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遲鐘情 051
表態（下）
秦晏今天不打算來的。
然而，在往浦東走的路上，接到了一個電話。許舟聽他簡單答幾句，就說掉頭，去麗思卡爾頓。
此刻，在鏡頭閃光燈下，工作人員引路，帶他從後方走上前。
鐘卿卿眼睛睜得圓圓的，不明白他來做什麼。這還有直播誒，原本她說點不疼不癢的場麵話就過去了，現在秦晏出現，媒體會追問到底。
在她身旁，工作人員添上一張皮椅。
秦晏落座，對她禮貌笑下，彷彿兩人隻是商務夥伴關係。
他說：“感謝各位關注，我確實有些情況想公開。”
底下一片安靜。人均臉上寫著“快說快說”。
*
那晚，吳總收到秦晏訊息後，請他第二天來武康路會所坐坐。
秦晏說好。去之前，先查了吳總和莊總的關係，他們是複旦校友，走得比較近。秦晏再和葉一銘打了個電話，問問他和吳總上次生意談得如何。葉一銘說完後，問什麼情況，他神神秘秘說之後再講。
忙完白天事，秦晏到武康路已是深夜。吳總熱情招呼，精神十足，看不出一絲倦意。
包間燈光壓得低，氛圍安靜。
吳總給他斟酒：“秦總，有什麼事，您儘管說。”
“這麼晚打擾，不好意思。”秦晏說，“是這樣，上次蘭廷交流日，您不是和莊總一起去了麼？當時我沒能打照麵，總覺得可惜，所以想問您，能不能再找個機會介紹認識。”
以最近風聲，吳總對秦晏的目的猜得七八分，但還是裝問：“當然可以，莊總常來我這。不過，您打算聊些什麼？我心裡也有個底。”
秦晏：“我聽說，莊總對蘭廷度假村有些顧慮。您知道，一曜是合作方，擔心受牽連，想和他聊聊。”
“這不難。”吳總大方道，“我們熟，他女兒的親事，還是我搭線。”
秦晏心裡一鬆，嘴角帶笑：“那太好了。”
這關係比他想得還要親近，不用上簡直可惜。
和吳總碰下杯後，秦晏表示出關心：“對了，上次您和表哥見了，聊得怎麼樣？”
吳總人精一個，猜秦晏是明知故問，“聊得不錯。”他的確想推進這件事，聽說葉一銘還在接觸另外同行，做對比。
吳總放下客氣，表達自己訴求：“就是，這生意能不能成，葉總那還沒準信。秦總若是有空，不妨替我問一聲。”
“沒問題，我找他儘快回話。”秦晏回答乾脆，順勢說：“莊總這邊，他對度假村似乎過早失去信心了，其實沒那麼嚴重。您和莊總熟，方便的話，能不能在這件事上也幫我說幾句？”
吳總笑下，如他所料，秦晏在這等他。“行，我先約他時間。”
秦晏舉杯和他再碰：“那就有勞吳總。”
有來有回的幫忙讓關係更紮實。吳總若真能辦到，秦晏就算是摁住葉一銘的頭，也要把人情換到手。
*
劉術在辦公室看蘭廷澄清會直播，采用投屏形式。
畢竟這場戲有他一份力。
憑借在公關圈的人脈，再花了些錢，劉術和《企業家View》對接到位，臨時換上Jessie。澄清會是蘭廷回應市場關切的場合，正好借外部壓力，把問題推到台前。
本來都要開香檳慶祝了，看到秦晏出現，劉術驚訝到直接從座椅站起來。
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下，秦晏語調平靜——
“我們沒有停止合作打算。”
現場嘩然，議論聲起。
鐘卿卿心想，他在乾嘛？如果秦晏擅自表態，不僅救不了蘭廷，對他自己，也是種自殺行為。不會是逞英雄吧？
不止她一人有這樣的猜測。
Jessie說：“謝謝秦總回答。不過，不知道一曜如何看待資本方退出？想必你們經過了慎重考量。”
對對對，劉術在螢幕前瘋狂讚同，逮著這個問題問！一曜內部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提案也沒上會討論，秦晏就敢自己做決定，這還得了。
但秦晏不是衝動的人，他來了，就是有準備的。
“事實上，資本方沒有任何動搖。”秦晏笑，“恰恰相反，我們的主要LP莊總，剛剛明確表示，度假村是未來值得投入的專案，還會製定新的支援計劃。”
Jessie質疑：“我們怎麼確認，這是莊總意思？”
秦晏坦然：“稍後的宴會，莊總會出席，各位可以向他提問，瞭解更多細節。一曜的判斷和資本方一致。我們看重長期價值，不被短期波動影響。”
Jessie挑下眉。秦晏都這麼說了，莊總示意肯定是真。
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鐘卿卿靈機一動，總結陳詞：“是的！目前蘭廷和一曜合作順利，而且一直保持良好溝通，謝謝各位媒體朋友關心～”
現場沉靜下來。主持人把話筒給下位記者，秩序回歸井然。
