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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爭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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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爭執(修)

除去嘈雜人聲外,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急,緊緊隨之相伴的便是一陣清脆的鸞鈴聲亂響。自是最熟悉不過的聲音。

竇言洵餘光向旁側撇去,果然見身旁的槐蔭中摻了旁的陰影,看著倒像一人一馬,疾奔而來。

竇言洵站定身子,任憑那股疾風飛速掃過,又急刹一般停在他的身前。

“遠遠瞧著這身官袍便熟悉,果真是二弟。”

竇言舟朗聲道。

他手中勒著金絲馬鞭,身下那匹高大的玄色駿馬鼻子噴著熱氣衡在道中,將竇言洵向前的路攔住。

“怎麼,二弟今兒又不坐轎,自己走回去?”

竇言洵看著自己嫡兄那張無比春風得意的麵孔,指不定是又從哪座村落的水利撈了一筆,他太瞭解自己這個兄長了。

他深黑眸色暗了幾分,緩緩勾起一抹笑,自是謙和:

“左右也停了雨,看看街景也不錯。”

竇言舟居高臨下地看著竇言洵,手中韁繩略鬆,駿馬便原地走了幾步,竇言舟笑容玩味,聲音卻低了幾分。

“碧華樓,今日二弟不去光顧一番?”

竇言洵心知肚明,竇言舟哪裡是過問他的意思,分明是自己心中發癢,惦念著碧華樓的鶯鶯燕燕,這才拉著他、以他竇言洵放縱不羈的名聲作幌子,好成全他自己在妻子,在家長麵前的好名聲——

他們兄弟之間,從來如此。一直如此。

竇言洵眸光瞥過竇言舟腰間那條黑銀胯帶下垂落的銀魚袋,那是竇言舟身為都水監主簿隨主使巡河時方可佩戴之物,以示治水之責。

果然,自己這位好兄長今日定是借著巡河之時,往錢袋裡添了不少,這才興致昂揚地想要瀟灑一番。

“今日便罷了,前些日子久未歸家,總要待夠幾日纔好。”

竇言舟輕笑出聲,滿眼的不可置信,“二弟一向自由自在,何時在乎起家中那位了?”

本是再隨意不過的玩笑話,他卻在看到竇言洵並不輕鬆的反應後心中劃過一絲十分不舒服的滋味。

“二弟,不會是”

駿馬仰頭嘶鳴,許是站的久了些,開始不耐煩起來。

竇言洵卻神色淡淡,截過竇言舟的話頭。

“不過是不能再惹母親生氣罷了,上次彆院那兩個丫頭死的蹊蹺,母親似乎至今都不曾原諒我。”

二人立在主路旁高大的槐蔭下說話,四周傳來攤販不絕的高聲叫賣及臨街酒樓的嫵媚攬客的聲音,將二人的低語堪堪蓋過。

竇言舟卻神色一變,隨即麵色泛上一層滿是責備的冷意。

“大好日子,怎的好好提這個。”

竇言洵烏羽般的睫毛低垂,再擡起時,已是滿臉滿不在乎的笑。

“姣蕊那日被大哥留在房中伺候,沒多久便有了身孕,雖是失足落水,到底一屍兩命,我作為她二人的舊主,自然覺得可惜。隻是她二人從前伺候母親,難免母親不曾如我一般,在夜深人靜時追憶過往,心疼起那兩個接連殞命的丫頭。”

竇言舟頓覺口舌發乾,他四下打量一番,確保四周無人經過,這才俯下身來,神色緊張道:

“你明知道她倆形影不離,姣含若再不除去,這件事遲早會敗露那時,讓我又如何自容!再者,當日母親罰你之時,二弟即便麵對家法也始終不曾道出一句,既然當日不肯出賣我,如今怎的好端端的重又提起?!”

竇言舟眼底滿是埋怨,分明是被竇言洵氣得急了,他猛地一抽手中的金絲軟鞭,身下駿馬便又擡起前蹄昂頭嘶鳴起來。

“長兄莫氣,我二人既兄弟情深,我身為幼弟,不過說笑閒談罷了,又怎會出賣長兄?”

竇言洵執著扇柄,右手隨意以竹柄傘的尾端敲擊地麵,便有數片花屑參雜著柳絮抖落下來。他眼角流淌著淡淡笑意,一邊搖扇一邊輕歎。

“華燈初上,瑤娘最拿手的若下春想必已然釀好,配著鱸魚羹最是怡人,長兄趁著月色未升,還是早些去嘗嘗罷。”

竇言舟又看了一眼舉止滿是輕浮的庶弟,好像不過片刻,方纔那個假正經的模樣便不見了。

他被竇言洵那幾句整的心中煩悶,又看一眼即將滿落的夕陽,鼻子輕哼一聲,扭頭便策馬而去。

區區一個庶子,一條爹不疼娘不愛的賤命罷了,不過看他可憐自己平日裡才肯賞幾個好顏色,如今待他都敢這般不知好歹起來了?什麼東西!

