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靈珠 第49章 情劫難，道心搖
紫府雲殿的晨露還凝在窗欞上，小茉發現對這界麵日月輪轉的時間很短。
此時萬象匣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震顫。匣身的金紋泛起不穩的紅光，焚天玄晶的氣息裹挾著一縷熟悉的靈力——是蘇瑤的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還纏著濃重的血色。
「是天音門的方向！」星琅的白衣身影從萬象匣中踉蹌衝出，他袖口竟沾著一絲淡金色的血跡，顯然是之前沾染上的，隻是不知道是誰的血跡，「蘇瑤在渡劫，而且是最凶險的『情劫』，她的道心快崩碎了！」
「她若隕了，天音門將亂。」星琅語氣肯定，「我們必須再去一趟！」
「早知道就多待一會！」白竹感歎道。
白璃猛地撞開殿門，龍爪上沾上的靈泉水還在滴答作響：「情劫？她不是一心想當天音門掌門嗎？哪來的閒心動情？」
小茉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
白璃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遇見她時，偷聽到的！」
白璃甩了甩尾巴，冰藍色的龍瞳裡閃過一絲擔憂，「會不會是那魔改後《滅度經》的反噬？你們說，她修煉邪經傷了心脈，情劫說不定是魔氣引出來的。」
「情劫是什麼？！」小茉看向星琅問道。她不明白什麼是情劫，她覺得白璃應該也不懂。
星琅若有所思，「我也沒有曆情劫！」
赤焰夔牛正用蹄子扒拉著白璃掉出來的清心丹，聞言突然停住動作：「情劫可是要命的！我老家有頭青牛就是渡情劫時沒扛住，最後變成了一塊石頭！」
他把丹瓶往懷裡一揣，甕聲甕氣地說，「走！去看看！就算她看起來很討厭，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變成石頭！天音門不能滅。」
「滅不了，她還有個妹妹。」白璃覺得阿溪也可以當天音門的掌門。
「是啊！還有林清韻與林清雪。」小茉指尖一絲細微的淡紫色靈力正順著萬象匣的金紋遊走。
很快穩住那縷紊亂的氣息。
她希望星琅快點恢複所有的能力，讓這界麵恢複平衡。她就可以安心的去遊山玩水，等沐逸晨他們找到炎靈珠，就可以回去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蘇瑤的靈力裡交織著三種力量：天音訣的清越、《滅度經》的死寂，還有一種嶄新的、熾熱的情感波動——那是愛意，與父親母親對她純粹得像初升的朝陽的氣息不同，是一種她不懂的情感。
「度情劫？」星琅若有所思，「是為了一個叫『墨塵』的散修。」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靈力觸碰到了蘇瑤最脆弱的記憶碎片，「那散修在她閉關時闖入天音山，替她擋了魔氣反噬，自己卻被魔化的藤蔓纏上，現在還困在禁魔洞的最深處。」
「怎會還有魔氣？！」星琅不明所以。
萬象匣的紅光突然暴漲，天音門的方向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撕裂靈魂。
「再晚就來不及了！」星琅抬手一揮，萬象匣化作一道流光纏上小茉的手腕，「情劫最忌心魔滋生，她現在肯定把墨塵的遭遇歸咎於自己，魔氣正好借她的愧疚感吞噬道心！」
「快走！快走！」赤焰有些急了，「怎麼還有尾巴沒處理乾淨！」
小茉覺得定是這界麵的慾念在搞事。
眾人瞬移出現在天音山時。
天音山的禁魔洞外，已經圍滿了天音門弟子。
洞口的符咒在劇烈閃爍，時而金光燦爛，時而黑氣彌漫。
「這是道心與魔氣在瘋狂拉扯的征兆。」星琅解釋道。
他擔心小茉把兩道光都滅了。
如果金光也滅了，那蘇瑤就回不來了。
此時蘇瑤的身影懸浮在洞口上方，月白長袍被血色浸透，眉心的硃砂痣已經變成了黑色，銀鈴在她掌心瘋狂顫動。
她發出既痛苦又甜蜜的詭異聲音。
「瑤兒！快停下！」新任掌門是位麵容和藹的成年女子，此刻正急得滿頭大汗，手中的法劍不斷斬向纏繞蘇瑤的黑氣，「墨塵修士吉人天相，定會平安無事！你這樣硬抗渡劫，隻會兩敗俱傷！」
蘇瑤的眼睛死死盯著洞口，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平安無事？他為了我才被魔藤纏上的！是我害了他！」她猛地抬手，銀鈴射出一道紅光，竟硬生生將試圖靠近的女子震飛，「誰也彆想攔我！我要用《滅度經》的力量，哪怕把自己煉化成燈芯，也要救他出來！」
