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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裡的褶皺 第251章 豆腐坊的牡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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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海市東城區的“公良記”豆腐坊外,三月的春雨裹著料峭寒意,把青石板路浸成深灰。坊簷下的紅燈籠被風吹得晃悠,染著豆香的熱氣從木窗縫裡鑽出來,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牆根的牡丹剛冒新芽,紫褐色的枝乾上沾著雨珠,像誰撒了把碎水晶。

公良龢正蹲在石磨旁添黃豆,靛藍色土布圍裙沾著濕痕,鬢角碎發被汗水貼在臉頰。她手腕發力推磨,石磨“吱呀”轉著,乳白的豆漿順著磨槽流進陶桶,濺起的飛沫落在手背,涼得她縮了縮指尖。

“良姐,來兩斤嫩豆腐!”門口傳來粗嗓門,是拆遷辦的大李。他穿著黑色衝鋒衣,拉鏈沒拉到底,露出裡麵印著“拆遷指揮部”的紅t恤,手裡攥著個皺巴巴的塑料袋。

公良龢直起身,用圍裙擦了擦手。“今天的還沒點好,得等半小時。”她指了指灶台,鐵鍋裡的豆漿正冒著細密的泡,“要不先坐會兒,喝碗熱豆漿?”

大李卻沒動,眼神瞟向坊內的老木櫃。“不用了,我來是想跟你說個事。”他壓低聲音,“上麵下了新通知,這片區下週就得拆,你這豆腐坊……”

話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刹車聲。一輛銀灰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張塗著大紅唇的臉。“公良龢,好久不見啊。”女人穿著米白色西裝套裙,珍珠項鏈在脖子上晃悠,正是公良龢的前小姑子,張梅。

公良龢的手頓了頓,磨盤的“吱呀”聲突然停了。“你來乾什麼?”她語氣冷下來,當年張梅丈夫挪用公款,連累公良龢母親的透析費差點斷了,兩人早就斷了來往。

張梅推開車門,踩著細高跟走進來,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篤篤”響。“聽說你這豆腐坊要拆了?”她從包裡掏出張銀行卡,在手裡掂了掂,“我哥讓我來送點錢,算是補償。”

“你哥?”公良龢挑眉,張梅的丈夫去年就因肝癌去世了,“他都不在了,還能給我送錢?”

張梅臉色僵了僵,又很快恢複笑容。“就算他不在,我們張家也不能讓你吃虧。”她把銀行卡往櫃台上一放,“這裡麵有五萬,夠你找個新地方開店了。”

大李在旁邊看得發愣,突然插了句:“張女士,這拆遷補償款有規定,不是私下給錢就行……”

“你閉嘴!”張梅回頭瞪他,“我跟我‘親戚’說話,有你什麼事?”她又轉向公良龢,眼神裡帶著施捨,“良姐,彆跟錢過不去,你媽還等著透析呢。”

公良龢拿起銀行卡,指尖捏得發白。她想起上週去醫院,醫生說母親的肌酐又升高了,要是再不換腎,恐怕撐不過夏天。五萬塊,夠母親做兩次透析,可這錢……她抬頭看向張梅,突然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這錢是你挪用你哥公司剩下的公款吧?”

張梅的臉“唰”地白了。“你胡說什麼!”她聲音拔高,“這是我自己的錢!”

“是嗎?”公良龢從抽屜裡掏出張紙條,是上次去張梅公司辦事時,偷偷抄下的財務記錄,“你哥去世後,公司賬戶少了二十萬,其中五萬的轉賬記錄,備注是‘豆腐坊補償’——你當我沒文化,看不懂這貓膩?”

大李湊過來看了眼紙條,眼睛一下子亮了。“張女士,你這可是違規操作!”他掏出手機就要拍照,“我得跟上麵彙報!”

張梅慌了,伸手去搶紙條。“你彆多管閒事!”她指甲劃過公良龢的手背,留下道紅痕。公良龢沒躲,反而攥緊紙條,往門外退了兩步:“你再哄,我就報警了。”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摩托車“嗚”地停在門口。騎手摘下頭盔,露出張棱角分明的臉——是大金牙的侄子,金小滿。他穿著黑色皮夾克,牛仔褲上沾著泥點,手裡拎著個竹籃,裡麵裝著新鮮的牡丹花瓣。

“良姐,我叔讓我送點花瓣來。”金小滿走進來,看到屋裡的混亂,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了?”

張梅看到金小滿,眼神更慌了。她知道大金牙當年差點娶了公良龢,兩家關係不一般。“沒、沒什麼。”她趕緊拿起銀行卡,“我就是來看看良姐,錢我先拿走了。”

“想走?”金小滿擋在門口,皮夾克的拉鏈拉到頂,露出裡麵印著“公益透析室”的白t恤,“我叔捐給透析室的錢,你是不是也動了心思?”

