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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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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栩從前不是沒有和他如此親密過。甚至,有時兩人情到濃時,她會暫且拋卻心中那些潛藏已久的對竇家的恨意,以及平日裡對竇言洵的忌憚,放縱自己一點一點沉溺在他無儘的輕柔裡。

她告誡自己,反正一切終究不過是做戲而已。她早已逐漸從一開始心底的懼怕不安,到如今的適應。

可或許今日竇言洵變臉的速度委實快了些,讓她一時間滿是惶恐,不知怎麼,身上竟驟然浮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帶著沉寂許久的心底也緩緩漾起一片顫栗。

身後被尖銳木架抵擋的不適自她脊背處隔著輕薄的衣物傳來,提醒著她如今二人身處何地,兩人處境又是多麼的不合時宜。

林栩終究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輕輕喚他名諱:

“竇言洵……”

她平日裡鮮少這樣直白的直呼他的大名,總是輕柔地喚他一聲夫君。

本就是江南水榭粉雕玉琢養出來的女子,隨口一喚,便滿是化骨般的柔情。

然而乍然被這般連名帶姓的呼喚,竇言洵反而周身一凜。像是被觸到哪一股神經一般,原本如寒潭般幽暗的雙眸倏然一緊,隨機殷殷閃出幾分灼人的光亮來。

而他唇齒間的力度,更是猝然加重幾分。

讓她始料未及,忍不住痛苦地蹙起眉心。

林栩知道他是真真切切地惱了。

……可這惱怒的原因對她而言卻實在莫名其妙。他不喜歡她插手政事,又何苦在眾人麵前一臉殷切地留她下來?又何苦過問她的意見?

她以為他是想要自己幫他的。

結果反倒驟然變了臉色。讓她騎虎難下。

林栩心緒翻飛,竇言洵見她眼底隱隱流露出些惱怒,便又彎了彎身子,伏在她的身前。

他本就身形高大,如今雙目與她平齊,雙臂便撐在她身後的書架上,倒似一道以身體隔絕出來的牢籠。

而他灼熱的氣息,則似誓要啃食她的骨血一般,在她頸間久久佇留而不曾退散。

這樣伺機而動猶如狩獵一般的他,渾然與近幾個月來敬她愛她的那個竇言洵不同——

反而更像是兩人才相識時,每每林栩假意說著愛慕他的話語,他眼底便浮現出那股觀摩獵物般的篤定和冷靜,還有幾分似乎是從骨子裡流淌出來的寒意與玩味。

意識到這一點的林栩剛想要躲避,便被他侵略性十足的吻禁錮在寬闊無風的臂彎裡。

平日裡涼薄而溫軟的唇,如今卻像淬了火一般,一路而下,沿途留下滾燙的痕跡。

“……痛……”

她忍不住嚶嚀出聲。

林栩努力想要推開他,可兩人到底體格差距擺在那裡,無論她怎樣推拒,終究不過是徒勞,反倒是更方便他一路攻城略地。

慌亂間,她隻能看見他幽深眼瞳裡似有赤火升騰,這樣的竇言洵讓她忽然十分害怕,好像他真的會不管不顧的將周遭一切都焚毀儘滅。

可也是這聲痛,喚回了他一絲尚存的清明神誌。

竇言洵複擡起頭,看向懷中正止不住低低啜泣,雙眼泛紅的林栩。

她離他那樣近,清瘦身軀正被他密不透風地環在懷裡,她已無路可逃,隻能低低地哀求自己。

隻是腦海中短暫劃過了這樣的念頭,竇言洵的心底便漸漸不可控製地,升起一股十分病態的滿足感。

她終於倚在他的懷中。

碩大空闊的殿內,唯有他和她兩個人,她想要逃脫,卻也隻能無可奈何。

明明方纔還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更實在眾人麵前不惜裝出一副鄉野山婦,迷信風水的樣子來,如今卻終於在他麵前逐漸卸下所有偽裝。

她總是這般的千變萬幻。見慣了溫柔冷靜的她,乍一瞬的靈動心機,反而卻更加撩撥他的心絃,更是妄生了幾分好起來。

她是如此善於偽裝。

那麼,終究哪一副樣子,纔是真實的、不加修飾的她?

然而隻是勾起這個念頭,竇言洵便覺得心中好像被什麼尖銳之物狠狠地刺痛了一般,須臾便汩汩流淌出心頭血來。讓他險些儘失力氣。

他從不是什麼多情之人,這麼多年來,即便聲名狼藉,身邊也不曾有過彆人,男女之事對他而言,更多的是索然無味的懨事。

他需要的,一直以來不過是一個能夠幫他瞞天過海,換取昔日竇言舟對他的信任的幌子罷了。

曾經,他還以為自己便會如此,如江邊蒲草飄搖,在寂蕩中了卻殘生。

無人在意,無人究及。他早便習慣了,也無所謂枕邊孤寂。

可她卻偏偏出現了。

不僅如此,她還毫無商量地便橫衝直撞地闖入他的生活。那樣寂瀾如一攤死水般的生活。

更是毫無顧忌,將從前所有那些,他早已習慣的事攪至地覆天翻。

有些人,身上卻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她口口聲聲、一遍一遍,用最為天真誘惑的口吻,循循善誘,說著愛他。