「瘋了！她真的瘋了！」赤焰夔牛看著蘇瑤身上越來越濃的黑氣，蹄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坑，「《滅度經》的力量哪是說用就能用的？她這是在自殺！」
「況且，她習的是魔改的《滅度經》。」
白璃的龍爪按在石壁上，靈力順著岩石探向洞內：「禁魔洞深處的魔藤已經與墨塵的靈力繫結了，蘇瑤修煉的經文之力越強，魔藤勒得越緊！她這是在幫倒忙啊！」
小茉沒有靠近，她的一絲靈力正透過萬象匣安撫著蘇瑤瀕臨崩潰的識海。在那片混亂的記憶碎片裡，她看到了蘇瑤與墨塵初遇的場景——那是在西漠綠洲的邊緣，蘇瑤正用縛妖鈴驅趕受傷的蝶妖，墨塵卻背著藥簍衝出來，將蝶妖護在身後，笑著說「再凶的生靈，也有溫柔的一麵」。
原來那份被蘇瑤鄙夷的「惻隱之心」，早就悄悄在她心底紮了根。
看來她本性確實不壞。
「蘇瑤！」小茉揚聲喊道，淡紫色的靈力順著聲音傳過去，在蘇瑤周圍織成一道光網，「你仔細聽，墨塵還在跟你說話！」
光網中浮現出一幅清晰的畫麵：禁魔洞深處，一個穿著青衫的修士正被黑色藤蔓緊緊纏住，他的半邊身體已經魔化，卻依舊笑著對藤蔓外的空氣說：「瑤兒，彆聽天魔胡說，我沒事……你不是想讓天音門的鐘聲傳遍三界嗎？等我出去，就陪你一起敲鐘，敲到天荒地老……」
蘇瑤的哭聲突然頓住，懸浮的身體劇烈搖晃。銀鈴的鈴聲裡第一次透出清晰的溫柔，黑氣的蔓延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墨塵……」她喃喃自語，指尖的銀鈴突然轉向洞口，「我救你出來！一定！」
「彆用你那魔改後的經文！」小茉的聲音再次響起，光網中的畫麵突然切換，變成了墨塵被魔藤纏住的真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她父親蘇墨白故意引他去的！蘇墨白早就發現墨塵的靈根與禁魔洞的魔藤相衝，想用他的血肉喂養魔藤，增強那魔改《滅度經》的力量！
「是你！是你害了他！」蘇瑤猛地轉頭，銀鈴直指站在弟子身後的蘇墨白。
蘇墨白被廢去修為後本應在思過崖，此刻卻拄著柺杖，眼神陰鷙地盯著林清韻，「你說過隻要我專心修煉經文，就能成為最好的掌門！你說兒女情長是修行大忌！你騙我！」
「你回來後還想當掌門，你女兒也想當掌門，為什麼不支援我！」蘇墨白有些癲狂。
小茉與白璃對望一眼，「有反轉？！」
小茉以為林清韻是個善的，沒想到也是個心思深沉的。
小茉不知道，人隻要有**，為了自己的**得到滿足，想法會變化的。
蘇瑤神情呆滯，「母親給你的！？」
蘇墨白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柺杖重重地跺在地上：「孽障！為了一個散修毀了道心，你對得起天音門嗎？」他突然從袖中掏出一張黑色符紙，「既然你不肯成全天音門，那就一起陪葬吧！」
符紙燃燒的瞬間，禁魔洞劇烈震顫，無數魔藤從地底鑽出，朝著蘇瑤和洞內的墨塵同時纏去。這是蘇墨白最後的殺招——用自己的殘軀獻祭，引爆魔藤的全部力量，將所有「阻礙」一網打儘。
他想著隻要自己的魂靈還在，重新找個肉身很容易。
「星琅，萬象匣！」小茉道。
她可不想被波及。
「來了！」星琅反應迅速。
九塊玄晶的光芒同時爆發，淡紫色的本源之力與赤紅的焚天火焰交織成一柄巨斧，小茉握住斧柄，毫不猶豫地朝著魔藤最密集的地方劈去。斧光過處，黑氣與魔藤同時消融，露出一條通往岩洞深處的通道。
「白璃，帶蘇瑤去救墨塵！」小茉的聲音響徹山間，巨斧橫掃，將撲向弟子們的魔藤儘數斬斷，「赤焰，看好老掌門，彆讓他再耍花樣！」
她看了一眼林清韻。
至於重新當掌門的林清韻，她覺得等下再問問。
林清雪與阿溪還沒有出現，她覺得很奇怪。
白璃聽了小茉的吩咐，立刻化小身形，馱著蘇瑤衝向岩洞深處，龍爪上的靈泉水不斷滴在魔藤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蘇瑤趴在龍背上，銀鈴的鈴聲變得前所未有的清越，那些纏著墨塵的魔藤在鈴聲中紛紛退縮，露出下麵已經奄奄一息的青衫修士。
「墨塵！」蘇瑤撲過去，指尖的銀鈴貼著墨塵的眉心，天音訣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注入，「醒醒！你說要陪我敲鐘的！」
「你說過要陪我到天荒地老的。」
墨塵艱難地睜開眼，看到蘇瑤的瞬間，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傻丫頭……哭什麼……我這不是……還沒死嗎……」他抬手想擦去她的眼淚，手卻在半空中垂落——魔藤的毒性已經侵入心脈，他的靈識正在迅速消散。
