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139章 茶館茶漏藏玄機
鏡海市老城區的“忘憂茶館”,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水浸得發亮,泛著深灰的光。茶館門口的老槐樹歪著枝椏,墨綠的葉子上還掛著水珠,風一吹就“滴答”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茶館木門是深褐色的,銅環磨得發亮,推開門時“吱呀”一聲,像老夥計的歎息。
屋裡飄著濃得化不開的茶香,是祁門紅茶的醇厚,混著一點點陳皮的清苦。靠窗的八仙桌旁,宗政?正給李伯斟茶,白瓷茶杯裡的茶湯紅得像琥珀,熱氣嫋嫋往上飄,在窗玻璃上凝出一層薄霧。
“李伯,您慢喝,這茶得晾晾,剛沏的燙嘴。”宗政?的聲音溫溫柔柔,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棉麻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細白的手腕,腕上串著顆小小的沉香木珠子,隨著倒茶的動作輕輕晃動。
李伯坐在對麵,頭發花白得像撒了把麵粉,稀疏地貼在頭皮上。他穿件洗得發藍的中山裝,領口有些變形,手裡攥著個紫砂茶杯,杯身刻著“平安”兩個字,顏色被茶水浸得發深。他沒說話,隻是盯著杯裡的茶根,眉頭皺得像打了個結。
宗政?看他這模樣,心裡咯噔一下。這半個月來,李伯每天都來,每次都要喝三泡祁紅,今天卻連第一口都沒動。她放下茶壺,指尖碰了碰桌角的茶漏——那是個竹編的小玩意兒,網眼細密,是李伯上次落下的,她特意留著,想著今天還給他。
“李伯,是不是茶不對味?”宗政?往前湊了湊,能看見李伯眼角的皺紋裡藏著些疲憊,“要不我給您換壺龍井?清淡點。”
李伯終於抬了抬頭,眼眶有些紅,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小宗啊,不是茶的事兒……是我家小子,他……”話沒說完,就歎了口氣,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卻被燙得齜牙,茶水灑了點在中山裝的前襟上,留下個深色的印子。
宗政?趕緊抽了張紙巾遞過去,目光落在他的袖口——那裡縫著塊淺灰色的補丁,針腳歪歪扭扭的,像是自己縫的。她突然想起,李伯的兒子入獄三年,每次來,李伯都穿著這件中山裝,隻是補丁的位置換了又換。
“李伯,您兒子那邊……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宗政?輕聲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漏的竹編紋路,那紋路硌得指尖有點癢。
李伯接過紙巾,擦了擦前襟,又歎了口氣:“昨天獄警來電話,說他在裡麵跟人打架,把人打傷了,要加刑……我這老骨頭,想去看看都沒力氣,家裡就那點退休金,連醫藥費都湊不齊……”他說著,聲音就帶了哭腔,渾濁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沒掉下來,卻把眼角的皺紋泡得更明顯了。
宗政?心裡一酸。她認識李伯三年,知道他兒子是為了替朋友頂罪才入獄的,原本還有半年就刑滿釋放了。她看了看桌上的茶漏,突然想起什麼——上次李伯落下茶漏時,她清理網眼,發現裡麵卡著個小紙團,當時沒在意,後來忘了扔,現在還在茶館的抽屜裡。
“李伯,您先彆急,”宗政?站起身,“我去給您倒杯溫水,您緩緩。”她轉身走向櫃台,腳步比平時快了些,心裡想著那個紙團——不會是什麼重要東西吧?
櫃台的抽屜裡亂糟糟的,放著賬本、零錢、還有幾個沒開封的茶包。宗政?翻了翻,終於在最裡麵找到個小小的紙團,是用煙盒紙疊的,皺巴巴的,上麵還沾著點茶漬。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紙上是用鉛筆寫的字,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是在匆忙中寫的:“爸,獄友老陳說能幫我減刑,他認識管教,要五千塊,我知道家裡難,彆擔心,我自己想辦法。”
宗政?的心猛地一沉。老陳?會不會是那個總跟李伯兒子一起乾活的犯人?她聽說過,有些獄友會借著“幫忙減刑”的名義騙錢,李伯的兒子會不會是被騙了?