一向無牽無掛、無憂無懼的竇言洵卻忽然有些怕了。然而他卻不敢,也不能直直的望向那雙眼瞳,探問一句她所謂的愛,究竟藏有幾分真心。

他從前自詡識人無數,獨自流浪漂泊的那些日子裡,見慣了陰險狡詐,恨不得榨乾身上最後一滴血的奸詐之徒,也見慣了背信棄義、轉首便能將所有誓言拋諸腦後的自私利己之人……

而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立刻知道,她定是極為聰慧的。

從前他不願任何人靠近,但在林栩這件事上,捫心自問,竇言洵卻幾乎是一早便參透了她意圖不軌,知道這樣的人一旦闖入自己行將就木的人生,一切都將變得不可控起來——

可他卻還是無可救藥的,親手將她放了進來。

他幾乎是親手開啟了那扇塵封已久,鑰匙都被丟到不知道哪裡去的木門。更是親自拿起那把尖銳無比的斧頭,一下一下地將那扇木門劈開。

直至骨肉模糊,直至鮮血淋漓。

他幾乎是用儘了所有力氣,任由自己再度“天真”了一回,也幾近自毀般地站在遍地自己心防廢墟之上,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著她言笑晏晏,看著她彆有用心。

不過是一介柔弱女子,她又能如何傷害他呢。

竇言洵這樣想。

可不過是一個恍惚,她卻已在他身邊,與他度過春夏秋冬,與他枕邊繾綣。

待到如今,再要放手親眼看她離開,他已是不想。

已是不能。

林栩察覺到竇言洵的眼神漸漸空洞起來,與其同時,他的雙臂也放下來,給她留出了幾分伺機潛逃的餘地。

方纔被他幾近蠻橫地親吻許久,她的脖頸早已浮起一片紅痕,頸間最薄的那一縷肌膚,更是微微泛著痛楚。

林栩鬆了口氣,“為何要傷我?”

他似乎是被她那聲痛喚回意識的,如今看見素白如雪的肌膚如今紅痕遍地,眼底也溢位幾分懊悔。

竇言洵溫熱的大拇指緩緩碰觸著方纔那些被他折磨噬咬過的地方。

他不過甫一觸及,她便輕咬下唇,溢位一絲輕哼。

“對不起。方纔是我失了力度……”

明明片刻前還一副傾略性十足地霸道,如今卻似犯了錯的孩子一般。

竇言洵光潔的額頭浮現一層薄汗,將他幾縷發絲黏在鬢間,倆頰也因為悔意而漸生緋色。

原本還心存慍怒的林栩看在眼裡,心底瞬時便消了氣。

竇言洵在她麵前,鮮少會展現如此強烈的佔有慾。一次酒醉後怒氣衝衝的來找她,一次今日之事,每每發生後,都讓她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該要如何應對。

每每,卻也都是他率先低頭道歉,好像那一瞬的失控,不過隻是存在她腦海中短暫的幻象一般。竇言洵便又恢複了平日那般清風和緩的模樣。

林栩靜了片刻,心底卻也明白,如若她不能真正被失控時的竇言洵理解,或是她不能真正接受失控時的他,她和他之間,便會始終橫亙這一道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牆垣。

她也便無法真真正正地走到他的心裡。

林栩擡起眼簾,靜默地看著眼前唇齒嫣紅,反而格外病態而近乎妖孽的那張麵孔。

他眼尾有淡淡暈染開的悔意,與那雙勾人的眼神與尚有餘熱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愈發撩人心魄。

“竇言洵,如果我與你朝夕相對,卻不知你心中真正所想,那我便始終無法真正地幫你。”

她的聲音沉靜許多,反而透著幾分令人心安的平穩來。林栩與他四目相對,一字一句地緩起朱唇。

她又在喚他的名字……

竇言洵看著那雙像林澗深處,鹿瞳一般清澈的眼眸,心底似有湖麵輕掠而猝然驚起的一汪顫動。

他心中真正所想,他心中真真正正在想什麼……又哪裡能讓她知道呢?

他想掠奪她,他想逼迫她再不能掩藏鋒芒,與他坦誠相對。

他甚至在想,兩人從一開始見麵便是錯的,她百般接近他,兩人演了許久真情假意的戲,再想重來,卻是已經分辨不出真情假意,一切都是遲了……

良久,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微微動了動,好看的唇角向上勾起,漫出一絲淡笑:

“我在想的事,倘若真的說出來,你又敢聽麼。”

林栩神情一動。

她擡眸望他,試圖看清他眼底霧氣彌漫之後的神情。

竇言洵卻指尖向下,雙手替她整理好曆經方纔變得有些撩亂的衣襟。

他一邊溫柔而細心地為她撫平衣衫上的褶皺,一邊神色淡淡地開口,然而說出的話卻讓林栩瞬時便屏住了呼吸。

“——我在想,栩栩,你心裡並沒有我,卻一心想要嫁給我,究竟為了什麼。”

見她不言,他微微側頭,似乎周身力氣消耗殆儘一般,也彷彿驟然變得輕鬆許多。

他輕輕歎了口氣,再開口時,卻忽然換了一種語氣,反而顯得無論她說出什麼,答案於他,都不再重要了。

“栩栩,嫁給我……究竟能給你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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