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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裡的褶皺 第188章 燈塔驟雨破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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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海市東南隅,望海崖燈塔矗立如銀槍刺天。塔身斑駁的白色漆皮在暴雨中泛著冷光,螺旋狀的鑄鐵樓梯纏繞其上,像極了被狂風揉皺的銀色絲帶。塔頂的聚光燈忽明忽暗,光柱刺破雨幕時,能看見海麵上翻湧的墨藍色浪濤,每一道浪尖都頂著細碎的白泡沫,像無數把破碎的瓷刀在海麵切割。

空氣裡彌漫著鹹腥的海風與鐵鏽混合的味道,雨水砸在燈塔觀景台的鋼化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密集聲響,水珠順著玻璃紋路蜿蜒而下,在地麵彙成蜿蜒的小溪。壤駟龢裹緊了身上藏青色的防雨衝鋒衣,衣擺被狂風掀起,露出裡麵卡其色的工裝褲——褲腳還沾著上次修補燈塔時蹭到的白漆。她右手攥著丈夫留下的舊懷表,金屬表殼在掌心沁出涼意,表蓋內側貼著的黑白照片上,丈夫穿著海員製服的笑臉被雨水打濕的指尖摩挲得有些模糊。

“阿嫂,這鬼天氣還要爬燈塔,您圖啥啊?”守塔人老漁民周伯披著軍綠色的蓑衣,手裡的銅煙鍋在雨水中冒著微弱的火星,煙絲燃燒的焦糊味混著雨水的濕氣飄過來。他臉上的皺紋比燈塔的鑄鐵欄杆還要深,每道紋路裡都嵌著海風與歲月的痕跡,左眼下方一道淺疤是年輕時被漁網劃傷的,笑起來時會跟著扯動,像條小蟲子在臉上爬。

壤駟龢抬頭看向塔頂閃爍的燈光,聚光燈第三次閃爍時,她忽然皺起眉:“周伯,你沒覺得今天的燈光不對勁?”她的聲音被雨聲壓得有些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衝鋒衣的帽子滑下來,露出她額前幾縷被雨水打濕的黑發,發梢還沾著片被風吹來的梧桐葉,葉片邊緣已經泛黃,在雨水中慢慢舒展。

周伯猛吸了口煙,煙鍋“滋滋”作響:“能有啥不對勁?這燈塔都三十多年了,老胳膊老腿的,雨天犯點毛病正常。”話雖這麼說,他還是眯起眼睛看向塔頂,聚光燈再次亮起時,光柱裡似乎真的飄著些異樣的東西——不是雨絲,倒像是些細碎的彩色紙屑,在光柱中忽上忽下。

就在這時,遠處的海麵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汽笛聲,那聲音穿透雨幕,帶著急促的震顫。壤駟龢心裡一緊,懷表在掌心硌得生疼,她記得丈夫當年就是在這樣的暴雨天出的事,最後的通訊裡,除了海浪聲,就是這樣刺耳的汽笛聲。

“是‘破浪號’!”周伯突然提高了聲音,煙鍋從指間滑落,在地麵濺起一串火星,“那船上週才檢修過,怎麼會在這兒拋錨?”他轉身就往燈塔內側的值班室跑,蓑衣下擺掃過地麵的積水,濺起細小的水花。

壤駟龢緊隨其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表後蓋——那裡刻著丈夫的名字“沈硯”,還有他們結婚紀念日的日期。值班室裡彌漫著柴油和黴味,牆上掛著的海圖被雨水洇得有些模糊,圖上用紅筆圈出的航線,正是丈夫當年出事的海域。周伯抓起桌上的無線電對講機,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按下通話鍵時,對講機裡傳來的卻是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呼救:“燈塔……救……我們……撞礁……”

電流聲突然中斷,隻剩下“滋滋”的雜音。壤駟龢的心沉了下去,她走到海圖前,指尖落在“破浪號”當前的位置——那裡距離望海崖暗礁群不到三海裡,以現在的風浪速度,不出十分鐘就會撞上暗礁。

“不行,得去塔頂手動調整聚光燈方向!”壤駟龢抓起牆角的應急燈,燈身是軍綠色的,上麵還貼著她女兒小時候畫的太陽貼紙,邊角已經磨損。她回頭看向周伯,發現老人正捂著胸口,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顯然是舊疾複發。

“周伯!”壤駟龢快步上前,從衝鋒衣口袋裡掏出個棕色的小藥瓶——這是她特意為周伯準備的速效救心丸,老人有冠心病,每次守塔都得備著。她倒出三粒藥丸,塞進周伯嘴裡,又遞過一杯溫水:“您在這兒歇著,我去塔頂!”

