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114章 菜場秤砣顯良心
鏡海市老城區的“惠民菜場”,清晨六點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潑在青石板鋪就的通道上。通道兩側的攤位支著褪色的帆布棚,紅的、藍的、綠的,被晨風掀得嘩嘩響。空氣裡混著新割韭菜的辛辣、剛剝殼毛豆的清鮮,還有水產區飄來的鹹腥,裹著攤主們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本地小黃瓜,三塊五一斤”“剛殺的土豬肉,肥的瘦的隨便挑”,連水泥地上的水漬都閃著亮,映著來往行人拎著的菜籃子,竹編的、塑料的,晃悠著五顏六色的新鮮蔬菜。
公孫龢蹲在父親傳下來的菜攤後,正用塊藍布擦那枚包著紅布的老秤砣。秤砣是鑄鐵的,沉甸甸壓在掌心,紅布邊緣磨出了毛邊,露出裡麵暗褐色的鐵,上麵刻著的“公平”二字,被幾十年的手汗浸得發亮。她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工裝褲,褲腳捲到腳踝,露出雙沾了泥點的白帆布鞋,頭發紮成個低馬尾,碎發貼在額角,鼻尖沾了點早上搬運土豆時蹭的泥,倒顯得比平時多了幾分煙火氣。
“龢丫頭,給我稱兩斤西紅柿。”隔壁賣豆腐的王嬸拎著個竹籃走過來,籃子裡已經放了塊嫩白的豆腐,上麵還滴著水。王嬸穿著件碎花短袖,領口彆著個彆針,頭發用根紅繩紮在腦後,臉上的皺紋笑起來像朵菊花。
公孫龢應了聲,起身從泡沫箱裡撿了幾個紅透的西紅柿,放在秤盤裡。老秤桿是紫檀木的,被父親和她摸了幾十年,油光水滑,上麵的秤星用黃銅釘著,亮得能照見人影。她提起秤繩,手指靈活地移動秤砣,眼睛盯著秤星,嘴裡唸叨:“您看啊,秤桿翹得高高的,足斤足兩。”
王嬸湊近看了眼,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我還不放心你?你爸當年稱菜,總多給我抓一把,說‘王嬸家孫子愛吃’。”
公孫龢心裡一暖,剛想回話,就聽見身後傳來個尖細的聲音:“喲,公孫老闆,這老秤還沒扔呢?現在都用電子秤了,誰還信你這老古董,彆是秤砣做了手腳,缺斤短兩坑人吧?”
她回頭一看,是菜場裡賣水果的劉三,穿著件花襯衫,領口敞著,露出脖子上掛的金項鏈,頭發抹得油亮,手裡把玩著個計算器,嘴角撇著,眼神裡滿是不屑。劉三的攤位就在斜對麵,總嫌公孫龢的菜攤擋了他的生意,平時沒少擠兌她。
公孫龢眉頭皺了皺,手裡的秤砣攥得更緊了:“劉三哥,說話講良心。這秤是我爸傳下來的,幾十年了,稱的都是良心,從來沒缺過誰一兩。”
“良心?”劉三嗤笑一聲,走過來用手指戳了戳秤盤,“現在誰還跟你講良心?昨天我親眼看見,你給張大爺稱白菜,秤桿都沒平,就敢說夠斤兩。要我說,你就是仗著大家念舊,故意用老秤糊弄人!”
周圍買菜的人聽見動靜,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有個穿西裝的男人皺著眉說:“是啊,現在電子秤多準,老秤容易有貓膩。”還有個大媽小聲嘀咕:“我上次買她的菠菜,回家稱好像是少了點。”
公孫龢的臉一下子紅了,不是羞的,是氣的。她知道劉三是故意找茬,可架不住人多嘴雜,這些話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她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緊緊咬著嘴唇,手指因為用力,指節都泛了白。
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個洪亮的聲音:“都圍著乾什麼?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
大家回頭一看,是住在菜場附近的李大爺,頭發花白,背有點駝,穿著件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手裡拄著根柺杖,柺杖頭是銅的,磨得發亮。李大爺是菜場的老主顧,平時總在公孫龢的攤前買菜,和她父親也是老相識。
李大爺走到公孫龢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轉向劉三,眼睛一瞪:“劉三,你小子彆在這胡說八道。龢丫頭的為人,我們這些老主顧誰不知道?她爸當年用這秤稱菜,多給的菜比少的還多,你現在在這造謠,良心被狗吃了?”
