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驚春(重生) 使計
使計
宋二小姐看向林栩的目光不免多了些親切。反正她是恨毒了姚素然的!
從前兩個人雖心底不和,但麵上還過得去,可去年,姚素然明明知道自己對那恭郡王的世子有意,卻還是使計離間了自己和郡王府的四小姐。都怪她自己蠢,從前不敢和姚素然爭個高低……可自己上好的姻緣便這樣被她毀了,姚素然那賤人卻高傲得很,竟從頭到尾連一句歉意的話都沒有……
這樣狠毒的人,還好老天有眼,姚家已經是大勢已去了,再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想到這,宋二心中不免痛快許多。她便扯起唇角笑了笑。
“我竟不知竇二夫人不僅容貌上佳,竟也是個謙和聰慧的。倒也與我投緣。聽說,先前夫人也是得緣在芝瓊堂進過學的?說來那便也和三殿下、坤柔郡主是昔日同窗了。”
她方纔便留意到,這個竇夫人似乎是和姚素然她們坐在一桌的。
林栩心知肚明地輕輕頷首,麵上卻有幾分憾色緩緩地浮上來:
“……妾身從前有幸入宮進學,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日子了,不過如今時過境遷,再入宮時,卻也難免感懷,終究是時光易逝……”
宋二小姐本來就是試探林栩,她早便聽說自那次舞弊最後也隻是不了了之了,事發之後這位便幾乎消聲覓跡,草草便嫁了人,倘若真是姚素然的手腕,想必此人定是含恨在心,鬱鬱不得誌的。
果然聽其口吻,十分傷懷,宋二心底更是篤定了幾分。
“姐姐何須掛懷。世間萬物本就如雲煙變幻,好比眼前這丹桂開得雖好滿殿飄香,卻是早桂,再過些時日,便該數木芙蓉和菊花開得粲然了呢。姐姐離了學堂,如今家庭美滿,也是一樁美事啊。”
宋二似乎是真心在勸慰她,連稱呼都從方纔有些生分的竇夫人轉為姐妹相稱。
林栩便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宋二見此,更為受用,索性又走近了些,和林栩話起家常來。
先前和宋二一起挽著手臂走過來的兩位貴女,卻麵麵相覷,有些尷尬起來。
她二人本就是尚未出閣的小姐,家世比宋二稍低一些,平日裡隻能唯宋二小姐馬首是瞻,但宋二卻總是明裡暗裡嫌棄她們倆蠢笨,出不了一針見血的好主意。眼見宋二轉眼間又結交到新人,而且還相談甚歡,兩人不免都覺得像是被冷落了一般。
隻聽見林栩含笑談起從前在學堂的趣事:
“……三殿下自然是穎悟絕倫,胸中有大智慧的。不過五殿下雄才武略,卻亦是響當當的大丈夫。不僅能熟讀兵書,更是對那《技校新書》倒背如流,聽說從前武場圍獵時,五殿下一騎絕塵無敵手,更是縱馬如飛一般……當真是雄姿英發呢。”
宋二小姐聽了,眼中卻漸漸浮起一絲光亮。
五殿下……便是那個先貴妃所出,與三殿下形影不離的人麼?
她平日裡在家沒少偷聽父親悄悄和幾個幕僚說政事,都知道三皇子當太子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那五皇子又與三皇子如此親近,聽林栩這麼一說,倒像是個騎射絕倫的英勇之人了……
她還記得自己和恭郡王世子的婚事告吹一事後,母親整日在家痛心疾首,直怪自己。更是在聽了自己所說,知道是姚素然暗中搞的鬼後更是沒少生那國公府姚家的氣。
如今母親就已經為了自己的婚事整日操心,還四處找了人相看,若是自己屆時的婚事再比不過那姚素然,她纔是真正要氣吐血了!
而且,今日席間,她遙遙看見恭郡王妃坐在一眾命婦堆裡,神情冷冷的樣子就發怵……畢竟那曾經是她的未來婆婆,如今卻連見麵打個招呼都不敢了。上次的事,恭郡王妃已經徹底厭惡她們宋家了……
林栩看見宋二小姐浮想聯翩的樣子,就知道方纔自己的誇大其詞多半起了效果。不過話隻能說到這裡,倘若再繼續誇五皇子的好話,未免便顯得過於刻意,反而適得其反了。
於是她溫柔的撫了撫宋二小姐的發絲,輕笑道:
“說起來,從前姚氏姐妹在學堂,倒是跟兩位殿下都算得上熟悉呢。我也不過是後來的旁觀者,自然比不得她們長久相處的情誼……”
說罷,宋二小姐的臉色果然隱隱青了幾分。
林栩知道此次的目的已然達成,又與她幾人閒聊了幾句,便藉口要前去梳洗。和宋二作彆後,便曼步向盥洗處走去。
曆經此番,她的心情不免輕鬆不少。拿摻有香露的清水浸了手,又對著雕花紅木案幾上擺放的鎏金銅鏡仔細端詳了自己的麵容。
龍腦香靜靜地燃著,嫋嫋煙波浮在空中,看什麼都覺得添了幾分恍惚。鏡中人分明容顏依舊,眉目清冷,眸似凜波,卻唯有低垂眼眸時,纔有一絲冷意一晃而過。
也不知道方纔自己那番悲春傷秋的話,宋二小姐聽進去多少。
但隻要宋二小姐動了幾分心思,事後肯悄悄派人去打聽一番五皇子,那她替竇貞謀劃的這件事,便算作成功一半了。
竹苓擰了蘸有薄荷桂花露的柔軟巾帕給林栩淨手,眼看出來待得有些久了,她該回到宴席中去了。便和竹苓順著原路返回。
可沒想到回程的路還沒走幾步,她便瞧著前處花楹浮動之下,似乎枝葉中依稀有個人影。
月影參橫,清淡的桂香順著微風襲來,依稀又濃鬱了幾分。
一抹清影立在月下。坤柔郡主身著一件墨紫色繡金線雲紋長裙,外披一襲銀灰紗衣,說不出的飄逸矜貴。那雙鳳眸半眯著,眼波似泛著些許冷意,卻並不移開,隻是一直淡淡地看著林栩。
廖珚好像站在這裡,已經等了許久了。難道……是在等她麼?