周伯艱難地嚥下藥丸,拉住她的手腕:“不行,那樓梯濕滑得很,你一個女人家……”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他指著牆角的工具箱,“裡麵有防滑鞋……還有我兒子的舊登山繩……”

壤駟龢沒等他說完,已經抓起工具箱裡的防滑鞋——是雙黑色的登山靴,鞋幫上還沾著泥土,顯然是周伯兒子上次來修燈塔時留下的。她快速換上鞋,將登山繩係在腰間,繩扣打的是丈夫教她的雙套結,這是海員常用的結法,牢固又容易解開。

“放心,我以前跟沈硯學過爬桅杆,這點高度不算啥。”壤駟龢衝周伯笑了笑,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她抓起應急燈,轉身衝進了暴雨中,衝鋒衣的帽子再次被風吹起,露出她眼底的紅血絲——那是這些年熬夜整理丈夫遺物熬出來的。

螺旋樓梯上積滿了雨水,每一步都發出“咯吱”的聲響,像是隨時會斷裂。壤駟龢扶著冰冷的鑄鐵欄杆,指尖能清晰地摸到欄杆上凹凸不平的紋路,那是歲月和海風留下的痕跡。應急燈的光柱在前方晃動,照亮了樓梯轉角處的塗鴉——是她女兒沈念小時候畫的小太陽,用紅色的馬克筆塗得歪歪扭扭,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眼。

“媽媽,太陽會保佑爸爸回家的。”女兒稚嫩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響起,壤駟龢的眼眶一熱,雨水混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樓梯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腰間的登山繩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繩頭掛著的銅鈴發出“叮鈴”的輕響——這是女兒給她係上的,說“鈴鐺響,媽媽就不會迷路”。

終於爬到塔頂,壤駟龢推開沉重的鐵門,狂風瞬間灌了進來,差點把她掀翻。她死死抓住門框,站穩腳跟後,抬頭看向那盞巨大的聚光燈。燈體是銀灰色的金屬材質,表麵鏽跡斑斑,燈座上纏著幾圈褪色的紅綢帶——那是去年航海節時,孩子們係上去的,說“給燈塔係上平安結”。

聚光燈的控製麵板上布滿了灰塵,壤駟龢用袖子擦了擦,露出裡麵的按鈕和旋鈕。她按照丈夫留下的筆記裡寫的方法,轉動旋鈕調整燈光角度,可無論怎麼轉,光柱始終偏向左側,照不到“破浪號”所在的方向。

“該死!”壤駟龢低罵一聲,伸手去檢查燈座,指尖突然觸到一個冰涼的金屬物件——是個小巧的u盤,被卡在燈座的縫隙裡。她心頭一動,拔下u盤,借著應急燈的光看了看,u盤外殼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沈”字。

這是丈夫的u盤!他當年出事前,曾說過要把重要的東西存在一個“隻有我們能找到的地方”,難道就是這裡?壤駟龢的心跳驟然加快,她攥著u盤,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就在這時,塔頂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一個沙啞的男聲透過雨聲傳來:“壤駟龢,想知道你丈夫的真相,就把u盤交出來。”

壤駟龢猛地轉身,看見燈塔另一側的陰影裡站著一個男人。他穿著黑色的雨衣,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僵硬的下巴和嘴角一道細長的疤痕。男人手裡握著一根金屬棒球棍,棍身反射著冷光,顯然不是普通的棒球棍。

“你是誰?”壤駟龢握緊了手裡的應急燈,燈身的重量讓她稍微安心了些。她注意到男人的雨衣下擺沾著些白色的粉末,湊近聞了聞,是石膏粉的味道——望海崖附近隻有一家造船廠在用這種石膏粉。

男人輕笑一聲,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丈夫當年根本不是意外,他是被人害死的。”他向前走了一步,帽子滑落,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左眼是假眼,眼窩深陷,裡麵裝著一顆灰色的玻璃珠,“還記得造船廠的老鄭嗎?你丈夫當年發現了他偷工減料的證據,所以他才會被滅口。”

壤駟龢的腦子“嗡”的一聲,老鄭她當然記得,當年丈夫出事前,確實跟她提過要去造船廠核對一批船用鋼材的質量。她攥著u盤的手更緊了,指節泛白:“你怎麼知道這些?你和老鄭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弟弟,鄭明。”男人舉起棒球棍,棍身的冷光在暴雨中閃爍,“當年我哥被你丈夫逼得走投無路,隻能動手。現在,你把u盤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壤駟龢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她快速掃了一眼四周,發現塔頂的邊緣有個小小的檢修平台,平台下方就是萬丈懸崖,海浪在崖底翻湧,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想起丈夫教她的“聲東擊西”之計,於是故意抬手假裝要把u盤扔向大海,趁鄭明分神的瞬間,猛地將應急燈砸向他的臉。