她拿著紙團回到八仙桌旁,把紙遞給李伯:“李伯,您看這個,是不是您兒子寫的?”
李伯接過紙,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手都開始抖了:“是……是他的字!這孩子,怎麼不跟我說啊!五千塊,我哪有那麼多錢啊!”他說著,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砸在紙上,把字跡暈開了一點。
宗政?坐在他對麵,心裡盤算著。她自己的積蓄也不多,茶館生意不算好,勉強夠維持生計。但看著李伯這模樣,她又不忍心不管。她突然想起,上次給李伯修茶漏的老工匠說過,這茶漏是用十年以上的老竹編的,值點錢,要是願意賣,能換個千八百塊。
“李伯,”宗政?咬了咬嘴唇,“您這茶漏,是老物件,能賣些錢。要不……我幫您聯係收老物件的朋友,先把茶漏賣了,湊點錢?”
李伯愣了愣,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茶漏,那茶漏的竹編已經有些發黑,邊緣磨損得厲害。他搖了搖頭:“這是我老伴當年給我編的,她走的時候,就留了這個……我不能賣。”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宗政?沒再說什麼。她知道,這茶漏對李伯來說,不是普通的物件,是念想。她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茶香在嘴裡散開,卻沒了平時的醇厚,隻剩下淡淡的苦澀。
就在這時,茶館的門又“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件黑色的連帽衛衣,帽子戴在頭上,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個線條利落的下巴。他手裡拎著個黑色的雙肩包,走路沒什麼聲音,像貓一樣輕。
年輕人徑直走到櫃台前,聲音有點冷:“老闆,來壺碧螺春。”
宗政?站起身,迎了上去:“好嘞,您稍等。”她轉身去拿茶葉,眼角的餘光瞥見年輕人的手——那雙手很白,手指修長,手腕上戴著塊黑色的運動手錶,表盤上的指標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她把碧螺春放進茶壺,用熱水衝泡,茶葉在水裡舒展開來,嫩綠的葉子浮在水麵,像一片片小扇子。她端著茶壺走到年輕人桌旁,剛要放下,就聽見年輕人開口了:“你是宗政??”
宗政?愣了一下:“我是,您認識我?”
年輕人抬起頭,摘下了帽子。他的頭發是淺棕色的,微微捲曲,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一點眉毛。他的眼睛很亮,是深褐色的,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嘴角微微向下,帶著點冷淡的神情。
“我叫不知乘月,”年輕人說,聲音還是有點冷,“我是李伯兒子的獄友,老陳。”
宗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老陳?就是紙上寫的那個老陳?她下意識地看向李伯,李伯也正盯著不知乘月,眼神裡滿是疑惑和警惕。
“你……你找我們有事?”宗政?的聲音有點發緊,她握緊了手裡的茶壺,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不知乘月沒回答,而是從雙肩包裡拿出個信封,放在桌上:“這裡麵有五千塊,是給李伯兒子的。”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李伯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吱呀”聲:“你……你為什麼要給我們錢?你是不是有什麼目的?”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雙手緊緊攥著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不知乘月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沒什麼情緒:“李伯,您彆誤會。我之前跟您兒子說要五千塊,是為了幫他跟管教疏通關係,其實那錢我根本沒要,都是我自己墊的。這次我出來辦事,順便把錢送過來。”
宗政?皺了皺眉:“你為什麼要幫我們?我們跟你非親非故的。”
不知乘月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動作很優雅:“因為您兒子當年救過我。有次在工地,我被鋼筋砸傷了腿,是他把我背到醫院的。要是沒有他,我這條腿可能就廢了。”他說著,撩起了褲腿——他的左腿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膝蓋一直延伸到小腿,像一條醜陋的蜈蚣,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
李伯看著那道疤痕,眼圈又紅了:“這孩子……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他伸手想去碰那道疤痕,又縮了回來,像是怕碰疼了不知乘月。