張梅的臉徹底沒了血色。她去年偷偷從透析室的捐款裡挪了三萬,以為沒人知道。“你、你彆血口噴人!”她後退著,高跟鞋踩在豆漿漬上,“嘩啦”摔了個四腳朝天。

公良龢沒管她,轉身給金小滿倒了碗豆漿。“你叔最近怎麼樣?”她遞過碗,指尖碰到他的手,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

金小滿接過碗,喝了口,眼睛亮了。“我叔挺好的,就是總唸叨你做的豆腐。”他把竹籃遞過去,“這牡丹是我叔在院子裡種的,說讓你撒在豆漿裡,香。”

公良龢看著籃裡的粉白花瓣,突然想起老頑童。當年老頑童也是這樣,總在她的豆腐坊門口種牡丹,說“你做的豆腐,配得上這花”。她鼻子一酸,趕緊彆過頭,卻被金小滿看穿了。

“良姐,你要是想我叔,我帶你去看他?”金小滿聲音放軟,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他最近總在透析室的花園裡待著,說等牡丹開了,就給你送過來。”

公良龢點點頭,眼淚還是沒忍住,掉在豆漿碗裡,濺起小小的漣漪。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公良龢心裡一緊,掏出手機就給醫院打——是母親的護工打來的,說母親突然咳血,正在搶救。

她抓起錢包就要跑,金小滿一把拉住她。“我送你!”他把頭盔塞給她,“我的摩托車快,比救護車還能抄近路。”

公良龢沒猶豫,戴上頭盔就坐上後座。摩托車“嗚”地衝出去,春雨打在臉上,涼得她發抖。她摟住金小滿的腰,隔著皮夾克,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

“抓緊了!”金小滿喊著,摩托車拐進小巷,濺起的水花打在牆上,像碎玉。公良龢把臉貼在他背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牡丹香,突然覺得沒那麼怕了。

到了醫院,母親已經被推進搶救室。護工紅著眼說:“醫生說情況不太好,可能要立刻手術,但是……”她頓了頓,“手術費還差十萬。”

公良龢的手攥緊了,十萬塊,對她來說就是天文數字。她剛想開口,金小滿就掏出手機:“我叔的卡上還有十五萬,先取十萬出來。”

“不行!”公良龢攔住他,“那是你叔給透析室的錢,不能動!”

金小滿卻笑了:“我叔說了,這錢本來就是給你留的。他說,你要是遇到難處,不用跟他客氣。”他把手機遞給她,“密碼是你的生日,他去年就設定好了。”

公良龢看著手機螢幕,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想起去年冬天,金小滿的叔叔來豆腐坊,坐在爐邊喝豆漿,說“良丫頭,你要是不嫌棄,以後我就當你哥”。當時她沒應聲,現在才知道,他早就把她當成了家人。

搶救室的燈滅了,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說:“手術很成功,但是病人需要長期觀察,最好能住病房,費用會高一些。”

公良龢剛想說話,身後傳來個熟悉的聲音:“病房的費用,我來出。”

她回頭,看到張梅站在走廊裡,頭發淩亂,西裝上沾著泥點。“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她從包裡掏出張支票,“這是二十萬,算是我給阿姨的補償,也是給我哥贖罪。”

公良龢看著支票,又看了看金小滿。金小滿點點頭:“收下吧,這是她該還的。”

張梅把支票遞過來,眼圈紅了:“良姐,對不起。我哥去世後,我才知道他當年挪用公款,是為了給我媽治病。我不該把錯都怪在你身上。”

公良龢接過支票,歎了口氣:“都過去了。你以後好好過日子,彆再犯糊塗了。”

張梅點點頭,轉身走了。走廊裡的燈光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

金小滿拍了拍公良龢的肩:“彆想了,阿姨沒事就好。”他指了指窗外,“你看,雨停了,牡丹應該快開了。”

公良龢看向窗外,雨果然停了,天邊露出點微光。她想起豆腐坊牆根的牡丹,想起金小滿叔叔院子裡的牡丹,突然覺得,生活就像這牡丹,就算經曆風雨,也總會開花。

幾天後,公良龢的母親轉到了病房。金小滿的叔叔來看她,坐在床邊剝橘子,說:“良丫頭,你這豆腐坊要是拆了,就來我這養老院開個小廚房,專門做豆腐腦,肯定受歡迎。”

公良龢笑著點頭,給他們倒了杯豆漿,裡麵撒了點牡丹花瓣。豆漿的香氣混著花香,在病房裡散開,暖得像春天。

金小滿坐在旁邊,偷偷拉了拉公良龢的手。她回頭看他,他眼裡帶著笑,像盛滿了星光。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趕緊彆過頭,卻沒鬆開他的手。

