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130章 書館星燈照舊約
鏡海市圖書館三樓兒童區,午後的陽光斜斜切過玻璃窗,在淺棕色木質書架上投下長短不一的光斑。空氣中飄著舊書頁特有的油墨香,混著牆角加濕器噴出的檸檬草精油味,甜絲絲地裹著人的鼻尖。靠窗的長明燈是盞複古銅製台燈,燈柱上纏了圈淡藍色絲帶,絲帶末端係著顆手工縫製的布星星,被穿堂風一吹,就輕輕蹭著燈座上“兒童區”三個燙金小字。書架間的地毯是淺灰色的,繡著歪歪扭扭的月亮和星星圖案,幾個穿彩色衛衣的孩子坐在地毯上翻書,笑聲像撒了把碎糖,落在書頁翻動的“沙沙”聲裡。
穀梁黻蹲在書架前整理借閱卡,指尖劃過卡麵粗糙的塑封,突然頓住。那張《小王子》的借閱卡邊緣已經磨得發毛,卡麵上“小雨”兩個字是用鉛筆寫的,筆畫歪扭卻用力,旁邊還畫了個簡筆畫太陽。她記得這張卡,五年前小雨還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每天放學都來借這本《小王子》,說“要等爸爸回來一起讀”。後來小雨升了初中,來得少了,再後來,就隻剩她偶爾替小雨續借,卡麵上的借閱日期一欄,密密麻麻蓋滿了圖書館的紅色印章。
“穀老師,你又在看這張卡呀?”剛值完班的管理員小夏端著杯熱可可走過來,白色陶瓷杯上印著隻卡通狐狸,和《小王子》裡的插畫一模一樣。她把杯子遞到穀梁黻麵前,熱氣氤氳著飄到穀梁黻臉上,帶著濃鬱的巧克力香。“小雨爸爸還是沒訊息嗎?”
穀梁黻接過杯子,指尖碰到溫熱的杯壁,輕輕搖了搖頭。杯裡的可可奶泡上撒了圈肉桂粉,在陽光下泛著淺金色的光。“上週小雨來還書,說她爸爸中風後失憶了,連她都認不清,就記得這本書。”她低頭看著借閱卡上的簡筆畫太陽,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發澀,“我每天給叔叔讀幾頁,希望他能想什麼。”
小夏在她身邊蹲下,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書架。最上層的《小王子》擺得整整齊齊,書脊上的燙金字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說起來,昨天閉館前,我看到個奇怪的人。”小夏壓低聲音,手指悄悄指了指兒童區門口,“穿件深灰色風衣,戴頂黑色禮帽,一直在這排書架前轉悠,還盯著那盞長明燈看了好久。”
穀梁黻心裡“咯噔”一下,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最近總有人在圖書館附近徘徊,前幾天還發現兒童區的監控被人動過手腳,雖然沒丟東西,但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你看清他的臉了嗎?”
“沒看清,他戴著口罩,帽簷壓得很低。”小夏皺了皺眉,伸手攏了攏肩上的米色針織披肩,“不過他手裡拿了個黑色的筆記本,封麵上好像有個銀色的星星圖案,和你燈上掛的那個有點像。”
穀梁黻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台燈上的布星星,心裡突然冒出個念頭。她站起身,快步走到長明燈旁,伸手輕輕撥動布星星。絲帶摩擦燈柱的聲音很輕,像羽毛劃過紙張。她記得這顆布星星是小雨親手做的,當年小雨說“這樣爸爸回來時,就能看到星星在等他”,星星的背麵還繡著小雨的名字縮寫。
就在這時,圖書館的大門突然“哐當”一聲被風吹開,帶著股深秋的涼意湧了進來。門口的風鈴“叮鈴叮鈴”響個不停,幾個正在翻書的孩子被嚇了一跳,抬頭朝門口看去。穀梁黻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隻見一個穿著深灰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門口,黑色禮帽的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線條緊繃的下頜。他手裡果然拿著個黑色筆記本,封麵上的銀色星星在陽光下閃了閃,像顆冰冷的金屬。
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抬起頭。口罩遮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隻露出一雙眼睛。那是雙很亮的眼睛,瞳孔是深褐色的,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卻沒什麼溫度。他的目光掃過兒童區,最後落在穀梁黻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轉身朝書架的方向走來。
穀梁黻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熱可可杯,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小夏也緊張地跟在她身後,聲音壓得更低了:“就是他,你小心點。”
男人走到《小王子》那排書架前,停下腳步。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書脊,動作很輕,像是在撫摸什麼珍貴的東西。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指腹上有層薄繭,看起來像是經常握筆的人。
“請問,你需要幫忙嗎?”穀梁黻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她往前走了兩步,和男人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目光落在他手裡的筆記本上。
男人轉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他的眼神很銳利,像是在打量什麼,看得穀梁黻心裡發毛。過了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很久沒說話:“我找一本書,《小王子》。”
“這排都是,你要哪一版?”穀梁黻指了指書架上的書,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自然些。她注意到男人的風衣袖口處有個細微的破洞,露出裡麵深灰色的羊毛衫,羊毛衫的袖口似乎沾著點什麼,顏色比其他地方深些,像是汙漬。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筆記本,然後抬起頭,目光落在最上層那本封麵有點磨損的《小王子》上:“就要那本,借閱卡上寫著‘小雨’的。”
穀梁黻心裡一驚,下意識地看向那本書。那本正是小雨經常借的那本,書脊上還貼著小雨當年貼的卡通貼紙。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陌生男人竟然知道小雨的名字。“你認識小雨?”
