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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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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心

所以,她便利用那封那封未燒儘的,還剩了半截殘灰的書信大作文章。

苗意蘊心底沒有一絲愧疚。相反,她反倒是對林栩和符青之間的私交嗤之以鼻。

畢竟自己手下的眼線幾近布遍全沐京,什麼樣的事查不出來,那符青不過是一介青樓女子,賤若蒲草,林栩和這樣的人私相往來……還算得上什麼名門閨秀?

手下人發現那封信的時候,苗意蘊看著手裡的殘灰,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早就知道林栩不會如此簡單。竟然打著危難之際救她那廢物表兄的旗號,暗中早便安排好了逃生之路。

一旦事發,她和那表兄美美地逃脫了去,豈不是獨留坤柔郡主一人獨自神傷?

苗意蘊將那封信交給廖珚之時,又免不了拱了幾把火。

“……林栩此人,雖說自稱對其夫君一片癡心,但那竇家二郎不過繡花枕頭,尋常女子都看不上那般行徑,您常說林栩聰慧,又如何能愛慕那般輕浮男子?”

“……您有沒有想過,其實從一開始,林栩對您便不過是利用而已?她接近您,隻為了您的權勢,從而更好的為她自己謀私利,為她林家謀前程?您仔細想想,如若沒有她的讒言,您又如何能選中她的表兄南下從軍……”

“所以說,依我看呀,這林栩心中真正喜歡的,是她的表兄。正如那兩顆假死藥,她從來便是想要將郡主您蒙在鼓裡,一邊利用您為她表兄謀前程,一邊又假借您之的權勢和名號救她表兄於危難之中……就算真的出事,她也早就備好了後路,隻不過那條後路,並沒有您而已……”

廖珚聞言果然蹙起英氣無比的劍眉,她的眼底緩緩浮上無儘的冷意,紅唇緊抿成一條線——

苗意蘊看在眼裡,忍不住心中得意起來。

一切果然不出她所料。自小到大,每每郡主生氣時,便是這個表情。

她正喜不自勝地準備聽廖珚對林栩的評價,卻見廖珚那蘸了冷霧般的眼神朝她看了過來,隻一眼,她便彷彿如墜冰窟之中。

“那你呢,意蘊。”

苗意蘊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廖珚接著啟唇,臉色卻泛著雪青色,一字一句地輕聲道:

“那你呢,意蘊。我們自小一同長大,如今……你不是也在算計我麼?”

苗意蘊渾身都僵住了。她可沒想到廖珚會如此說,正準備解釋,卻發現自己嘴唇竟然乾涸得很,她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廖珚幽黑的眸子沒有光亮,靜靜地看著她,聲音卻十分平靜:

“也是。從來靠近我的人,無非為了權、為了利、亦或是為了幾分他人豔羨的目光,我自小便習慣了。”

廖珚移開目光,擡頭望向窗外的烏雲,濃得似被打翻了的墨汁一般,卻遲遲不肯墜下一滴雨,聚在天邊,讓人平添憂亂。

她悠悠輕歎一口氣。

“既然躲不過被人利用,我卻還不如選一個能真正為我所用,為我帶來幾分利益的人。兩廂成全,倒也安心。”

苗意蘊怔在原地,忍不住張開嘴巴想要再辯駁幾句:“可、可是林栩擺明瞭算計您,此人心機深沉……”

卻見廖珚收回目光,向她走近幾步。

廖珚伸手拂上她鬢邊那朵開得嬌柔的海棠,上麵還沾著些許露珠。

“她算計我,卻半點不曾傷害於我。反而,她的計謀如今雖稍顯稚嫩,但倘若假以時日,當真算計起這天下來……也不見得遜色於那些書袋子掉一地的老學究們。”

每當廖珚提及林栩時,尋常一貫冷若冰山的神色總是莫名變得柔和許多,這一點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但苗意蘊明明白白的瞧在眼裡,心底卻不可避免的刺痛了一下。

廖珚垂頭看向苗意蘊,眼中不知何時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霧色,那樣的眼神讓苗意蘊心底瞬時便愈加不悅——

那樣的顏色,分明是在悲憫她、可憐她。

“——可你呢,意蘊。你如今這般算計我,又說動了我的父親,不過是為了嫁給三皇子。為了那所謂的榮華富貴,實則根本便難以掙脫的牢籠……你真的,願意拿如今的自由換取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甚至後半生不得不倚仗於他的恩寵的人生麼?”

苗意蘊麵色一紅,她受不了廖珚這般憐憫她的神情。

她強撐著反駁道:“我選擇萬人之上的尊榮,這沒有什麼可笑的。”

苗意蘊後來隻記得那夜,廖珚聽了她的話,久久未曾言語,過了好一會兒才低歎道:

“我可以幫你嫁給他。可這條路,意蘊你做了選擇,那便莫要後悔纔好。”

…………

雖說事情最後到底還是辦成了。但即便過了幾月,再度想起時,苗意蘊仍然覺得心底十分不快。

每每獨處之時,但凡她一想起那時廖珚眼底那絲悲憫,就覺得渾身像被什麼東西刺中了一般。

她一向倔犟,纔不會輕易低頭!

她便偏偏要證明給廖珚看,給長公主看,給自己的父王看,她苗意蘊,天生就是要做那人上人的!

