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鐘情 017
曲奇
鑒於秦思鑒頭先獨自行動,秦邦要帶他再補上社交課。
“你今天還沒跟鐘總打招呼,”秦邦語重心長,“走,我和你一起去。”
秦思鑒硬著頭皮答應。
見兩人起身去social,秦晏對父親說等下有事要先走。
“嗯,路上小心。”秦邦沒什麼意見。
秦晏離開時,視線穿過杯影交錯的人群,落在不遠處的幾人身上——
兩位父親高談闊論。秦思鑒站得筆直,帶點侷促,鐘卿卿展露招牌笑容,配合點頭。
他收回目光,神情平靜地從側門離開。
*
鐘卿卿收到秦晏發的地址,他說車停這裡等她。
“爸爸,”鐘卿卿對鐘總甜甜一笑,“我想先回去了可以嗎?我和同學約好了開視訊會,有個寒假報告。”
“行,”鐘總支援學習,“你們假期都不休息啊。”
“嗯嗯,大家都很用功的。”她附和。
鐘媽媽:“讓李師傅送你。”李師傅是家裡司機。
“不麻煩了,他送你們吧,我已經叫車了。”她善解人意答道。
又有人來和鐘總夫婦敬酒,兩口子應接不暇,讓她自己安排。
鐘卿卿從酒店出來,沿著馬路向秦晏發的地點走去。
她現在心情有點雀躍。大衣沒扣上,裡麵隻穿了一條小裙子,走在上海的冬夜裡也不覺得冷。
秦晏停車的地方有一段距離。
拐過一條街,鐘卿卿看見他靠在車邊。黑衣黑車,在路燈下投下長長的身影。
秦晏偏過頭,看她一步步走近。
“你提前走,爸爸沒意見嗎?”他帶點調侃。
“沒有呀,”鐘卿卿仰頭看他,語氣輕快,“你不也一樣?”
他笑一下,“嗯,先上車吧,彆著涼。”
“去哪裡?”她問。
“送你回家。”
他說得坦然,轉身就去開車門。
鐘卿卿有點小失落,這就回家啦?
*
車駛入延安東路,路邊建築群光影流動。
秦晏先開口:“我是想和你說抱歉,”他看她一眼,“之前突然離開,沒和你們打聲招呼。”
“還好啦,也沒耽誤什麼。”鐘卿卿大度道。
所以,他今晚單獨找她,是想說這個?
“你回來是因為工作嗎?”鐘卿卿好奇。
“我外公生病了。”
“啊?”這出乎她意料,“沒事吧?”
“住院了一段時間,還好。”
“哦哦,那就好,難怪你最近這麼忙。”她表示十分理解。
秦晏沉默一下,又說:“過年去哪玩嗎?”
“就在上海。我哥一家要去巴厘島,我和爸媽在家,爺爺奶奶過來住幾天,”她一股腦把全家安排都說了出來,“你呢?”
“我也是。”
鐘卿卿想起來:“米老師說她過年會來上海,辦小型沙龍展,一起去嗎?”
秦晏也聽米老師說了這件事,沒有不去的理由,“好啊,一起。”
她滿意這個回答,轉過頭看向窗外,思緒飄飄。
秦晏按鐘卿卿給的地址,往虹橋方向開,非高峰一路順暢。
到了後,她讓秦晏在車裡等等,神秘兮兮地說有東西給他。
他把車又稍微往前開了一些,靠近路邊的櫻花樹停下。眼下樹枝無葉無花,臨近春節被纏上了暖黃色的燈帶,彌補冬季蕭瑟。
鐘卿卿再次上車時,遞給他一個精緻的紙盒,四周透明。
“我今天在家做了一大盤曲奇,想拿給你一些。”她聲音略帶興奮。
秦晏眼底掠過一絲驚訝。他接過來,看見裡麵是小狗造型的曲奇餅乾,每一塊被烘焙得金黃,造型可愛。
她慫恿他:“你要不要嘗嘗?我也是剛學會的。”
“好,我試一下。”
秦晏開啟盒子,淡淡的奶香味夾雜黃油味撲來,他拿起一塊,咬一口送嘴裡。
“怎麼樣?”鐘卿卿看他表情,“我覺得還可以再少加點糖。”
“剛剛好,”秦晏細嚼慢嚥,發表專業點評,“再少加就不好吃了。”
他蓋上盒子後,鄭重其事說:“謝謝。”
“嘿嘿,這有什麼。”她略微得意。
“怎麼想到給我?”重音在最後。
秦晏抬頭,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她。
“感覺你喜歡吃甜的。”鐘卿卿不禁有些心跳加速,“對吧?”