窗外的牡丹開了,粉白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一場溫柔的雨。公良龢知道,不管未來有多少風雨,她都不會再害怕了,因為她身邊,有了想要守護的人,也有了守護她的人。

這天晚上,公良龢在病房陪母親。母親睡著後,她走到走廊儘頭的陽台。金小滿也跟了過來,手裡拿著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晚上冷,彆凍著。”

公良龢裹緊外套,聞著上麵的牡丹香,輕聲說:“謝謝你。”

金小滿沒說話,隻是靠在欄杆上,看著遠處的燈火。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說:“良姐,我喜歡你。從去年我叔帶我去你豆腐坊,看到你推磨的樣子,我就喜歡你了。”

公良龢的心跳猛地停了一下,然後又飛快地跳起來。她抬頭看他,月光照在他臉上,把他的眼睛映得發亮。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金小滿又往前走了一步,離她隻有一拳的距離。“我知道我比你小五歲,可能不夠成熟。”他聲音有點發緊,“但是我會努力,會照顧你和阿姨,會讓你以後都開開心心的。”

公良龢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笑了。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我知道。”

金小滿愣住了,然後猛地把她抱住。他的懷抱很暖,帶著淡淡的牡丹香和少年人的氣息。公良龢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遠處的燈火閃爍,像撒在天上的星星。陽台的風裹著花香,吹起公良龢的頭發,也吹開了她心裡的花。她知道,這隻是開始,未來還有很多路要走,但隻要身邊有他,就什麼都不怕了。

第二天早上,公良龢回到豆腐坊。大李帶著幾個工人來測量,看到她,笑著說:“良姐,告訴你個好訊息。上麵說你這豆腐坊是老字號,能保留下來,還能申請非遺呢!”

公良龢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真的?”

“當然是真的!”大李掏出份檔案,“你看,這是批文。以後你這豆腐坊,就是鏡海市的寶貝了!”

公良龢接過檔案,手都在抖。她抬頭看向牆根的牡丹,粉白的花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誰撒了把碎金子。她想起老頑童,想起金小滿的叔叔,想起所有幫助過她的人,突然覺得,生活給了她很多苦難,卻也給了她更多的溫暖。

金小滿騎著摩托車來了,手裡拎著個蛋糕。“良姐,生日快樂!”他把蛋糕遞過來,“我叔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必須好好過。”

公良龢這纔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笑著接過蛋糕,眼淚卻又掉了下來。她切開蛋糕,分給大李和工人,也分給路過的鄰居。大家圍在豆腐坊裡,吃著蛋糕,喝著豆漿,笑著哄著,像一家人一樣。

陽光透過木窗,照在每個人臉上,暖得像春天。公良龢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愛的人,有喜歡的事,有溫暖的家。

傍晚的時候,金小滿的叔叔來了,還帶來了養老院的老人們。他們坐在豆腐坊裡,聽公良龢講做豆腐的故事,看她推磨,臉上都帶著笑。老頑童的照片擺在桌上,旁邊放著碗豆漿,裡麵撒著牡丹花瓣。

公良龢知道,老頑童沒有離開,他還在看著她,看著這個他用生命守護的豆腐坊,看著她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夜深了,客人們都走了。金小滿留下來幫公良龢收拾。他蹲在石磨旁,幫她清洗磨槽,月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公良龢坐在旁邊,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說:“小滿,以後我們一起把豆腐坊經營好,好不好?”

金小滿抬起頭,眼裡帶著笑:“好啊。我們還要開分店,讓全鏡海市的人都能吃到你做的豆腐。”

公良龢點點頭,靠在他肩上。石磨“吱呀”轉著,豆漿的香氣裹著牡丹香,在夜色裡散開。遠處的燈火閃爍,像撒在天上的星星。她知道,隻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什麼能難倒他們,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像這牡丹一樣,開得熱烈而燦爛。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公良龢和金小滿對視一眼,趕緊站起來。他們走到門口,看到一個黑影躺在地上,手裡還攥著個破碎的瓷瓶,裡麵的液體流出來,帶著刺鼻的氣味。

金小滿蹲下去,翻了翻黑影的身體。“是張梅的前夫!”他皺起眉,“他手裡攥的是硫酸,好像是想潑你!”

公良龢的心跳猛地加快。她想起張梅說過,她前夫出獄後一直找她麻煩,沒想到竟然找到這裡來了。

黑影突然動了動,嘴裡嘟囔著:“我不好過,你們也彆想好過……”

金小滿趕緊把公良龢拉到身後,警惕地看著他。“你想乾什麼?”