苗意蘊緊緊咬住下唇,一時想的出了神,連身邊的丫頭低低地喚她都未曾發覺。

還是窗外逐漸有沉穩的腳步聲走近了,苗意蘊纔回過神來。

她向窗外看去。

月色和燭影交織在一處,將走廊上緩步走近的那人身影投射的狹長無比。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她隻看一眼,便覺得心中慌亂起來。一時竟不知是喜是憂。

怎麼這個時候,三皇子竟然破天荒的回來了?

還在怔愣間,虧得是身側的小丫頭機警地輕輕推她,苗意蘊這纔回過神來,忙站起身來,迎著殿外那抹身影走去。

“您回來了?”

許是自己太過慌張了些,聲音便不自覺的大了些,苗意蘊清楚地看到三皇子原本正低頭走路,卻忽然被她的喊聲驚擾到的模樣。

她忽然便十分懊悔。

她害怕見到三皇子不笑時的模樣,明明容顏依舊俊朗,她卻總是看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覺得有些心驚。

三皇子停了腳步,卻似被簷下的六角宮燈晃了眼睛一般,神情古怪的看著她。

苗意蘊看著許久不見的夫君近在眼前,還是一如從前那般俊美無儔,她便愈發慌了神。

“殿、殿下……”

三皇子身上卻有一股淡淡的酒氣。算不上濃烈,反而混雜著他身上的熏香,清冽好聞。

縱然他一向酒量極好,輕易卻是不會碰的,今日他怎麼破例了,難道是心情不好麼?

苗意蘊一邊彎著身子行禮,一邊胡亂猜想著。縱然從前她自詡隻貪慕權勢,更是從來不會在乎尋常女子為之神傷的愛情。

但婚後時常與三皇子這般朗目疏眉的容顏相對,她還是逐漸的、不可自抑地陷在其中了。

苗意蘊低垂著頭。梳洗過後不加一絲粉黛修飾,身上剛換過的淺碧色寢衣愈發顯得整個人清新淡雅,恰若碧湖之上的一捧迎風而立的新荷。

三皇子有些站立不穩,他單手扶著窗欞,眉眼間劃過一絲失神的怔忪。

良久,他骨節分明的手扣在苗意蘊的下巴上,迫使她擡起頭來,看向自己。

“殿下……”

即便新婚那夜,三皇子也不曾這樣待她。苗意蘊忍不住臉頰浮上一絲緋紅。

身側原先的幾名丫頭早已十分乖覺地悄然退下,四周寂靜無人,苗意蘊幾乎能聽見自己胸膛砰砰的心跳聲。

她亦聽見三皇子低聲道:

“……你倒是不曾穿過這樣的顏色。”

三皇子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龐,明明近在咫尺,不知為何,苗意蘊卻覺得那張臉離得她遠極了……

她卻不敢再說些什麼,帶著幾分醉意的三皇子讓她覺得陌生,卻也不需要她再說些什麼——

前麵的人反手便將她抱了起來,闊步直奔向殿內帷帳深處的床榻。

三皇子雖以文采韜略出眾,卻也是自小習過武的,讓她絲毫掙脫不開。

苗意蘊輕輕閉上眼睛,也甘願沉淪在那樣恍若一夢的幸福中……過了許久,待床側的帳幔終於停下晃動時,她輕輕撫上三皇子蒙上些許汗意的脊背。

苗意蘊睜開眼睛,看向頭頂的房梁,縱然有宮人每日精心打掃,那裡也不可避免的積了些蒙塵,她唇瓣向上彎起,忽然便很想笑出聲來。她幾乎快要抑製不住了。

——郡主,您終究還是說錯了,我才沒有輸呢。

夜闌人靜,已是亥時末了。書房內嫋嫋焚著香篆,與濃重的墨氣混雜在一起。

竇言洵皺著眉心,著一身淺青色常服,神色淡淡地翻看著手裡師爺剛捧上來的卷宗。

馬師爺拱一拱手,低聲道:

“這些便是先前那幫膽敢在半路刺殺竇大人和尊夫人的那夥賊人全部的口供了,學生已經全部盤查清楚,這夥賊人確是常年盤踞在山頭的匪徒無疑。”

竇言洵沉默片刻,擡頭看了眼跳動不已的燭芯,燈燭燃了數個時辰,眼下已是殘燭將儘了。

已值深夜,他早便卸下白日束得整齊的鬢發,濃密的青絲僅以一根黑緞簡束於後,幾縷碎發垂落耳邊,隨著窗外透進來的風輕輕飄蕩。

“……太輕了。”

良久,他的聲音劃破岑寂。

馬師爺和年邁的方師爺聞言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卻聽見竇言洵沉聲道:

“這幫人常年手腳不乾淨,到底擾亂了一方安寧。若隻是依律判處徒刑,未免留下禍患。”

馬師爺眉心一跳,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夥山賊雖說收了錢財欲行兇殺人,到底竇大人未卜先知,已提前派自己人設了埋伏,這才活捉了那幫山匪。

也好在大人和夫人這邊並無一人傷亡。強盜強擄錢財,依律是隻能誅匪首,餘者判處徒刑或流放之罪的……

再說,匪首那個王疤臉可是當日便被竇大人自己的人手一刀便奪了性命的。

“我記得那日,有位護衛可是受了傷?”

竇言洵頭也不擡。

馬師爺忙道:“回大人,正是……不過江都頭的手指敷了藥,很快便好了。”

豈止是很快,江護衛不過是揮刀殺匪時一時太過用力,纔不慎扭傷了手指,當夜便恢複了。馬師爺冷汗涔涔,已經明白了竇言洵的用意——

縣令大人話裡話外,竟擺明瞭非得要這幫山匪償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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