應急燈“砰”的一聲砸在鄭明的假眼上,玻璃珠瞬間碎裂,他痛得慘叫一聲,棒球棍脫手而出,掉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壤駟龢趁機衝向檢修平台,腰間的登山繩在奔跑中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銅鈴的“叮鈴”聲在暴雨中格外清晰。

“站住!”鄭明捂著受傷的眼睛,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追了上來。他的臉上滿是血汙,假眼的窟窿裡不斷滲出紅色的液體,看起來格外猙獰。

壤駟龢爬上檢修平台,轉身看向追來的鄭明,突然笑了:“你以為我真的會把u盤給你?”她晃了晃手裡的u盤,“這裡麵不僅有你哥偷工減料的證據,還有當年他買通船員製造事故的錄音,你覺得如果我把這些交給海事局,你們鄭家還能翻身嗎?”

鄭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死死盯著壤駟龢手裡的u盤,像頭餓狼盯著獵物:“你敢!我哥已經死了,你彆想毀了我們鄭家!”他突然撲了上來,伸手去搶u盤。

壤駟龢早有準備,她側身躲開,同時解開了腰間的登山繩,一端係在檢修平台的欄杆上,另一端握在手裡。鄭明撲了個空,身體失去平衡,半個身子探出了平台邊緣,海風瞬間掀起他的雨衣,露出裡麵黑色的緊身衣——衣服上還沾著些暗紅色的血跡,不知道是誰的。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鄭明的聲音裡帶著瘋狂,他死死抓住欄杆,另一隻手伸向壤駟龢的腳踝,“我告訴你,當年你丈夫不僅發現了我哥的事,還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秘密——望海崖的暗礁群裡,藏著一批走私的文物!”

壤駟龢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丈夫當年的航海日誌裡,確實提到過“暗礁下的異常磁場”,當時她還以為是儀器故障。難道那些所謂的“異常磁場”,其實是文物金屬外殼產生的?

“你胡說!”壤駟龢嘴上反駁,心裡卻已經信了大半。她看著鄭明抓著欄杆的手在微微發抖,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於是故意說道:“就算真的有文物,你覺得你能拿到嗎?現在海警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哥的事加上走私文物,足夠你判死刑了。”

鄭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恐懼,他死死盯著壤駟龢:“你騙我!海警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剛纔在值班室的時候,已經用周伯的衛星電話報警了。”壤駟龢晃了晃手裡的手機——那是她剛才從值班室順手拿的,“現在,你要麼放手摔下去,要麼跟我去自首,你選一個。”

鄭明的臉扭曲成一團,他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彈簧刀,“唰”的一聲開啟刀刃,刀尖對著壤駟龢:“我選……拉你一起死!”他猛地用力,身體向壤駟龢撲來,手裡的彈簧刀直刺她的胸口。

壤駟龢早有防備,她側身躲開,同時將手裡的登山繩猛地纏在鄭明的手腕上,用力一拉。鄭明失去平衡,身體向後倒去,彈簧刀從手裡滑落,掉在平台上發出“叮”的一聲。他死死抓住登山繩,身體懸在半空中,腳下是翻湧的海浪,每一次浪濤拍打懸崖,都讓他的身體跟著劇烈晃動。

“救我……救我……”鄭明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他看著壤駟龢,眼神裡充滿了哀求,“我錯了……我不該聽我哥的……你放我上去……我跟你去自首……”

壤駟龢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心裡沒有絲毫同情。她想起丈夫出事時的痛苦,想起這些年自己和女兒的煎熬,眼神漸漸變冷:“你現在知道錯了?太晚了。”她猛地鬆開手,登山繩從她手裡滑落,鄭明的慘叫聲瞬間被海浪聲吞沒,很快就沒了蹤影。

壤駟龢癱坐在檢修平台上,大口喘著氣,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滑落。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u盤,突然想起丈夫當年說過的話:“有些真相,或許永遠不知道更好,但如果知道了,就一定要讓它大白於天下。”

就在這時,塔頂的聚光燈突然亮了起來,光柱準確地照向“破浪號”所在的方向。壤駟龢抬頭一看,發現是周伯拄著柺杖,慢慢走上了塔頂。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

“阿嫂,你沒事吧?”周伯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條乾毛巾,“剛才我在值班室聽到動靜,就趕緊上來了。還好你沒事,不然我真的沒法跟沈硯交代。”

壤駟龢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笑著說:“我沒事,周伯,謝謝你。”她看著遠處海麵上漸漸靠近的海警船,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周伯看著她手裡的u盤,問道:“這就是沈硯留下的東西?”

