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靈珠 第50章 情蠱毒，兩心牽
小茉與眾人回到紫府雲殿時，發現紫府雲殿裡多了一道陌生的氣息。
紫府雲殿的簷角掛著白竹前日新采的風鈴草，清風拂過，草葉發出細碎的響聲，像誰在低聲絮語。
白竹率先飛入。
她也發現有陌生氣息進入正殿了。
小茉跟著進入正殿，在玉案前停下。
她放下萬象匣。
玉案上擺放著一枚紅色玉佩。
沾染了小茉本源之力的萬象匣微光一閃，裡麵的《滅度經》經文懸浮於萬象匣表麵。
小茉看著經文。
白璃與白竹等人皆因這經文的出現而忽略了玉佩。
經文的金光越來越柔和，卻在觸及匣角的玉佩時，突然泛起一陣刺目的紅光。
「這玉佩是蘇瑤托人送來的，說是墨塵下山後就醒了，醒後發現玉佩上麵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異香。」星琅道。
小茉與白璃、赤焰、白竹四人皆看向星琅。
「墨塵說他之前夜裡總做噩夢，定是這玉佩作怪。」星琅繼續說道。
「什麼玉佩？」白璃不解，他還沒有看到玉案上的紅色玉佩。
「是蠱毒的氣息。」星琅的指尖拂過玉佩。
他指尖的靈力光絲剛觸到異香就劇烈顫抖，「而且是南荒最毒的『同心蠱』，種蠱者與受蠱者性命相連，隻要一方心生怨懟，另一方就會如萬蟻噬心。」
白竹的纖纖玉手按在玉佩上，黑瞳裡閃過一絲厲色：「同心蠱？不是早就被南荒的蠱王銷毀了嗎？據說這蠱是用一對癡男怨女的心頭血煉的，中蠱者要麼一生恩愛，要麼同歸於儘，歹毒得很！」
「而且，是誰把玉佩放到這裡的？而且比我們先到！最主要的是，那人怎麼進來的？」白竹覺得如今的紫府雲殿不安全了。
赤焰往玉案後縮了縮，蹄子在地上刨了幾下：「蘇瑤和墨塵怎麼會中這種蠱？他們不是剛脫離危險嗎？難道是那老掌門的餘黨搞的鬼？」
小茉將玉佩湊到鼻尖輕嗅，異香中混著一縷熟悉的甜膩。
「是西漠蝶妖穀的「醉魂香」，隻是被人用蠱術改良過，能悄無聲息地侵入心脈。」星琅解釋道。
星琅忽然想起蘇瑤離開時的細節：墨塵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是前掌門的餘黨。」他的聲音沉了下來，指尖的金色靈力絲順著玉佩遊走，在玉紋深處顯露出細小的黑色蠱卵，「是南荒的『蝕心蠱婆』。當年天魔主君曾許給她『萬蠱之主』的位置，她一直記恨我們毀了她的前程，這是在報複。」
萬象匣突然發出一聲輕鳴，匣身的金紋與《滅度經》的光芒交織，南荒的方向傳來一陣沉悶的鼓聲。
「是蠱婆在催動蠱毒，她想借著墨塵對蘇瑤的猜忌心，讓同心蠱提前發作。」星琅道。
小茉對星琅又多了一分疑慮，她覺得星琅好像對坤靈的宗門與修士都瞭如指掌，應該不隻是上古器靈這麼簡單。
「必須去南荒一趟。」星琅抬手一揮，萬象匣的紅光將玉佩包裹，「同心蠱的解藥隻有蝕心蠱婆有，而且解蠱時必須兩人心甘情願，但凡有一絲懷疑，蠱毒就會立刻反噬，讓他們在互相怨恨中爆體而亡。」
小茉對最近的事件已習以為常了。
這界麵的生靈，**真的很多。
星琅領著眾人瞬移至南荒時，發現南荒的瘴氣比記憶中更濃了。
墨綠色的霧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蠱蟲，落在旁邊的樹葉上，還會留下紅色的痕跡。