螢幕這邊，劉術皺眉，一怒之下把遙控器往地板扔。秦晏什麼時候說動了莊總？
*
澄清會結束。
秦晏特地先離開，沒有和鐘卿卿多說話。
這個時候尤其不能讓外界解讀出，合作表態和他個人感情有關。
鐘卿卿回到休息室，心情就像坐了過山車。但來不及多想，就換上淺梨黃禮服裙，被化妝老師拉去補補妝，移步宴會廳。
等她進去時，四處是低聲交談的嘉賓，人群分成小小的圈子。主題已經和度假村無關，各路人馬藉此場合社交。服務生端來托盤，她挑了杯蘇打水。
剛走幾步，就有不熟識的人迎上來招呼。有人提到鐘總，她輕輕一帶，說父親最近忙，轉而問對方對今天場地是否滿意，聊些輕鬆的。
“——小鐘總。”這熟悉的聲音。
鐘卿卿轉頭，看見秦晏和一位男士走近。
“這位是莊總。”秦晏客氣介紹：“莊總，這是鐘卿卿，度假村負責人。”
莊總年約五十出頭，氣場沉穩，老派從容。他伸出手，不疾不徐：“您好，小鐘總，常聽令尊提起。今天澄清會，多虧你把事情回應清楚。”
“莊總您好，久仰。”鐘卿卿略侷促，很快調整笑容，聲音清亮，“感謝您對我們的信任。”
秦晏順著她的話：“是啊，多謝莊總，提振大家信心。希望我們一起努力，走得更遠。”
說完他舉杯示意，三人一起碰了碰。
鐘卿卿餘光瞄一眼，好奇這兩人怎麼熟起來的。
又說幾句後，莊總很快被彆的嘉賓請走，留下他們站在原地。
鐘卿卿正想問，忽然聽到甜潤的聲音喊：“秦晏哥哥！”
秦晏一瞬間有點不自在，看見枝枝。她跟在謝總身後。
謝總也對他們笑，走近後，以長輩身份，介紹枝枝和鐘卿卿認識。
秦晏在一旁，隻是草草點下頭，隨即開始聊公事，問謝總討教業務新動向。
枝枝倒沒忘記上次劉娟說的“卿卿是秦晏的女朋友”，眼神在兩人之間逡巡。她聽說這兩人是有些故事，但已經分手，各自單身。
今天看來，是的，零互動。秦晏哥哥都沒有看她呢。
幾句閒聊後，秦晏說還有人要見，便先離開。
轉身不久，他給鐘卿卿發資訊：“等下一起走，我有話講。”
*
畢竟蘭廷是宴會主辦方，鐘卿卿等到賓客散得差不多才走。她套上外套，從酒店側門出來，看見秦晏靠在門口等她。身形挺拔，黑色大衣襯得他更冷峻。
他抬眼：“忙完了？”
“嗯。”
“累嗎？”
“還好。你呢？”
“還好。”
兩人並肩向前，側門外有幾級台階。秦晏先一步下去，想到她穿高跟鞋，回過頭，向她伸出手。
鐘卿卿停頓一秒，還是牽了過去。
掌心相觸，秦晏笑下，輕輕拉她走下來。
車在路邊停著。秦晏今晚沒喝含酒精的，自己開車。
夜晚的南京西路車流適中，霓虹燈從玻璃掠過。車裡安靜，暖氣讓人放鬆，緩解疲憊。
行駛片刻，鐘卿卿先開口：“你是怎麼說服莊總的？我聽說他不好聯係。”
“你爸爸沒有講？”
她驚訝：“什麼？”
秦晏語氣溫和，對她耐心解釋：“我認識一個中間人，他和莊總熟，安排了見麵。我把這件事告訴了鐘叔叔。”中間人就是吳總。
資本有退出意願，鐘總當然焦慮，一直在想辦法。
“不過僅憑熟人關係很難說服莊總。”秦晏說，“他擔憂度假村的政策風險，和鐘叔叔也聯係過，一直沒有進展。所以，直到見麵最後，他也沒給定論。”
鐘卿卿：“那，後來他怎麼表態了？”
秦晏：“鐘叔叔今天拿到了主管部門的內部意見。暫時不能外傳，先透露給了莊總，他才做出決定。”
“剛好趕上澄清會，適合公開資訊。我臨時過來，沒想到會有記者當場問。”
“噢噢噢。”鐘卿卿頻頻點頭，她反應過來，眼睛一亮：“這樣說來，爸爸那邊已經有進展了！真好。”
秦晏說：“現在穩住了外界，等正式批複公開，事情就可以順利進行。”
“嗯。”鐘卿卿低聲應著。原來他在背後做了這麼多。她想想，秦晏是有些“苦大仇深”，不算鬆弛，但是一體兩麵，他責任感也蠻重的，aka能扛事。
路口紅燈，車停下來。
暖氣吹得玻璃泛起一層霧氣。鐘卿卿正出神，感受到秦晏轉過來，盯著她看。
他說：“給我時間，會有辦法的。你覺得我會為了自己，放棄度假村，放下你？”
怎麼忽然有點尷尬了，鐘卿卿小聲說：“哦，也不是啦……”
“我說了我在改變。這次不會，以後也不會。”
她的臉頰被暖氣烘得發熱，撥出的氣息在車內空間氤氳。“謝謝你。”
秦晏這時湊過來。
鐘卿卿下意識用手抵他。離得太近，她從他眼睛裡看見自己，像被圈了進去。
秦晏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那你要不要獎勵我？”
在這短暫靜止中，他俯身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