壤駟龢點了點頭,把u盤遞給周伯:“裡麵應該有當年事故的真相,還有走私文物的證據。等海警來了,我們把這個交給他們,沈硯的冤屈就能洗清了。”

周伯接過u盤,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裡,然後拍了拍壤駟龢的肩膀:“好,好,沈硯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他抬頭看向塔頂的聚光燈,光柱在雨幕中泛著溫暖的光,像極了丈夫當年回家時船上的燈光。

壤駟龢站起身,走到燈塔邊緣,看著遠處海麵上的“破浪號”漸漸被海警船包圍,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暖流。她想起女兒小時候畫的小太陽,想起丈夫留下的懷表,想起周伯的幫助,突然覺得這些年的煎熬都是值得的。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女兒打來的。壤駟龢接起電話,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念念,媽媽沒事,你爸爸的事……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電話那頭傳來女兒稚嫩的聲音:“媽媽,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對了,剛纔有個叫‘不知乘月’的叔叔來家裡找你,他說他是爸爸的老朋友,還帶來了爸爸當年的航海日誌副本。”

壤駟龢的心猛地一跳,“不知乘月”?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但女兒說他是丈夫的老朋友,還帶來了航海日誌副本,難道他知道更多關於丈夫的事?

“念念,你讓那個叔叔等一下,媽媽馬上就回來。”壤駟龢掛了電話,轉身對周伯說:“周伯,我得趕緊回家,有個重要的人在等我。”

周伯點了點頭:“去吧,這裡有我呢。你放心,我會把u盤交給海警的。”

壤駟龢衝周伯笑了笑,轉身跑下了燈塔。暴雨還在繼續,但她的心裡卻充滿了希望。她不知道那個叫“不知乘月”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帶來的航海日誌副本裡藏著什麼秘密,但她知道,丈夫的真相很快就要大白於天下,而她和女兒的生活,也終於要迎來新的開始。

她跑下螺旋樓梯,應急燈的光柱在前方晃動,照亮了樓梯轉角處女兒畫的小太陽。她伸手摸了摸那幅塗鴉,指尖傳來馬克筆的粗糙質感,心裡突然充滿了力量。她加快腳步,衝出燈塔,衝進了雨幕中,身後是塔頂聚光燈溫暖的光芒,像一雙溫柔的手,推著她走向未來。

壤駟龢踩著積水泥濘的路往家趕,衝鋒衣下擺沾滿泥點,腰間的銅鈴還在隨著奔跑輕輕晃動。雨勢漸小,天邊透出一絲微弱的天光,梧桐葉被衝刷得發亮,貼在路邊的矮牆上。轉過街角,她遠遠看見自家老舊的單元樓下站著個身影,那人穿著藏青色風衣,手裡拎著個牛皮紙檔案袋,正抬頭望著二樓她家的窗戶,窗台上擺著女兒去年種的多肉,葉片被雨水洗得翠綠。

“您就是壤駟龢女士吧?”見她跑來,男人轉過身,聲音溫和,眼角有幾道細紋,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透著沉穩。他抬手推了推眼鏡,將檔案袋遞過來,“我是‘不知乘月’,沈硯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當年在海事局的同事。”

壤駟龢接過檔案袋,指尖觸到袋口粗糙的牛皮紙,心裡滿是疑惑:“沈硯從未跟我提過您……”

“當年有些事,他不便細說。”男人歎了口氣,目光落在她濕透的頭發上,“先進屋吧,念念在裡麵等急了,我也正好把日誌裡的細節跟您說說。”

進屋後,女兒沈念立刻撲上來抱住她的腿,仰著小臉滿眼擔憂:“媽媽,你身上好濕,快換衣服。”壤駟龢摸了摸女兒的頭,轉身給“不知乘月”倒了杯熱水。男人接過水杯,從檔案袋裡抽出一疊泛黃的紙頁,正是沈硯的航海日誌副本,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裡,有幾處被紅筆圈出,標注著“暗礁磁場異常”“造船廠鋼材抽檢異常”,甚至還有幾行潦草的備注:“鄭某與境外聯係頻繁,疑走私文物,需進一步查證。”

“當年沈硯發現走私線索後,擔心打草驚蛇,隻敢私下調查,連我都隻知道皮毛。”男人指著日誌裡的備注,語氣凝重,“他出事前三天,曾給我發過一條加密資訊,說‘燈塔是關鍵,證據藏於光下’,我查了三年才查到望海崖燈塔,沒想到您已經先找到了u盤。”

壤駟龢心裡一震,原來丈夫當年說的“隻有我們能找到的地方”,不僅是給她的提示,也是給這位老朋友的訊號。她想起塔頂燈座縫隙裡的u盤,突然意識到什麼:“您今天來,是不是還有彆的事?”