小茉的靈力結界外，藤蔓像活物般扭曲纏繞，上麵掛著一串串骷髏頭，骷髏頭的眼眶裡閃爍著幽綠的蠱火。
「這是什麼東西？！」白璃最不喜歡蟲子。
他與小茉一樣足不沾地。
「這是蝕心蠱婆你的迎客禮嗎？」赤焰仰著脖子高減。
小茉看了赤焰一眼。
難道這赤焰夔牛與蝕心蠱婆以前打過交道？
「前麵就是蠱婆的『萬蠱窟』了。」星琅道。
白璃低喝一聲，龍爪拍碎一條纏上來的毒藤，藤蔓斷裂處湧出粘稠的黑血，「茉茉！這地方太邪了。」
小茉低頭看著腳下方的植物，「你不喜歡，就不要離開靈力防護罩。」
「可它想襲擊我們。」白璃退回來，「要不，赤焰！你放火燒了它們！？」
「不可！」星琅出聲製止。
「我用靈識探過，窟裡的蠱蟲比上次多了十倍，連空氣裡都飄著蠱卵。」
「放赤火燒也會有遺漏！」
「不試試怎麼知道！」赤焰夔牛噴出火焰燒向瘴氣，火光中傳來奇怪的慘叫聲，還夾雜著咒罵聲：「這老婆子太不是東西了！打不過咱們就拿蘇瑤撒氣！等會兒見到她，看我不把她的蠱爐踢翻！」
「臟蟲子會說話？！」白璃一臉疑惑。
「少說話。」小茉的目光落在前方那座懸浮在瘴氣中的竹樓。
赤焰的火燒掉了一些蟲子便消失了。
空氣中散發著奇怪的氣味。
竹樓的窗欞上掛著兩串風乾的心臟，上麵爬滿了銀灰色的蠱蟲。
「這就是同心蠱的成蟲。」星琅道。
他擔心小茉與白璃會一掌拍向竹樓，繼續說道：「看那影子。」
其實眾人都在看那影子。
蘇瑤和墨塵的身影被蠱蟲纏在竹樓中央的柱子上，兩人臉色慘白，手腕上的紅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瑤兒……我沒有不信你……」墨塵的聲音虛弱得像風中殘燭，他想抬手觸碰蘇瑤的臉，卻被蠱蟲狠狠蟄了一下，疼得悶哼出聲，「是這蠱……在搗鬼……」
小茉很驚訝蘇瑤帶著墨塵離開後遇到了什麼，怎麼那快就變成這副模樣。
「我知道！」蘇瑤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手腕的紅線上，紅線竟冒出黑煙：「我知道……可是好疼……墨塵，我好像……快要撐不住了……」她的眼神開始渙散，明明看著墨塵，卻像是在看陌生人，「你說……要是當初沒遇見我，你是不是就不會遭這份罪了？」
「彆胡說！」墨塵急得想掙紮，蠱蟲卻纏得更緊，「能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話音未落，竹樓的陰影裡傳來一陣尖利的笑：「好一對苦命鴛鴦！可惜啊，同心蠱最容不得『可惜』，隻要她心裡閃過一絲悔意，你這顆心，就會變成我的蠱食！」
蝕心蠱婆從陰影中走出來，她穿著破爛的黑裙，滿頭銀發裡纏著蠕動的蠱蟲，臉上的皺紋裡嵌著細小的蟲卵，手裡拄著一根用人骨做的柺杖，柺杖頂端的骷髏頭正滴著毒液。
小茉感覺自己有點不理解這裡的生靈了，怎會有人的軀殼是這樣子的。
「仙子大駕光臨，真是讓老婆子蓬蓽生輝。」蠱婆的目光落在小茉身上，然後轉向白竹。
她的眼神像毒蛇般黏膩，「怎麼？又想壞我的好事？可惜啊，這次就算你有萬象匣，有上仙當同伴，也解不了這同心蠱——除非你能讓他們忘了彼此，可忘了彼此，這樣的癡男怨女，會覺得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就是間接害死她們。」
小茉看著白竹，「你以前與這老巫婆打過交道？！」