男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想要去拿那本書。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書脊時,穀梁黻突然伸手攔住了他:“抱歉,這本書已經被預約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找其他版本。”
男人的手頓在半空中,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很小,手指纖細,因為經常整理書籍,指腹上有層薄繭,指甲上塗著淡粉色的指甲油,邊緣修剪得很整齊。他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緩緩收回手,語氣依舊平淡:“不用了,我隻找這一本。”
就在這時,圖書館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甜美的女聲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各位讀者請注意,因電路檢修,圖書館將於半小時後閉館,請大家儘快整理書籍,有序離場。”
廣播聲剛落,原本坐在地毯上翻書的孩子們紛紛站起來,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書。小夏拉了拉穀梁黻的衣角,小聲說:“我們也該收拾了,這人看起來有點奇怪,要不我們先把他請出去?”
穀梁黻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男人:“先生,圖書館馬上要閉館了,如果你沒有其他事,麻煩你先離開,明天再來好嗎?”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他的腳步很輕,風衣下擺掃過地麵,幾乎沒有聲音。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盞長明燈,然後拉開門,消失在深秋的暮色裡。
穀梁黻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借閱卡,突然發現卡的背麵好像有什麼東西。她把卡翻過來,隻見背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字跡很輕,像是怕被人發現:“今晚八點,圖書館後門,帶那本書來,彆告訴任何人。”
“穀老師,你怎麼了?”小夏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對,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穀梁黻把借閱卡遞給小夏,聲音有點發顫:“你看這個。”
小夏接過卡,看完背麵的字後,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這……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乾什麼?”
穀梁黻搖了搖頭,心裡亂成一團麻。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找那本書,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赴約。如果不去,她怕對方會對小雨或者小雨爸爸不利;如果去了,又怕會有危險。
“要不我們報警吧?”小夏拉著她的手,語氣很著急,“這個人看起來很可疑,萬一你出事了怎麼辦?”
穀梁黻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行,我們現在沒有證據,警察也不一定會管。而且如果他真的對小雨有惡意,報警反而會打草驚蛇。”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裡的借閱卡,“我還是去吧,看看他到底想乾什麼。”
小夏還想說什麼,穀梁黻卻已經轉身開始收拾東西。她把《小王子》從書架上取下來,放進自己的米色帆布包裡,然後又把借閱卡小心翼翼地放進錢包裡。包上掛著的鑰匙鏈是個小小的狐狸掛件,也是小雨送的,晃動時發出“叮鈴”的輕響。
閉館的鈴聲響起時,穀梁黻和小夏鎖上了圖書館的大門。深秋的夜晚已經很涼了,風一吹,捲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小夏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圍在穀梁黻脖子上,橘色的圍巾帶著小夏身上的香水味,暖烘烘的。“你一定要小心,有什麼事立刻給我打電話,我就在附近的咖啡館等你。”
穀梁黻點了點頭,把圍巾緊了緊,然後朝圖書館後門走去。後門是條狹窄的小巷,巷子裡沒有路燈,隻有兩旁居民樓窗戶裡透出來的燈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巷子儘頭有個垃圾桶,散發著淡淡的餿味,幾隻流浪貓在垃圾桶旁邊徘徊,看到她過來,“喵”了一聲,鑽進了黑暗裡。
她看了看手機,已經七點五十五分了。巷子裡很安靜,隻有她的腳步聲和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她握緊了手裡的帆布包,心跳越來越快,手心都冒出了汗。
就在這時,巷子裡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從巷子深處慢慢靠近。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抬頭朝巷子深處望去。隻見那個穿著深灰色風衣的男人從黑暗裡走了出來,手裡依舊拿著那個黑色筆記本。他的帽簷還是壓得很低,口罩也沒摘,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裡閃著光。
“你來了。”男人走到她麵前,停下腳步。他的聲音比下午更沙啞了,像是受了傷。
穀梁黻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找那本書?”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伸出手,開啟了手裡的筆記本。筆記本的內頁是米黃色的,上麵貼滿了照片,照片上都是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正在圖書館裡看書、畫畫,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穀梁黻一眼就認出,那個小姑娘就是小雨。
“這些照片……”穀梁黻的聲音有點發顫,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有小雨這麼多照片。
“我是小雨的爸爸。”男人緩緩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蒼白消瘦的臉。他的顴骨很高,嘴唇乾裂,眼角有幾道深深的皺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很多。他的左額頭上有一道疤痕,從眉骨一直延伸到太陽穴,像是手術留下的痕跡。“我中風後失憶了,最近才慢慢想起一些事,就想回來看看小雨經常來的地方。”
穀梁黻愣住了,她看著男人的臉,突然想起小雨曾經給她看過的照片。照片上的小雨爸爸很精神,笑容燦爛,和眼前這個憔悴的男人判若兩人。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讓她擔驚受怕了一下午的男人,竟然是小雨的爸爸。