劉三臉色變了變,強撐著說:“李大爺,我可沒造謠,我是為了大家好,彆被人坑了還不知道。”
“為大家好?”李大爺冷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彈簧秤,“正好,我今天買了斤雞蛋,剛在你那稱的,你說是一斤,我這彈簧秤稱出來,才九兩五。你倒說說,是誰在坑人?”
劉三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手裡的計算器“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周圍的人一下子炸開了鍋,紛紛拿出自己買的菜,用自帶的小秤稱,結果發現劉三的水果大多缺斤短兩。
“好啊劉三,你竟然乾這種缺德事!”
“以後再也不買你的水果了!”
“把錢退給我!”
劉三慌了神,一邊撿計算器,一邊往後退,嘴裡唸叨:“不是故意的,是秤壞了,我馬上修,馬上修。”說著,就想溜回自己的攤位。
公孫龢看著這一幕,心裡的氣消了點,她上前一步,對劉三說:“劉三哥,做生意講究誠信,你這樣下去,誰還敢買你的東西?今天這事就算了,以後你好好稱菜,大家還能原諒你。”
劉三愣了愣,看著公孫龢真誠的眼神,臉更紅了,低著頭說了句“對不起”,就匆匆跑回了攤位,開始給顧客退錢。
周圍的人見狀,都紛紛誇公孫龢大氣,又開始在她的攤前買菜。王嬸笑著說:“我就說龢丫頭是個好孩子,心善。”李大爺也點點頭:“這孩子隨她爸,有良心。”
公孫龢心裡暖暖的,剛想給李大爺稱菜,就看見遠處有個人朝她跑過來,是她的堂妹公孫玥,穿著件粉色的連衣裙,頭發紮成兩個小辮子,臉上滿是焦急,手裡還拿著個信封。
“姐,不好了!”公孫玥跑到攤前,喘著粗氣,把信封遞給公孫龢,“爸剛纔在醫院檢查,醫生說情況不太好,讓你趕緊過去一趟。”
公孫龢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父親前段時間查出了胃病,一直在住院,她每天早上來菜場賣菜,下午再去醫院照顧。她接過信封,裡麵是父親的檢查報告,上麵的字像螞蟻一樣爬進她的眼睛,“胃癌晚期”四個字,讓她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李大爺和王嬸見狀,趕緊扶住她。李大爺說:“龢丫頭,彆慌,趕緊去醫院,這裡的攤我們幫你看著。”王嬸也說:“是啊,菜我們幫你賣,你放心去照顧你爸。”
公孫龢強忍著眼淚,點了點頭,把老秤砣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裡,鎖好,然後對周圍的顧客說:“不好意思,今天的菜便宜賣了,大家隨便拿,給錢就行。”說完,就跟著公孫玥往菜場外跑。
跑出菜場,陽光更烈了,照在臉上火辣辣的。公孫龢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滾燙的地麵上,瞬間就蒸發了。她想起父親小時候教她用老秤的樣子,父親握著她的手,教她認秤星,說“龢丫頭,這秤桿上的星,就是良心,少一兩都不行”。那時候的父親,頭發還是黑的,眼睛很亮,可現在,父親卻躺在醫院裡,生命可能隻剩下幾個月了。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她們麵前,車窗降下,露出張熟悉的臉——是她大學時的男友,陸澤。陸澤穿著件白色的襯衫,領口係著領帶,頭發梳得整齊,臉上帶著關切的神情。
“龢龢,怎麼了?我剛纔在菜場門口看見你跑出來,臉色不好。”陸澤的聲音很溫柔,和以前一樣。
公孫龢愣了愣,她和陸澤分手已經三年了,因為陸澤的父母覺得她是個賣菜的,配不上他們的兒子。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
公孫玥在一旁說:“陸大哥,我大伯病得很重,我們要去醫院。”
陸澤臉色一變,立刻說:“快上車,我送你們去。”
公孫龢猶豫了一下,還是拉著公孫玥上了車。車裡的空調很涼,和外麵的炎熱形成鮮明對比。陸澤一邊開車,一邊問:“叔叔在哪個醫院?情況怎麼樣?”