「是……啊……不……沒有……」白竹不知道如何說出來。
她記憶裡，以前是見過這老蠱婆，但並沒有打交道。
「跟她廢什麼話！」赤焰怒吼一聲，赤焰夔牛本體暴漲，牛尾狠狠抽向竹樓的柱子：「老妖婆！少在這裡搬弄是非！快把解藥交出來！」
「解藥？」蠱婆笑得更尖利了，柺杖往地上一頓，竹樓的地板突然裂開，無數毒蠍從縫隙裡湧出，「解藥就在他們心裡！你問問蘇瑤，她敢說對墨塵沒有半分懷疑嗎？你問問墨塵，他看到蘇瑤和天音門弟子說話時，心裡就沒泛起過疙瘩？」
隨著她的話語，蘇瑤和墨塵手腕上的紅線突然收緊，兩人同時發出痛苦的慘叫。蘇瑤的眼神徹底渙散，竟對著墨塵厲聲喊道：「是你！是你故意讓我中蠱的！你早就知道我未來是天音門掌門，想藉此要挾我！」
「不是我！瑤兒你看著我！」墨塵急得雙目赤紅，心口的位置鼓起一個包，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我怎麼會害你？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蘇瑤已經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銀牙深陷皮肉，帶著瘋狂的恨意。
「不好！他們的理智被蠱毒吞噬了！」星琅的聲音提高數倍。
萬象匣的匣身上麵的金紋亮起，將竹樓籠罩在金光中。
「茉茉！快用《滅度經》的力量穩住他們的心神！」星琅低聲對小茉說道。
小茉指尖的淡紫色靈力與經文的金光交織，化作兩道光絲，分彆纏上蘇瑤和墨塵的眉心。光絲中浮現出他們相遇的畫麵：西漠綠洲的蝶妖草前，墨塵笑著把受傷的蝴蝶遞給蘇瑤；禁魔洞的黑暗裡，他用身體替她擋住魔藤；下山的小路上，她背著他一步步走向朝陽……
「看看清楚！」小茉的聲音帶著本源之力的震顫，穿透蠱毒的乾擾，「你們怨的不是彼此，應該是這個邪惡的蠱毒！是想拆散你們的惡念！」
蘇瑤的動作猛地一頓，眼淚混合著血水從眼角滑落。她看著墨塵肩膀上的牙印，又看了看他心口鼓起的包，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墨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墨塵清醒過來，忍著劇痛抬手擦掉她的眼淚，聲音溫柔得像春風：「我知道……不怪你……」他的目光轉向蝕心蠱婆，眼神裡燃起決絕的火焰，「要殺要剮衝我來，彆折磨她！」
「真是感人啊。」蠱婆的柺杖重重的敲擊著地麵，竹樓裡的蠱蟲突然同時躁動。
「可惜晚了！同心蠱一旦見血，就會認主，現在就算你們和解，也隻能活一個！」她舉起柺杖指向蘇瑤，「選吧，是你死，還是他亡？」
小茉與星琅都不知道如何解這情蠱毒，皆不想輕舉妄動。
蘇瑤毫不猶豫地撲到墨塵身前，銀鈴從袖中滑落，化作一道白光護住他的胸口：「我死！讓他活！」
「傻子！」墨塵猛地將她推開，自己撞上柺杖的骷髏頭，毒液瞬間侵入他的心臟，「我一個廢人，活著也是拖累你……你還有大好年華……」
「你……還有母親與妹妹……」
就在這時，萬象匣突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焚天玄晶的火焰與寂滅玄晶的藍光交織，在竹樓中央凝成一朵並蒂蓮，花瓣上浮現出古老的文字。