“是為了日誌裡的‘暗礁文物’。”男人放下水杯,眼神變得嚴肅,“根據沈硯留下的坐標,那些文物不僅涉及走私,還可能是二戰時期遺留的軍用物資,一旦流入黑市,後果不堪設想。我已經聯係了文物局和海警,明天一早就會對暗礁群進行探測,需要您手裡的u盤作為關鍵證據,確認走私團夥的具體交易時間和地點。”

這時,沈念突然拉了拉壤駟龢的衣角,舉著一張泛黃的照片:“媽媽,這個叔叔帶來的日誌裡,夾著爸爸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沈硯穿著海員製服,身邊站著的正是“不知乘月”,兩人身後是一艘巨大的輪船,背景裡的燈塔正是望海崖燈塔,那時的塔身還沒有斑駁的鏽跡,泛著嶄新的銀光。

壤駟龢接過照片,指尖輕輕摩挲著丈夫的笑臉,眼眶又熱了。這些年的委屈、思念和堅持,在這一刻彷彿都有了歸宿。她抬頭看向“不知乘月”,堅定地說:“u盤我已經交給周伯,讓他轉交給海警了,但我記得裡麵的內容,明天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暗礁群,說不定能幫上忙。”

“太好了。”男人眼裡露出欣慰的神色,“有您在,沈硯的心願也能了了。”

第二天清晨,雨過天晴,海麵上泛起金色的波光。壤駟龢跟著“不知乘月”登上海警船,站在甲板上眺望望海崖燈塔,塔頂的聚光燈已經修好,正靜靜地矗立在崖邊,像一座守護正義的豐碑。周伯也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密封的證物袋,裡麵裝著那個刻著“沈”字的u盤,他笑著遞給壤駟龢:“阿嫂,海警說讓您親手交上去,這是沈硯的心血,該由您來完成。”

壤駟龢接過證物袋,走到海警隊長麵前,鄭重地遞了過去。隊長接過u盤,敬禮道:“謝謝您,壤女士,沈先生的冤屈,我們一定會還他一個公道。”

隨著海警船緩緩駛向暗礁群,壤駟龢站在甲板上,懷裡抱著女兒沈念,手裡攥著丈夫留下的舊懷表。懷表的指標輕輕跳動,像是丈夫在回應她的呼喚。遠處的暗礁群在陽光下露出黑色的礁石,探測船正在有條不紊地工作,水下機器人傳回的畫麵裡,隱約能看到暗礁縫隙中藏著的金屬箱子,正是日誌裡提到的走私文物。

“媽媽,爸爸是不是在天上看著我們呀?”沈念仰起頭,指著天空。壤駟龢點點頭,眼裡含著淚,卻笑著說:“是呀,爸爸看到我們幫他找到了真相,一定很開心。”

就在這時,海警隊長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份檔案:“壤女士,根據u盤裡的證據和航海日誌,我們已經抓獲了走私團夥的剩餘成員,鄭明的屍體也在崖底找到了,所有證據鏈都已完整,沈先生的案子可以正式結案了。”

壤駟龢接過檔案,看到“沈硯案,係被鄭某等人故意殺害,案件已破,凶手全部落網”的字樣,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三年了,她終於為丈夫洗清了冤屈,那些煎熬的日夜,那些不為人知的堅持,都沒有白費。

“不知乘月”走到她身邊,遞過一張紙巾:“沈硯要是知道,肯定會很欣慰。”他指著遠處的燈塔,“你看,燈塔的光又亮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借著它的名義做壞事了。”

壤駟龢擦乾眼淚,看向望海崖燈塔,陽光灑在塔身上,斑駁的漆皮彷彿也煥發了新生。她知道,丈夫的故事還沒有結束,那些被找回的文物會被妥善保管,走私團夥會受到應有的懲罰,而她和女兒,也會帶著丈夫的愛和希望,好好地生活下去。

沈念拉著她的手,輕聲說:“媽媽,以後我們經常來看燈塔好不好?就像爸爸還在的時候一樣。”

壤駟龢笑著點頭,握緊了女兒的手:“好,我們以後常來,讓爸爸看看,我們過得很好。”

海麵上,微風拂過,帶著鹹腥的海風,卻不再冰冷。望海崖燈塔的光芒穿透空氣,照亮了海麵,也照亮了壤駟龢和女兒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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