宗政?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原來不是騙局,是報恩。她看了看不知乘月,突然覺得他沒那麼冷淡了——他的眼睛雖然亮得有點冷,但眼神很真誠,沒有一點雜質。
“不知先生,真是太謝謝你了,”宗政?說,語氣裡滿是感激,“這錢我們不能白要,等李伯兒子出來了,我們一定還你。”
不知乘月搖了搖頭:“不用還。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他站起身,拿起雙肩包,“我還有事,先走了。李伯,您兒子那邊我已經跟管教打過招呼了,不會加刑,您放心。”
李伯連忙站起身,對著不知乘月鞠了一躬:“不知先生,謝謝您,謝謝您……”他的聲音哽咽著,說不出更多的話。
不知乘月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門口。他的腳步還是很輕,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住了,回頭看了宗政?一眼:“你的茶館不錯,茶也很好喝。下次有空,我還來。”說完,就推開門走了,木門“吱呀”一聲關上,把外麵的雨聲和風聲都擋在了門外。
宗政?看著門口,心裡暖暖的。她轉身看向李伯,李伯正拿著那個信封,手還在抖,臉上卻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小宗啊,”李伯說,聲音裡帶著點激動,“這下好了,我兒子不用加刑了,謝謝你啊,謝謝你幫我留著那個紙團。”
宗政?笑了笑:“李伯,不用謝我,是您兒子自己有福氣,遇到了不知先生這樣的好人。”她拿起桌上的茶漏,遞給李伯,“這個茶漏,您還是收好吧,留著做個念想。”
李伯接過茶漏,緊緊攥在手裡,像是握住了什麼寶貝。他看著茶漏,眼神裡滿是溫柔:“是啊,這是我老伴留的,不能丟。”
宗政?重新給李伯斟了杯茶,茶湯還是紅得像琥珀,熱氣嫋嫋往上飄,在李伯的臉上映出淡淡的紅暈。李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次沒被燙到,他眯著眼睛,嘴角帶著笑:“這茶,真好喝。”
就在這時,宗政?的手機響了,是她的閨蜜亓官黻打來的。她接起電話,亓官黻的聲音很著急:“小宗,不好了!我在廢品站發現了化工廠的舊檔案,裡麵有汙染資料,被人跟蹤了,你能不能來幫我一下?”
宗政?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化工廠的汙染資料?她想起之前段乾?跟她說過,她丈夫就是因為化工廠的事故去世的,一直在找證據。她看了看李伯,李伯也看著她,眼神裡滿是擔憂。
“亓官,你彆慌,”宗政?的聲音儘量保持平靜,“你現在在哪?我馬上過去。”
“我在城西的廢品站,就是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亓官黻的聲音帶著點顫抖,“跟蹤我的人還在外麵,我不敢出去。”
宗政?掛了電話,站起身:“李伯,我有點急事,得先走了。您慢慢喝,茶館我先關一會兒。”
李伯也站起身:“小宗,你小心點,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宗政?搖了搖頭:“不用了李伯,您年紀大了,在家等著就好。我會小心的。”她拿起桌上的茶漏,塞進包裡——這茶漏是竹編的,說不定能當武器用。她又從櫃台下麵拿出一把水果刀,放在口袋裡,這是她平時用來切水果的,刀刃不算長,但很鋒利。
她快步走到門口,推開門,外麵的雨還在下,比剛才大了些,雨點砸在青石板上“劈裡啪啦”的,像是在敲鼓。她把外套的領子豎起來,遮住半張臉,快步衝進雨裡,朝著城西的方向跑去。
雨絲打在臉上,有點涼,風一吹,頭發貼在臉頰上,黏糊糊的。她跑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很急促,像是有人在跟著她。她心裡一緊,加快了腳步,拐進了一條小巷。
小巷裡沒有路燈,很黑,隻有兩旁窗戶裡透出來的微弱燈光。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的,像打鼓一樣。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拐進了小巷,越來越近。
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從口袋裡掏出水果刀,握在手裡。黑暗中,她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穿著黑色的雨衣,戴著帽子,看不清臉。
“你是誰?為什麼跟著我?”宗政?的聲音有點發顫,但還是儘量保持鎮定。
那個身影沒說話,一步步朝她走近。宗政?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煙草味,混著雨水的腥氣。她握緊了水果刀,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
就在這時,小巷的另一頭傳來了腳步聲,還有手電筒的光。“小宗,是你嗎?”是不知乘月的聲音!