“你……你真的是小雨爸爸?”穀梁黻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她低頭看了看男人手裡的筆記本,照片上的日期從五年前一直到現在,顯然是男人在失憶前就開始拍的。
男人點了點頭,從筆記本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她。照片上是小雨和他的合影,兩人坐在圖書館的地毯上,手裡拿著《小王子》,笑得很開心。照片的背麵寫著日期:“小雨八歲生日,我們一起讀《小王子》。”
穀梁黻看著照片,眼眶突然濕了。她想起小雨每天來圖書館等爸爸的樣子,想起小雨說“爸爸一定會回來”的堅定語氣,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軟。“你既然想起了,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小雨?”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聲音低沉下來:“我怕,我怕小雨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會失望。我失憶後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還是最近纔想起小雨,想起這本書。”他伸手摸了摸筆記本上的照片,指尖輕輕拂過小雨的笑臉,“我想先看看這本書,看看小雨當年讀這本書時的心情,然後再去找她。”
穀梁黻看著他眼裡的愧疚和不安,心裡的警惕慢慢放下了。她從帆布包裡拿出《小王子》,遞給他:“這本書小雨很喜歡,她說裡麵的小王子很像你,總是在尋找自己的玫瑰。”
男人接過書,指尖輕輕拂過磨損的書脊,像是在撫摸什麼珍貴的東西。他翻開書,裡麵夾著很多小雨做的書簽,有紙折的星星,有畫著狐狸的卡片,還有幾片乾枯的花瓣。他翻到其中一頁,上麵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爸爸,我等你回來一起讀這一頁。”
男人的手指頓在那行字上,肩膀微微顫抖起來。他抬起頭,看向穀梁黻,眼睛裡滿是淚水:“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幫小雨續借這本書,謝謝你還保留著這些東西。”
穀梁黻搖了搖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不用謝,小雨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我也希望你能早點回來。”她看了看手機,已經八點半了,“小雨現在應該在家,如果你想去找她,我可以帶你去。”
男人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他把書小心翼翼地放進筆記本裡,然後合上筆記本,緊緊抱在懷裡,像是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兩人並肩走出小巷,深秋的夜晚很涼,風一吹,穀梁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男人注意到了,脫下自己的風衣,披在她肩上。風衣上帶著男人身上的氣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煙草味,卻意外地讓人覺得安心。
“謝謝你。”穀梁黻把風衣緊了緊,抬頭看向男人。路燈的光落在男人臉上,照亮了他眼角的皺紋和額頭上的疤痕,卻也讓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溫柔。
男人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遠處的路燈上,聲音很輕:“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讓我重新找回了自己,找回了小雨。”
兩人沿著馬路慢慢往前走,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偶爾有汽車駛過,車燈照亮了他們的身影,又很快消失在夜色裡。穀梁黻看著身邊的男人,突然覺得,這個深秋的夜晚,好像也沒有那麼冷了。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從旁邊的小巷裡衝了出來,直奔他們而來。車燈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尖銳刺耳。穀梁黻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地想躲開,卻被男人一把拉進懷裡。
男人抱著她,轉身朝旁邊的人行道跑去。轎車在他們身後停下,車門開啟,下來兩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手裡拿著棒球棍,朝他們衝了過來。
“快跑!”男人拉著穀梁黻的手,拚命往前跑。穀梁黻的心跳得飛快,手裡的帆布包不停晃動,裡麵的《小王子》好像要掉出來。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男人離他們越來越近,棒球棍在路燈下閃著冷光。
他們跑過一條又一條小巷,男人對這裡的地形好像很熟悉,總能找到最窄的巷子鑽進去。穀梁黻的鞋子跑掉了一隻,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麵上,疼得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男人注意到了,停下腳步,蹲下身,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套在她腳上。他的鞋子很大,穀梁黻穿著走起路來很不方便,卻比光腳好多了。
“你為什麼不跑?”穀梁黻看著他,心裡又急又怕。
男人站起身,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汗水,聲音很堅定:“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跑的。”他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遞給她,“這個你拿著,等會兒我拖住他們,你就往前麵的派出所跑,那裡有警察。”
穀梁黻接過那個東西,是個銀色的打火機,上麵刻著個星星圖案,和男人筆記本上的一樣。她看著男人,眼眶突然濕了:“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
男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他的手很溫暖,帶著點薄繭,摸在頭發上很舒服。“聽話,小雨還在等我,我不會有事的。”他把她往巷子深處推了推,“快走吧,彆回頭。”
穀梁黻還想說什麼,卻看到那兩個男人已經追了過來。男人轉身朝他們衝了過去,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根從地上撿的木棍。
木棍與棒球棍相撞的瞬間,發出沉悶的“咚”聲,震得穀梁黻耳膜發疼。她攥著那隻刻著星星的打火機,指節用力到泛白,腳步卻像被釘在原地——她怎麼能把剛找回記憶的小雨爸爸獨自留在這兒?