黑影掙紮著站起來,眼睛通紅:“公良龢,你毀了我的一切!我要讓你付出代價!”他說著,就要撲過來。

金小滿沒等他靠近,就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你再敢動一下,我就報警了!”他掏出手機,就要撥號。

黑影看著他,突然笑了:“報警?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要拉著你們一起死!”他從懷裡掏出個打火機,就要點燃地上的硫酸。

公良龢嚇得臉色發白,趕緊喊道:“彆衝動!有話好好說!”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黑影的動作頓了頓,眼裡露出恐懼。金小滿趁機衝過去,奪下他手裡的打火機。“警察來了,你跑不了了!”

黑影看著越來越近的警車,突然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警察衝過來,把黑影帶走了。公良龢看著他被押上警車,心裡鬆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發抖。

金小滿摟住她,輕聲說:“彆怕,沒事了。”他摸了摸她的頭,“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不會讓你再受傷害。”

公良龢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慢慢平靜下來。她抬頭看他,月光照在他臉上,把他的眼睛映得發亮。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謝謝你。”

金小滿愣住了,然後猛地把她抱緊。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她的臉頰,最後落在她的唇上。這個吻帶著少年人的熱情和溫柔,像春天的牡丹,熱烈而美好。

豆腐坊的燈亮著,石磨靜靜地立在角落,磨槽裡還殘留著淡淡的豆香。金小滿輕輕扶著公良龢的腰,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呼吸裡滿是牡丹與豆漿混合的暖甜。“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公良龢點點頭,手指輕輕攥著他的衣角。剛才的驚險像一場夢,此刻被他的體溫熨帖得漸漸消散。她望向窗外,月光灑在牆根的牡丹上,花瓣上還沾著夜露,在夜裡泛著微光,像星星落在了花枝上。

“磨還沒洗乾淨呢。”她忽然輕聲說,打破了滿室的安靜。金小滿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我來洗,你去坐著歇會兒,我再給你熱碗豆漿。”

他轉身蹲回石磨旁,開啟水龍頭,清水順著磨槽緩緩流淌,衝走殘留的豆渣。公良龢坐在桌邊,看著他的背影——牛仔褲上還沾著剛才搏鬥時蹭的灰,卻一點也不狼狽。她想起第一次見他,他拎著竹籃站在豆腐坊門口,眼裡帶著點侷促,說“我叔讓我送花瓣來”,那時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少年,會成為她往後日子裡最堅實的依靠。

豆漿在鍋裡“咕嘟”冒泡,金小滿舀了一碗,撒上幾片新鮮的牡丹花瓣,端到她麵前。“小心燙。”他遞過勺子,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相視而笑。

夜漸漸深了,街上的燈火一盞盞熄滅,隻有豆腐坊的燈還亮著。石磨已經洗乾淨,晾在院子裡,月光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長。金小滿收拾好東西,走到公良龢身邊:“很晚了,我送你回醫院陪阿姨吧。”

公良龢起身,鎖好豆腐坊的門。兩人並肩走在青石板路上,夜風吹過,帶著牡丹的香氣,也吹起她的頭發。金小滿很自然地伸手,幫她把頭發彆到耳後,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暖意。

“對了,”公良龢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明天我想去看看老頑童的墓,給他帶碗豆漿。”老頑童走的時候,她因為母親病重沒能好好送他,心裡一直惦記著。

金小滿點點頭:“我陪你去。我再摘些院子裡的牡丹,老頑童最喜歡這個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影子在月光下時而靠近,時而重疊。公良龢看著身邊的少年,看著遠處醫院的燈火,突然覺得,那些曾經讓她覺得跨不過去的坎,那些讓她深夜裡偷偷掉眼淚的苦難,都在這一刻變成了溫柔的鋪墊——鋪墊出現在這樣平靜又溫暖的日子,鋪墊出身邊這個願意陪她看牡丹、磨豆漿、護她周全的人。

走到醫院門口,公良龢轉身看著金小滿:“你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謝謝你。”

“跟我還客氣什麼。”金小滿笑了,從口袋裡掏出顆糖,遞給她,“明天見。”

公良龢接過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是甜甜的草莓味。她看著金小滿轉身離開的背影,直到他騎上摩托車,朝她揮手,才轉身走進醫院。

病房裡,母親睡得很安穩,呼吸均勻。公良龢坐在床邊,握著母親的手,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她想起白天醫生說的話,母親恢複得很好,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想起豆腐坊能保留下來,還能申請非遺;想起金小滿的告白,想起他溫暖的懷抱;想起張梅最後留下的支票,想起她眼裡的愧疚與悔意……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床頭櫃上,那裡放著一碗沒喝完的豆漿,牡丹花瓣浮在上麵,香氣輕輕散開。公良龢輕輕閉上眼睛,嘴角帶著笑意。她知道,未來的日子裡,或許還會有風雨,但她再也不會害怕了——因為她有想要守護的人,也有了守護她的人,還有一間飄著豆香與花香的豆腐坊,等著她明天回去,繼續推起石磨,磨出新的豆漿,也磨出屬於他們的,熱氣騰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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