四處飄蕩之時,亦曾不止一次聽到幸災樂禍的路人口口相傳,隻說周家少掌櫃因思慕逝去的未婚娘子,無法接受噩耗,一夜之間便瘋了,更是狀如癡傻,再無昔日瓊芝玉樹的風采。

那時她怔怔聽著所有流言,一邊流著淚,一顆心揪得又疼又酸。

她不敢相信周惟衎竟會為了她瘋了,可她什麼都做不了,魂魄隻能被禁錮在林家的上空,無緣求證。

可即便她當時當真行動自如,恐怕她依舊無法做到狠下心去周家察看。

他曾經那樣愛著她。

滿門富貴榮華、體麵人生,他曾一夜間儘失所有,那樣頂頂好、恰如光風霽月一般的人物,所有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幸,都不過是因愛她而起。

所以重生以來,她步步退避,哪怕自此與他的人生再無糾葛,哪怕兩人山海相隔、形同陌路,都不重要——

隻要他今生平平安安就好。

至於他的生命中是否有她,並不重要。

可為何,哪怕她一逃再逃,即便見麵也無動於衷,不願與他言談,不願與他親近,為何終究

他還是對她動了心思?為什麼?!

即便她一直未曾回應。即便她早已嫁為人婦。

竟然,他還一直記著她。

林栩滿腹心緒煩亂,隻覺得胸痛不已,再回過神來,卻眼前猛然一陣眩暈,幾乎要控製不住地向前傾去。

還是芳杏立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林栩低頭向下看去,隻覺得唇邊漫出一絲溫涼。

她幾乎不可置信地看向地麵,厚鋪深褚色團花雜寶紋絨毯之上,滿目素色之間,一點猩紅的血跡落於其上,格外觸目驚心。

“奴婢之所以向鸚哥下無足輕重的莽草粉末,並非暗中使壞,隻是苦於難以接近您,所以纔想尋個由頭間接提醒,以及震懾那蟄伏在暗中之人——竇家如斯深宅中,人人手段高明。夫人並未察覺,可早有人蟄伏在暗處,對您起了齷齪的心思。”

又是下毒

林栩看著地毯上那抹血跡很快暈染開來,幾乎要嚴絲合縫地漫進那繁複的花紋中。

與地毯本身的顏色融成一處,再難以分辨。

這段時間她感染風寒,一病不起,本以為不過是一場尋常因體力不支而引起的高燒。如今看來,這傷,竟浸入肺腑。

林栩不禁冷汗叢生,霎那間,種種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不是芳杏,不是弄玉,從前她最懷疑的兩個人如今看來都與這件事毫無關係。可是,這一次,究竟又會是誰呢——

她猛然擡起頭,看向芳杏憂慮關切的雙眸。

從前在林府,齊霜兒曾利用她貪食甜食而暗中指使晴蕪在食物中下毒,可前世自己一無所知,才逐漸因毒素已深而愈發行事蠢笨。

可如今,她早已識破了齊霜兒的手段,始作俑者分明眼下應該躺在林府中形容枯槁,絕對無法接近自己,這分明是她上次才親眼所見的。

至於晴蕪曾經她身邊除母親之外最親最近之人,那樣早便猝不及防地逝去了,昔日鮮活的身影化成了一捧黃土,自此長眠於地下。

而在這竇府,她嫁進來尚不滿一年,誰會視她為眼中釘呢?

芳杏似知曉她心中疑惑,滿臉泛著愁意,卻目光篤定:

“奴婢聽從家主吩咐,誓死要保護夫人周全。因此才對夫人在府裡的處境格外上心。自打前些日子夫人處理完您表兄之事後,您的身子便大不如從前。起初奴婢並未起疑心,可您每日喝著藥膳,一連幾日,總該痊癒了。反而是您不見好轉的身子、愈發加重的病情讓奴婢起了思量——從而推斷出有人在暗中對您做了齷齪之事。”

見林栩眸光輕顫,芳杏又自袖口中摸索一番,掏出一小截似是乾枯藥材模樣的東西。

定睛看去,那黃褐色的枯鍋瘦瘦小小一個,已近乾癟,泛著淡淡的中藥氣味。

“這便是奴婢在夫人喝藥剩下的藥渣中發現的。莽草果實,本就極易與其他藥材混淆。其枝葉磨成粉末,雖有毒性,卻不及這果實毒性萬一——一若服用,便會令人精神恍惚,胡言亂語,內腑出血。嚴重者,驚厥難平,月半即死。”

林栩聞言,隻是緘默不言。

驚厥難平,月半即死。

究竟是誰恨她如此之深?

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現起近日身體抱恙的種種,她麵見過的眾人,下毒之人或許就藏在那些關切的麵孔之中。

那人始終蟄伏在暗處,眼睜睜的看著她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補藥,看著她寢食難安,驚懼未平。

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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