「這……這是《滅度經》中記載的「同心咒」，能以兩人的愛意為引，淨化一切邪蠱。」星琅大喜，「天意如此！天道果真如此。」
「誰也不用死！」小茉的聲音響徹萬蠱窟，她將並蒂蓮推向蘇瑤和墨塵，「把你們的靈力注入蓮花，用你們之間的信任之心對抗蠱毒！記住，愛從來不是軟肋，而是最堅硬的鎧甲！」
愛從來不是軟肋，而是最堅強的鎧甲。這句話，小茉聽父親說過多次了。
蘇瑤和墨塵對視一眼，不再猶豫，將最後的靈力注入並蒂蓮。並蒂蓮花在兩人之間綻放，古經文順著紅線遊走，那些黑色的蠱蟲在金光中迅速消融。
蘇瑤與墨塵手腕上的紅線漸漸變成了純淨的粉色，像初始時出現的姻緣線。
「不——！」
「你們……」
蝕心蠱婆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她沒想到同心蠱竟能被這兩人的愛意淨化。
竹樓在並蒂蓮的光芒中開始崩塌，無數蠱蟲在金光中化為飛灰，露出下麵清澈的泉眼——原來萬蠱窟的深處，藏著南荒真正的靈脈，隻是被蠱毒掩蓋了千年。
眾人想上前幫忙。
墨塵搖了搖頭，抱著脫力的蘇瑤靠近泉眼，兩人的傷口在靈脈泉水散發出來的氣霧中迅速癒合。
蘇瑤看著墨塵心口的疤痕，突然笑了：「以後不許再替我擋危險了，我不是以前那個隻會喊規矩而不變通的傻丫頭了。」
墨塵也笑了，替她擦掉臉上的灰塵：「好，以後我們一起麵對。」
蝕心蠱婆被萬象匣的金紋困住，在金光中縮成一團，最終化作一隻灰黑色的毒蟲，被赤焰夔牛一蹄子踩碎。
……
眾人離開南荒時，瘴氣已經散去，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蘇瑤和墨塵站在山口，向他們揮手告彆。蘇瑤的月白長袍換成一身輕便的青色布衣，墨塵的藥簍裡裝滿了南荒的草藥，兩人相視而笑的樣子，在小茉眼中比並蒂蓮還要動人。
她想起了父親母親對視時的樣子。
「他們真的能一輩子恩愛嗎？」赤焰夔牛嚼著路上摘的野果，好奇地問。
小茉不知道。
她不清楚什麼樣纔算一輩子，她在雲星域似乎沒有見過死亡。
「不知道。」星琅的白衣身影在萬象匣上閃爍，聲音裡帶著釋然的笑意，「但至少他們學會了信任，這就夠了。」
「一輩子很快的。」白竹有些落寞。
她前世與主子的一輩子也不算長。
白璃甩了甩尾巴，冰藍色的龍瞳裡映著遠方的彩虹：「咱們接下來去哪？總該有個安穩日子過了吧？」
其實他就是想去找炎靈珠。
也想去見沐逸晨他們。
小茉望著南荒漸漸遠去的輪廓，指尖的萬象匣輕輕顫動，九塊玄晶的光芒和諧共鳴。
她忽然覺得，所謂的曆練，從來不是為了打敗多少人，而是在一次次相遇中，看到更多人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就像蘇瑤與墨塵，就像桃花仙與蝶妖，就像身邊這些吵吵鬨鬨卻永遠不離不棄的同伴。
與那些曆練者不同，她不需要打敗誰來證明自己。
「回白竹的家。」她轉身朝著紫府雲殿的方向飛去，淡紫色的靈力在身後拖出溫暖的光軌。
「可是……」白璃想說可以到處逛逛。
卻被赤焰打斷，「白竹釀的酒，我還喝。」
龍嘯與牛吼在南荒的清風中回蕩，驚起一群遷徙的候鳥。
此時萬蠱窟的廢墟上，新生的靈草正破土而出，像在訴說著一個事實：再深的仇恨，也敵不過相濡以沫的愛意；再毒的蠱蟲，也化不開生死與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