林栩心頭一動。她來時還心係著廖珚,想著兩人已經有好些時日不曾見過了。自從兩人交好後,哪怕許久不見,兩人也是常常通訊的,如今她忙著府裡諸事,不知不覺已經有數月未曾和廖珚見麵了。
她一時心中不禁歡喜起來。忙加快腳步走到廖珚身邊,盈盈一福。
“妾身參見坤柔郡主。”
解頤是廖珚身邊自小服侍的大丫頭,在長公主府也算是半個主子的地位。穿著件藕荷色對襟軟綢製成的小襖,麵目卻十分的和善。解頤靜靜地看著林栩走來,似乎是偶遇郡主十分喜出望外,便忍不住悄悄看向郡主。
卻見郡主方纔還透著凜氣的眉色似乎鬆泛了些。即便有很快的疏離一閃而過,但郡主眼底的那抹高興卻是藏也藏不住的。
解頤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本來還在偷偷擔心……郡主可能是不會原諒這個林小姐的。
數月前,郡主因為擔心粱少爺的安危,便想要暗自動用自己的人脈去求人,可沒曾想郡主還未出府,便被長公主攔下了,還被關在家中很長時間。
她隻是奴婢,很多事情都不懂,隻知道長公主在這件事上發了好大的脾氣,更是派人嚴加看守郡主,生怕不留神郡主便跑走了。郡主也因此悶悶不樂了很長時間,每天都過得很焦灼,卻毫無辦法,直到……
直到那日駙馬爺為郡主開心,請了壽安縣主前來。苗小姐是郡主自小的玩伴,從前也是十分要好的,可漸漸便相交不多了。沒曾想,那日壽安縣主不知給郡主看了什麼,竟然讓一心想要出門解救粱少爺的郡主怔怔無言,甚至還雙目通紅。
她知道,郡主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自那時起,郡主便和壽安縣主又恢複了聯係,口中卻再也不提林小姐了。明明自打認識林小姐以後,郡主每日畫畫練字纔多了很多笑顏的。她那時總是常常說,“那個林栩說……”
可怎麼一切突然就都變了呢?聰慧如解頤,隻敢暗自揣測其中的因由,卻也一兩次無意中聽到苗小姐低低在郡主耳邊說著“從前您被人利用,以後可要明辨人心……”的話語時,突然便明白了。那個林小姐,好像背著郡主做了些事情。
所以,當今日郡主席間一直時不時向那扇屏風後望去時,解頤便忍不住有些擔心。有禮貌,懂進退,又長得最好看不過……這個林小姐她從前雖然見得不多,但一直都很喜歡這個人,生怕郡主會和林栩吵架。
可現在看來,倒是她多心了。
“許久未見郡主了,當真是好生想念。”林栩卻全然不知道這些紛擾,她隻顧著看見廖珚而開心不已。
廖珚半張臉隱在月色中,看著麵前的林栩。那雙平素清凜凜的眼眸,如今分明是因驟然見到她而陡然增了幾份光亮的。
廖珚的臉龐本就很小,因參加婚宴,便也化了淡妝,平日裡英氣十足的眉眼便因此還添了些冷豔來。她靜靜地聽著林栩說話,心裡忽然便更加平靜起來。
良久,方伸出手,將林栩扶起身來。
她早便說過,在自己麵前,不必多禮。
林栩卻從來不聽,每每見到她的時候,總是禮數周全。
廖珚又看了一眼林栩。幾個月不見,她好像又瘦了些。怎麼回事,不是嫁給從前心心念唸的男子了麼?還是說,在家裡待的並不快樂呢。
“竇言洵待你不好麼?”
廖珚說話一貫地直白,也從來不會繞彎子。話一出口,她便仔細打量著林栩的神色,似乎是想努力地瞧出一點兒破綻。
林栩反而很是驚訝,笑道:“郡主為何會這樣想呢。他……待我很好的,就是比較忙些。”
廖珚這才點了點頭。她自然也聽說了竇家父子三人都將升遷的訊息,不僅是近年來,便是從前在大昱也是少有的例子。父親貴為駙馬,平日裡飽讀詩書,也時常和一些門客幕僚談些時政,從前竇懷生便是其中一員。
清高如她,從來是嫌那個竇家諂媚,從來不屑於看他們一眼的。
但隻要林栩嫁過去,不曾受過委屈,她過得好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