他上次對焦糖燉奶情有獨鐘。
“嗯,”他若有所思,“你也喜歡甜的?”
“對的,我們還蠻投緣。”
她睫毛撲閃下,小鹿眼睛亮亮。
秦晏沉靜看她,讚同似的點點頭。
*
一曜集團年前最後一次董事會。
秦邦提了幾個年後主要目標,其中就包括下半年的度假村。秦思鑒下意識瞄了眼坐他對麵的劉術,對方沒有理他。
眼下倒有一件事。
公司之前和中東當地合作,建設一個智慧醫療中心,現任負責人剛剛離職,團隊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需要派人接管。
眾人翻看手中資料,沒有說話。
中東市場特殊,要適應當地市場、人文環境,是個不好啃的骨頭。這個專案任期至少3年,風險高、發展慢,前期就有人辭職。
趙宏源提出是否考慮撤出中東。
秦邦不支援:“專案雖然麻煩,但當地政府給了不少福利,長遠來看,市場前景可觀。”
這個專案還是他親自拍板的,屬於集團國際化的一部分,撤出就是承認失敗。
有董事接話:“是啊,現在撤出的話還要麵臨高額違約金。”
“這個專案一直缺能拿主意的負責人,”劉術提議,“不能總派二三線經理人去。”
他意味深長看秦晏一眼,“得是董事長信得過又有實力的人。”
有兩三個人附和點頭。
秦晏瞥劉術一眼,沒任何表示。
他不可能去,想都彆想。
人選的確要慎重考慮。秦邦暫時也做不出決定。他說散會,事項留待年後。
*
大年三十,秦晏中午回他爸家吃飯。
劉娟的孃家來了些親戚,劉術也在。眾人麵前一大桌菜,看起來是個熱鬨團圓的場麵。
劉家人都對秦邦畢恭畢敬,他說什麼,其他人就捧什麼。
這種前呼後擁的待遇,秦邦在葉家當女婿的時候是沒有享受過的。
劉家人知道秦思鑒要訂婚了,對他未婚妻表現出好奇,問什麼時候見見。
劉娟替他說:“不急不急,到時候一定都要來喝喜酒。”
“思鑒能早點定下來是好事,”秦邦藏不住笑意,“人家女孩子家世、氣質,樣樣都好。”
親戚們一頓捧場,秦思鑒也跟著笑笑。
“說起來,你最近和卿卿多見見,”秦邦提醒他,“彆等過完年她又要走了。”
秦思鑒大大咧咧:“我知道,今晚就約了見麵。”
秦晏不動聲色夾菜。
晚上又去了他外公家。
外公已經出院。舅舅一家也在,包括他兩個孩子,葉一銘和葉一婷。
葉一銘女朋友過年在國外,沒跟著來,長輩旁敲側擊,想早點辦婚禮,他打哈哈回應。
後來,關懷蔓延到了秦晏。外婆高低要給他介紹某某家的千金,說知書達禮,天庭飽滿有福氣,儘數展現了外婆的個人審美。
葉一銘插嘴,替他說在北京已經有人了,保不齊明年就可以娶回家。
一家人目光投向秦晏——
他不知道葉一銘是瞎編還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含糊說了句“不至於”。
外婆琢磨,聽起來確有其人,這才放過他。
吃完飯,秦晏直接回家,茂名南路的一梯一戶住宅。
他不喜歡過年,過年要被迫品味“家”這個概念。
實際上,秦晏對媽媽的印象幾乎沒有,大部分來自照片和葉家人的講述。
後來家裡有了劉娟和秦思鑒。他被接回去的時候,客廳裡有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夫妻恩愛相依,一起抱著天真稚氣的弟弟。秦晏感覺像進了彆人家。
父親一心忙於打造商業帝國,陪他時間不多。劉娟對他不能說不好,但總有種做給他爸看的意思。
秦晏習慣了一個人,並且覺得這樣反而輕鬆。活成一座孤島沒什麼不好。
他倒一杯水,走向落地窗。
偶爾有煙花從遙遠郊區綻放一瞬,無聲劃破夜空,湮沒在黑暗裡。
但手機這時響了——還是有人要打破這份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