宗政?心裡一喜:“不知先生,我在這!”
不知乘月快步跑了過來,手裡拿著手電筒,光束照在那個穿黑色雨衣的人身上。那個人愣了一下,轉身就想跑,不知乘月一下子衝了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是誰?為什麼跟蹤她?”不知乘月的聲音很冷,手上的力氣很大,那個穿黑色雨衣的人疼得“哎喲”一聲。
穿黑色雨衣的人掙紮著:“我……我認錯人了,放開我!”
不知乘月沒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認錯人?你跟了她兩條街,還說認錯人?”他轉頭看向宗政?,“小宗,你沒事吧?”
宗政?搖了搖頭:“我沒事,謝謝你,不知先生。”她走到穿黑色雨衣的人麵前,用手電筒照了照他的臉——是個中年男人,臉上有一道刀疤,從額頭一直延伸到下巴,眼神裡滿是驚慌。
“你是不是化工廠的人?”宗政?問,聲音裡帶著點憤怒,“是不是因為亓官黻發現了你們的汙染資料,所以你們纔跟蹤她?”
那個中年男人臉色一變,眼神躲閃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就是個路人,認錯人了。”
不知乘月冷笑了一聲:“路人?你身上的煙草味,跟上次在化工廠門口看到的人一樣。你以為我沒注意到?”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個手機,開啟相簿,裡麵有一張照片,是一個穿黑色雨衣的人,跟眼前這個人一模一樣,站在化工廠的門口。
那個中年男人臉色徹底白了,腿一軟,差點跪下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老闆讓我來的,他說要是有人拿到汙染資料,就把人攔住,不能讓資料泄露出去……”
宗政?心裡的怒火更盛了:“你們老闆是誰?為什麼要掩蓋汙染資料?”
“是……是禿頭張,”中年男人聲音顫抖著,“他說要是資料泄露了,化工廠就完了,他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宗政?想起段乾?說過,她丈夫就是被禿頭張害死的,心裡更恨了。她看了看不知乘月:“不知先生,我們報警吧。”
不知乘月點了點頭:“好。”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把地址和情況說了一遍。
掛了電話,不知乘月看著那個中年男人:“你最好老實點,等警察來了,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
那個中年男人低著頭,不敢說話,身體還在發抖。
宗政?想起亓官黻還在廢品站等著,心裡著急:“不知先生,警察快來了,我得去廢品站找亓官,她還在裡麵等著我。”
不知乘月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去,你一個人不安全。”不知乘月說著,將手電筒往巷口照了照,“雨還沒停,我去把車開過來,你在這兒等我,彆亂跑。”
宗政?點點頭,攥緊了口袋裡的水果刀,目送不知乘月快步消失在雨幕裡。那穿黑色雨衣的男人還垂著頭站在原地,肩膀微微發抖,手電筒的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長,像一截歪歪扭扭的枯木。
沒等多久,一輛銀灰色的轎車就停在了巷口,車燈刺破雨霧,照亮了濕漉漉的青石板。不知乘月降下車窗:“快上車。”
宗政?拉開車門坐進去,一股暖氣裹住了她,身上的雨水瞬間涼得刺骨。她扭頭看了眼後座,那個中年男人被不知乘月反扣著胳膊,臉色蒼白地縮在角落,嘴裡還在小聲嘟囔著“我真的隻是打工的”。
車子駛離小巷,雨刷器“唰唰”地掃著擋風玻璃上的雨水,窗外的路燈模糊成一團團光暈。宗政?掏出手機給亓官黻發訊息,告訴她自己馬上到,讓她再等等,彆出聲。剛發完,就聽見不知乘月開口:“那個廢品站我知道,去年去過一次,裡麵路窄,我把車停在門口,咱們一起進去。”
宗政?“嗯”了一聲,心裡的慌亂漸漸壓了下去。不知乘月的話不多,但每一句都透著穩妥,讓她莫名覺得安心。她摸了摸包裡的茶漏,竹編的紋路硌著手心,想起李伯攥著茶漏時溫柔的眼神,突然覺得這小小的物件,好像也藏著一股讓人踏實的勁兒。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城西廢品站門口。這裡堆滿了廢舊紙箱和塑料瓶,被雨水泡得發潮,空氣中飄著一股黴味。不知乘月先下了車,開啟後座車門,對那個中年男人冷聲道:“老實點跟著,彆耍花樣。”
宗政?跟著下車,撐開不知乘月遞過來的傘,朝著廢品站深處走去。裡麵一片漆黑,隻有最裡麵的倉庫透著一點手機螢幕的光——那是亓官黻在等她。
“亓官!”宗政?壓低聲音喊了一聲。
倉庫裡的光動了動,亓官黻的聲音傳出來:“小宗,我在這兒!”