“快走!”男人回頭吼了一聲,額角的疤痕在路燈下泛著冷光。他躲過迎麵砸來的棒球棍,木棍橫掃過去,擦著一個黑衣人的胳膊,帶起一陣風。可另一個黑衣人趁機繞到他身後,棒球棍狠狠砸在他背上,男人悶哼一聲,踉蹌著跪倒在地,手裡的木棍也飛了出去。
穀梁黻的心瞬間揪緊,她突然想起小夏說的“在附近咖啡館等你”,立刻摸出手機按亮螢幕——訊號格卻隻剩一格。她咬咬牙,沒往派出所跑,反而朝旁邊的便利店衝去:便利店亮著暖黃的燈,門口還掛著“24小時營業”的牌子,裡麵隱約有顧客的身影。
“麻煩幫我報警!有人被打了!”她衝進便利店,聲音發顫地抓住收銀台後的店員。店員愣了一下,立刻拿起電話撥了110。穀梁黻沒停,抓起櫃台上的兩瓶冰鎮礦泉水,又衝了出去——她得想辦法拖到警察來。
巷子裡,男人正用胳膊擋著黑衣人的攻擊,風衣被扯破了一道大口子,露出裡麵沾著血跡的羊毛衫。穀梁黻眼睛一熱,猛地將一瓶礦泉水砸向離男人最近的黑衣人。冰水潑在那人臉上,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擦,動作頓了半秒。
“叔叔!警察馬上就到了!”穀梁黻大喊著,又舉起另一瓶水。男人趁機抓住空隙,一拳砸在那黑衣人胸口,黑衣人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可另一個黑衣人已經反應過來,棒球棍朝著穀梁黻的方向揮來——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到身後,自己的肩膀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
“咳咳……”男人捂著肩膀咳嗽起來,嘴角溢位一絲血跡。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越來越近。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罵了句臟話,轉身就往巷子深處跑,很快消失在黑暗裡。
穀梁黻連忙扶住男人,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你怎麼樣?疼不疼?”男人搖了搖頭,呼吸有些急促,卻還是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沒事……沒讓你受傷就好。”
警燈的光芒很快照亮了整條巷子,警察跑過來詢問情況,又聯係了救護車。穀梁黻陪著男人坐在救護車的擔架上,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本《小王子》——剛才混亂中,她一直把包護在懷裡,書沒被弄丟。
男人看著她懷裡的書,虛弱地笑了笑:“還好……書還在。”穀梁黻點點頭,把書遞到他手裡:“等你好了,就能和小雨一起讀了。”
救護車駛離巷子時,穀梁黻透過車窗看到小夏正朝這邊跑來,手裡還拿著她跑掉的那隻鞋子。她朝小夏揮了揮手,心裡突然覺得很暖——雖然今晚很驚險,但幸好,他們都沒放棄。
第二天一早,穀梁黻帶著小雨去醫院看爸爸。病房裡,男人靠在床頭,手裡捧著那本《小王子》,看到小雨進來,眼睛一下子亮了。小雨撲到床邊,抱著他的胳膊,眼淚掉在書頁上:“爸爸,你終於回來了。”
男人摸了摸小雨的頭,又看向穀梁黻,眼神裡滿是感激。穀梁黻笑著退到門口,輕輕帶上了病房門。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摸了摸口袋裡那隻銀色打火機,上麵的星星圖案在陽光下閃著光——就像圖書館那盞長明燈上的布星星,一直亮著,等著該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