公孫龢低著頭,聲音沙啞:“在市第一醫院,醫生說是胃癌晚期。”
陸澤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彆擔心,我認識那裡的院長,我幫你安排最好的醫生。錢的事你也彆愁,我來想辦法。”
公孫龢心裡一暖,又有些酸澀。她知道陸澤一直對她很好,當年分手,他也是被逼的。她抬起頭,看著陸澤的側臉,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他臉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
到了醫院,陸澤果然聯係了院長,安排了最好的腫瘤科醫生給父親會診。醫生說,父親的病情雖然嚴重,但還有手術的機會,不過手術風險很大,而且費用很高,大概需要五十萬。
五十萬,對公孫龢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她的菜攤每個月隻能賺幾千塊,父親住院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欠了親戚不少錢。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著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感覺自己像掉進了冰窖裡,渾身發冷。
陸澤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遞給她一杯熱咖啡:“彆著急,錢的事我來解決。我已經讓公司轉了五十萬到醫院的賬戶上,你放心給叔叔做手術。”
公孫龢看著陸澤,眼淚又掉了下來:“陸澤,謝謝你,可這錢我不能要,我們已經分手了。”
陸澤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他用力攥了攥:“龢龢,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沒能保護好你。現在叔叔病了,我不能再讓你一個人扛著。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叔叔治病的,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或者,你就當是我借你的。”
他的手很暖,傳來的溫度讓公孫龢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看著陸澤真誠的眼神,點了點頭,哽咽著說:“謝謝你。”
陸澤笑了笑,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傻丫頭,哭什麼,叔叔會好起來的。”
就在這時,公孫玥跑過來說:“姐,大伯醒了,想見你。”
公孫龢趕緊站起來,跟著公孫玥走進病房。父親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頭發花白,看見她進來,虛弱地笑了笑:“龢丫頭,彆擔心,爸沒事。”
公孫龢走到床邊,握住父親的手,父親的手很乾,沒有力氣:“爸,醫生說可以做手術,我們馬上做手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父親搖了搖頭:“龢丫頭,爸知道自己的身體,手術太花錢了,彆浪費錢了。你把菜場的攤賣了,好好過日子,爸就放心了。”
“爸!”公孫龢哭著說,“我不賣攤,那是你傳下來的,是我們家的根。錢的事你彆擔心,我已經想辦法了,你就安心做手術。”
父親看著她,眼裡滿是欣慰,又有些愧疚:“龢丫頭,是爸對不起你,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還讓你這麼辛苦。”
“爸,你彆這麼說,能陪著你,我就很幸福了。”公孫龢趴在床邊,眼淚打濕了父親的被子。
陸澤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有些發酸。他輕輕帶上門,讓她們父女倆單獨相處。
接下來的幾天,公孫龢一直在醫院照顧父親,陸澤也每天都來,幫她處理各種手續,還帶來了很多營養品。父親看在眼裡,心裡明白了幾分,有天趁陸澤不在,對公孫龢說:“龢丫頭,陸澤這孩子不錯,你要是還喜歡他,就彆錯過了。”
公孫龢臉一紅,低下頭:“爸,我們已經分手三年了。”
“分手了可以再複合啊。”父親笑著說,“爸看得出來,他還喜歡你,你也還喜歡他。彆因為以前的事,耽誤了自己的幸福。”
公孫龢沒有說話,心裡卻泛起了漣漪。她知道自己還愛著陸澤,這些年,她一直沒有忘記他。
手術的前一天,陸澤帶了個好訊息來:“龢龢,我已經和我爸媽談過了,他們同意我們在一起了,等叔叔病好了,我們就結婚。”
公孫龢驚訝地看著陸澤:“真的?你爸媽怎麼會同意?”