「不——！」蘇瑤的慘叫聲撕心裂肺，眉心的黑痣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紅光，「以我道心為引，以我仙骨為柴，燃儘魔氣，換他生機！」
她竟要效仿小茉重鑄《滅度經》的法子，用自己的道心和仙骨淨化墨塵體內的魔氣！
「彆傻了！」小茉及時趕到，淡紫色的靈力絲按住蘇瑤的肩膀，「你這樣做，他就算活下來，也會永遠活在愧疚裡！」
她將萬象匣貼在墨塵胸口，九塊玄晶的光芒順著墨塵的經脈遊走，「看清楚！他的靈識還沒散！」
玄晶的光芒在墨塵體內形成一個旋渦，那些黑色的魔氣被旋渦一點點抽出，融入萬象匣中。墨塵的臉色漸漸紅潤，呼吸也變得平穩，隻是依舊昏迷不醒。
蘇瑤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突然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這次的哭聲裡沒有了魔氣的乾擾，隻有卸下所有防備的脆弱與委屈，像個終於找到依靠的孩子。
蘇墨白被赤焰夔牛的火焰困住，在火中發出瘋狂的詛咒，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新任掌門林清韻看著滿地狼藉，對著小茉深深一揖：「多謝仙子出手相助，天音門……欠您太多了。」
小茉知道林清韻應該是想起上次，與上上次，都是她與白璃幫天音門度過了危機。
小茉沒有說話，隻是將白璃的一枚清心丹遞給蘇瑤：「他需要靜養，魔氣雖然清除了，但靈根受損，以後可能再也無法修煉了。」
蘇瑤接過丹藥，指尖微微顫抖：「不能修煉……也好。」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墨塵，臉上露出一絲釋然的笑，「他說過想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種藥草，我陪他去。天音門的掌門之位，誰想要誰拿去，如今母親當掌門，以後還有阿溪。」
銀鈴從她掌心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那是天音門掌門林清韻當年留給她的信物，此刻卻被她毫不猶豫地留在了禁魔洞——道心雖碎，卻在廢墟上長出了更珍貴的東西。
蘇瑤放下了當掌門的執念。
……
離開天音門時，小茉回頭望了一眼。
蘇瑤正背著墨塵走在下山的路上，月白長袍的下擺沾著泥土，卻走得異常堅定。禁魔洞的洞口已經被重新封印，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天音門主殿的鐘樓上，那口沉寂已久的大鐘，似乎正等待著新的敲鐘人。
「她能挺過去嗎？」赤焰夔牛啃著路上摘的野果，含糊不清地問。
「茉茉！這赤焰怎麼什麼都吃。」白璃傳音給小茉，「他不是這裡的神獸嗎？」
小茉沒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雲星域的生靈不需要這些植物果子當食物。
「有情人終成眷屬。」星琅的白衣身影在萬象匣上閃爍，匣身的金紋泛著溫柔的光芒，「情劫雖然凶險，卻也能讓人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看她現在的眼神，比以前亮多了。」
「這是她的因果，也是她的緣分，她當下的選擇，決定她往後的路。」
白璃甩了甩尾巴，冰藍色的龍瞳裡滿是感慨：「沒想到最後是這麼個結果。」
赤焰打了一個響鼻，「我還以為她會一輩子抱著那破鈴鐺，喊著『規矩』『道心』呢。」
小茉望著遠處漸漸消失的身影，指尖的淡紫色靈力絲輕輕拂過萬象匣。她想起蘇瑤最後說的話：「以前總覺得小柔行事沒規矩，現在才明白，真正的規矩不是刻在書上的字，是藏在心裡的秤。」
「所謂的成長，從來不是變得越來越像誰，而是終於有勇氣承認自己的脆弱，有底氣選擇自己的路。」
小茉知道蘇瑤放下了掌門之位的執念，卻拾起了更真實更普遍的人生。
就像她自己，打破了那麼多規則，最終守護的不過是「想護著在意的人」這顆簡單的初心。
「走吧，回紫府雲殿。」她轉身朝著紫府雲殿的方向飛去，淡紫色的靈力絲在身後拖出溫暖的光軌。
「白竹的桃花酒，我還沒有喝。」赤焰低語，「這次一定要喝。」
赤焰以為自己的聲音小。
他似乎忘記了他是赤焰夔牛。
牛吼在山間回蕩，驚起一群歸巢的飛鳥。
天音門的鐘聲最終沒有響起，但下方的小路上，卻傳來了蘇瑤輕輕哼唱的歌謠。
下方山澗的清泉，初開的鮮花，引導著蘇瑤向前。
此時的蘇瑤像所有終於找到歸宿的靈魂一樣，在陽光下，自由地呼吸，不想宗門之事，不想得道成仙，隻想與所愛之人一生一世，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