宗政?快步走過去,看見亓官黻縮在一堆廢報紙後麵,懷裡緊緊抱著個資料夾,臉上滿是驚慌。“你沒事吧?”宗政?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沒事,就是不敢出去,他一直守在門口……”亓官黻話沒說完,就瞥見了不知乘月和那個中年男人,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他……他怎麼跟過來了?”
“他是化工廠的人,被我們攔下了。”宗政?說著,指了指亓官黻懷裡的資料夾,“資料都在裡麵嗎?”
亓官黻趕緊點頭,把資料夾遞過來:“都在,裡麵有近五年的廢水排放記錄,還有去年事故的瞞報材料,禿頭張肯定脫不了乾係!”
不知乘月接過資料夾翻了翻,眉頭皺了皺:“這些都是關鍵證據,等警察來了,一起交給他們。”他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了警笛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廢品站門口。
警察進來後,先把那個中年男人控製住,又仔細詢問了宗政?和亓官黻的情況,將資料夾裡的材料收好,做了筆錄。臨走時,帶隊的警察說會儘快調查禿頭張和化工廠,讓她們放心。
看著警車開走,亓官黻終於鬆了口氣,癱坐在廢報紙上:“嚇死我了,剛才我還以為要被他抓到了。”
宗政?坐在她旁邊,也笑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對了,介紹一下,這是不知乘月先生,剛纔多虧了他幫忙。”
亓官黻抬頭看向不知乘月,連忙道謝:“不知先生,謝謝您,要是沒有您,我和小宗今天都麻煩了。”
不知乘月擺了擺手:“舉手之勞。雨還下著,我送你們回去吧。”
把亓官黻送回家後,不知乘月又開車送宗政?回忘憂茶館。車子停在茶館門口,青石板上的雨水還沒乾,老槐樹上的水珠還在“滴答”往下掉。
“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不知先生。”宗政?解開安全帶,轉頭看著不知乘月,“要是有機會,一定請你喝最好的茶。”
不知乘月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點淺淡的笑意,不像之前那麼冷淡了:“好啊,下次來,我還喝碧螺春。”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以後遇到危險,彆自己硬扛,記得報警,或者……可以找我。”
宗政?心裡一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她推開車門,走進茶館。木門“吱呀”一聲關上,她回頭看了眼窗外,銀灰色的轎車還停在門口,直到她亮起茶館的燈,車子才緩緩開走。
宗政?走到八仙桌旁,拿起那個竹編茶漏,放在燈光下看。竹編的紋路裡還沾著點茶漬,卻透著一股溫溫的暖意。她想起李伯的笑容,想起不知乘月的幫忙,想起亓官黻安全後的模樣,突然覺得,這小小的茶館裡,藏著的不隻是茶香,還有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像這茶漏一樣,細細密密,卻能濾掉所有的糟心事,留下最純粹的溫暖。
她把茶漏輕輕放在抽屜裡,又給自己沏了杯祁門紅茶。茶湯紅得像琥珀,熱氣嫋嫋往上飄,在燈光下凝成一層薄霧。她喝了一口,醇厚的茶香在嘴裡散開,沒有了之前的苦澀,隻剩下滿滿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