陸澤笑著說:“我跟他們說,你是個善良、有擔當的女孩,我非你不娶。他們也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對,現在想通了。”
公孫龢的心裡像開了花一樣,又酸又甜。她撲進陸澤懷裡,放聲大哭,這些年的委屈、辛苦,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陸澤緊緊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了,彆哭了,以後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手術很成功,父親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公孫龢的菜攤也重新開了起來,陸澤每天都會來幫忙,給她送午飯,陪她一起賣菜。周圍的攤主和顧客都笑著說:“龢丫頭,你真是好福氣,找了個這麼好的物件。”
公孫龢每次都會臉紅,然後看著陸澤,眼裡滿是幸福。陸澤則會笑著說:“是我有福氣,娶了個這麼好的老婆。”
有天晚上,菜場關門後,公孫龢和陸澤坐在菜攤前,看著天上的星星。公孫龢拿出那枚老秤砣,放在手裡把玩:“陸澤,你知道嗎?這秤砣是我爸傳下來的,他說,這秤桿上的星,就是良心。”
陸澤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知道,你的良心,比這秤砣還重。以後,我們一起用這秤,稱出我們的幸福。”
公孫龢靠在陸澤肩上,臉上帶著微笑。晚風拂過,帶來菜場裡殘留的蔬菜清香,遠處傳來幾聲狗叫,一切都那麼安靜、美好。她知道,未來的日子裡,可能還會有困難,但隻要有陸澤在身邊,有這枚老秤砣陪著她,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喊著“著火了!著火了!”。公孫龢和陸澤趕緊站起來,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隻見菜場旁邊的一家雜貨店冒出了濃煙,火光衝天,照亮了半邊天。
“不好,王嬸還在裡麵!”公孫龢突然想起,王嬸今天晚上在雜貨店幫忙整理貨物,還沒出來。她想衝進去,卻被陸澤拉住了:“太危險了,我去!”
陸澤脫下外套,用水打濕,裹在身上,然後衝進了火場。公孫龢站在外麵,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裡緊緊攥著那枚老秤砣,祈禱著陸澤和王嬸都能平安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就在公孫龢快要絕望的時候,火場裡傳來了陸澤的聲音:“龢龢,我們出來了!”
她抬頭一看,陸澤抱著王嬸,從火場裡跑了出來。王嬸已經昏迷了,陸澤的衣服也被燒壞了,手臂上還流著血。公孫龢趕緊跑過去,扶住陸澤,眼淚又掉了下來:“陸澤,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陸澤笑了笑,雖然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明亮:“我沒事,王嬸隻是嗆到了,送醫院就好。”
周圍的人也都圍了過來,幫忙把王嬸抬上救護車。公孫龢看著陸澤受傷的手臂,心疼得不行,趕緊拿出隨身攜帶的急救包,給他包紮。陸澤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笑著說:“彆擔心,小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公孫龢沒有說話,隻是更加小心地給他包紮著,眼淚滴在他的手臂上,又燙又鹹。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她會用一輩子去珍惜他,守護他,就像守護這枚老秤砣一樣,守護著他們的良心,守護著他們的幸福。
消防車很快就來了,撲滅了大火。雜貨店被燒得麵目全非,但幸好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王嬸在醫院住了幾天,也康複出院了。
王嬸出院那天,公孫龢和陸澤特意關了半天菜攤去接她。剛到醫院門口,就見王嬸拎著個布袋子站在樹下,碎花短袖洗得發白,卻依舊整潔,看見他們來,臉上的皺紋立刻堆成了笑:“哎喲,你們咋還特地來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那哪兒行,您剛康複,可不能累著。”公孫龢上前接過布袋子,裡麵裝著醫生開的藥,還有幾個沒吃完的蘋果,“陸澤特意開車來的,快上車。”