竇言舟被竇言洵激得越想越恨,策馬急奔呼嘯而過,心中卻怨憤難解。他一路橫衝直撞,看著四散作逃的百姓卻滿臉冷漠,直至往身後狠狠啐了一口,纔算解了氣。

最後一份暮色低低染過垂花門,林栩倚在迴廊下特意讓周齊搬出來的斑竹榻上,一板一眼地仔細做著女紅。

她膝頭鋪著塊杏子紅的杭綢,銀針在繃架上起落,即便練了許久,卻仍舊生澀得很。

手下是兩隻尚未成形的虎頭模樣一起擠在花樣邊緣,她眉眼低垂,將手中的金線在尾端牢牢地打了個死結。

“小姐忙活了半日,也該歇歇了。”

秦嬤嬤端來一盞蜜漬梅子湯,仔細一瞧,隻見林栩額間沁了一層細汗,那繡麵上乍一看還好,仔細端詳便能發現那幾條虎須早已歪作一團。

秦嬤嬤眼角皺紋裡沁出些笑意,亦是頗為感慨。

“小姐做事一向頗為上心,這給家中夫人新生兒的虎頭帽讓老奴繡便是了,何苦這樣勞累。”

林栩擡起頭,正要開口,忽然瞥見月洞門邊轉出個高大身影,自然十分熟悉。

竇言洵立在光影處,神情看不真切,遠遠瞧去,倒似染著疲憊。

自有小丫頭上前恭謹的接過他手中的竹柄傘,竇言洵向前幾步,走近林栩身側,這才勾起笑來。

“夫君今日當值,可是累壞了?”

林栩站起身來,手裡的繡繃也不經意間隨著她的起身掉落下來。

竇言洵目光掃過那兩隻虎頭,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一隻纖纖玉手將那五彩的喜色儘數遮蓋。

“不行,還不能看。”

竇言洵喉間忍不住滾出半聲輕笑,眼角也半彎著,卻又瞥見她低下頭去,耳尖浮上一團緋色時。

他忍不住輕咳幾聲,將殘餘的笑意都掩蓋下去。

“倒是很少見你繡花樣。”

林栩一邊將那未完成的花樣快速遞給秦嬤嬤,一邊掩蓋自己的羞赧。自然是很少見的,若非為著慶賀高宥儀懷孕,為了自己那即將出世的弟弟或妹妹——

她想了許久,才決定親手縫製一件男女皆宜,憨態可掬的虎頭帽以示心意。

竇言洵走回家將近用了小半個時辰,又和竇言舟閒談而耽擱許久,如今便覺得渾身乏累,亦是饑腸轆轆。

身邊人照舊穿著一身素色長裙,唯獨披了一件繡纏枝紋的粉色坎肩,倒添了幾分柔軟。

他伸手攬住林栩的肩頭,腦海中又浮現起方纔那對“奇形怪狀”的虎頭,不禁勾唇而笑。

林栩本張羅著下人擺飯,聽見笑聲,不解地看向竇言洵,卻見他笑眼促狹,頓時便明白過來。

他是在嘲笑她!

林栩氣不過,當即便掙脫開他的輕攬,快步邁進了廂房。

竇言洵輕搖著頭,看向她邊走邊跳腳的背影消失在門扇後。

原本還陰霾四起的心情不知為何,忽然便放鬆下來。

甚至,有種歸家的安寧。

說話間,便有青茉領了一排小丫頭次第將晚膳擺放整齊。竇家的莊子上新送來幾隻養得肥美的野山雞,白氏便讓福璉給各房都分了點,彆院雖人口稀薄,卻也分到兩隻。

果然便見飯桌上玲琅滿目十幾道菜肴,青花粗陶缽裡臥著半隻黃燜山雞擺在中間,先煮後炙,焦黃油皮裂開細紋,滋滋冒著熱油的香氣,最是費功夫。

她前些日子病了許久,小廚房做的飲食一貫是清淡的,如今自從停了藥,身子也大好起來,看著滿桌熱氣撲鼻,便不由得也來了胃口。

林栩舀了勺麵前的山藥枸杞粥,細細吹去熱氣,再嘗一小口,果然軟糯香甜,內裡還添了金黃的碎甜栗塊,彆有風味。

她一邊夾起一筷子清拌蓴菜,一邊看向桌邊的另一側。

竇言洵懶得更換衣衫,隻隨手解了官服領扣,左右他明日沐休,便又吩咐青茉端了酒來。他一貫在吃食上甚是隨意,卻也格外挑剔——唯有真正喜好的吃食,才肯多用幾次,其餘的,皆是碰也不碰。

竇言洵卻對山雞興趣缺缺,反而自顧自地炙起了鹿脯。

隻見他手握犀角柄小刀,一片片在小炭爐上烤著鹿脯,每一片都切得精準,刀刃切過鹿肉肌理時,便帶起的細微顫動。

“夫人今日氣色倒好。”

竇言洵似是早便留意到她看來的目光,一邊將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碼在一方汝窯天青碟裡,向前推來,放到她的麵前,一邊擡眼看她喝著熱乎乎的雞湯,吃得津津有味。

總比上次纔回來時,她盈盈一握的下巴尖愈發消瘦而好看許多。她本就身姿輕巧,時常穿著的衣衫都略顯空蕩,隻餘婀娜腰身。

不能再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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