路上,王嬸摸著胳膊上淺淺的疤痕,一個勁唸叨:“要不是陸澤那孩子衝進去救我,我這條老命早就沒了。龢丫頭,你真是找對人了,這孩子心善,還勇敢,比我家那不成器的兒子靠譜多了。”
陸澤握著方向盤,笑著回頭:“王嬸,您太客氣了,換成誰都會這麼做的。再說,您平時那麼照顧龢龢,我救您是應該的。”
公孫龢靠在車窗上,看著陸澤的側臉,心裡滿是暖意。自從父親手術成功,陸澤父母鬆口,再到這次火場救人,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幸運之神纏住了,那些曾經的苦,彷彿都成瞭如今幸福的鋪墊。
回到菜場,遠遠就看見李大爺帶著幾個攤主在收拾公孫龢的菜攤。青石板上的水漬已經擦乾,帆布棚被重新拉得整整齊齊,甚至還在攤前擺了兩盆剛栽的綠蘿,綠油油的,透著生氣。
“龢丫頭,你們可回來了!”李大爺拄著銅頭柺杖走過來,指著菜攤,“我們幾個閒著沒事,就幫你收拾了收拾,還從家裡搬了兩盆花,給你這攤添點色兒。”
公孫龢眼眶一熱,剛想說謝謝,就見劉三拎著一筐新鮮的草莓走了過來。他的花襯衫換成了乾淨的t恤,頭發也剪短了,看著清爽了不少,隻是麵對公孫龢,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那個……龢丫頭,之前是我不對,我給你賠個不是。這草莓是我今早剛進的,甜得很,你和陸澤嘗嘗,也給王嬸帶點。”
王嬸笑著接過草莓,捏了一個放進嘴裡:“哎喲,真甜!劉三啊,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做生意嘛,誠信最重要,你看你現在這樣,大家不也願意跟你打交道了?”
劉三紅了臉,點了點頭:“您說得對,以後我肯定好好做生意,再也不耍小聰明瞭。”
公孫龢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曾經的矛盾、誤解,在一次次的互幫互助中煙消雲散,菜場裡的煙火氣,不僅沒被大火燒斷,反而更濃了。
下午,父親也坐著輪椅,由堂妹公孫玥推著來菜場了。他的臉色好了不少,雖然還不能多走動,但看見公孫龢的菜攤前圍滿了顧客,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爸,您怎麼來了?醫生不是讓您在家好好休養嗎?”公孫龢趕緊放下手裡的秤,跑過去扶住父親。
父親拍了拍她的手,目光落在那枚放在抽屜上的老秤砣上,紅布包著的秤砣在陽光下泛著暗褐色的光,“我在家待不住,想來看看你的攤,看看這些老熟人。你看,這秤還在,你的良心就在,爸就放心了。”
陸澤走過來,給父親遞了瓶溫水:“叔叔,您放心,以後我會幫著龢龢一起守著這攤,守著這份良心。”
父親看著陸澤,又看了看公孫龢,笑著點了點頭:“好,好,有你們倆在,我什麼都放心了。”
傍晚時分,菜場漸漸安靜下來。公孫龢收拾好攤位,陸澤推著父親,幾個人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晚風裡帶著新割韭菜的辛辣和剛剝殼毛豆的清鮮,還是熟悉的味道。
公孫龢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布包,開啟,裡麵是一枚新的秤砣,比老秤砣小一點,上麵刻著“幸福”兩個字,是她昨天特意去鐵匠鋪打的。
“陸澤,你看。”她把新秤砣遞過去,“以後,我們就用這枚新秤砣,和老秤砣一起,稱我們的日子,稱我們的幸福。”
陸澤接過秤砣,放在掌心,沉甸甸的,像他們此刻的心情。他握住公孫龢的手,又指了指天上的晚霞,紅彤彤的,像融化的金子:“你看,這晚霞多好看,就像我們以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紅火。”
父親坐在輪椅上,看著他們,嘴角的笑容一直沒停。公孫玥跟在後麵,拿著手機偷偷拍照,想把這溫馨的一幕永遠記下來。
遠處,菜場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灑在青石板上,映著來往行人的身影。偶爾有攤主收攤回家,笑著和他們打招呼,聲音裡滿是親切。
公孫龢知道,生活或許不會永遠一帆風順,可能還會有風雨,但隻要身邊有陸澤,有父親,有這些溫暖的老熟人,有這兩枚承載著良心與幸福的秤砣,她就有勇氣麵對一切。
因為她明白,最珍貴的幸福,從來不是轟轟烈烈,而是藏在這菜場的煙火氣裡,藏在每一次真誠的相助裡,藏在每一個平凡卻溫暖的日子裡。而這樣的幸福,會像這菜場的煙火一樣,永遠燃燒,永遠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