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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皮之下 第8章 深夜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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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試探

議事堂

空氣彷彿凝固一般,所有人屏息而立。

謝謹麵色冷峻,目光如刀,喝令翟郡跪下,執意要以刑責之。

翟郡被褪去了上衣,露出結實的身體。噬骨鞭是玄鐵淬過的,抽在身上時帶著破風的尖嘯,第一鞭下去,翟郡後背立刻翻起一道紅得發亮的血痕。

鮮血滲出,卻未能換來他的哀聲。

沈折舟站在一旁,他望著翟郡後背的血痕,想說“罰得重了”,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隻希望他能夠記住教訓。

終於,翟郡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似乎快要支撐不住。謝謹擡手,行刑者立刻收了手。

廳堂中,鞭聲驟止,隻餘血跡斑駁的背影。

“翟郡,你可知錯?”謝謹出聲。

“弟子無錯。”翟郡依舊倔強。

“若我說你錯,你豈非要連我一同罵一頓?”謝謹眯起眼,從椅上起身,負手立於他麵前,語氣更添威嚴:“你突襲妖市,致使傷亡慘重,這是第一錯;不上報擅自行動,這是第二錯;而第三錯,是你未將緝妖司二處視作同僚,而是當作你的工具。”

這番話如重錘般落下,翟郡再也無言,隻能低下頭,沉默不語。

謝謹神色稍緩,伸手將他扶起,語重心長地說道:“維護天下太平,護佑百姓安寧,不是提刀亂砍。往後不可再如此衝動行事。”

他又轉頭看向沈折舟,“你要向折舟學習,沉穩些,遇事不可急躁。”

“是。”翟郡低聲應下,語氣中多了幾分服從。

謝謹親自拿起案上的外袍,披在他肩上,衣料掃過翟郡後背的傷,翟郡皺了皺眉,卻沒躲。

“記住今日的疼,醫官給你備好了傷藥,先下去吧。”

翟郡躬身退下,步履略顯踉蹌。

謝謹目光落在沈折舟身上,語氣沉穩:“折舟留下。”

“近來我不在緝妖司,一切可都還好?”

他似是隨意,卻又直指心事。

沈折舟低眉,神色如常:“正如師父所見。”

謝謹嘴角浮起一絲淡笑,語意深長:“你是不是以為師父要怪罪於你?怪罪你沒有看好翟郡,才造成如今局麵?”

“弟子不敢。”

謝謹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眼神中卻帶著慈意:“翟郡的脾性我清楚,能力不差,可性子太急。正因如此,我才讓他做副司使。有你在,這緝妖司總不至於出大亂子。”

話鋒一轉,他又問起:“聽說你一處新招收了一名厲害的女子?”

“是。”沈折舟點頭,“還沒來得及和師父說,她是永寧人氏,天賦極佳,有捉妖之能。”

謝謹似乎很是欣慰,目光溫和:“自從方越離開後,一處便隻剩你和六陶二人,如今能有人加入,實屬好事。”

“多謝師父。”沈折舟恭聲應下。

“為師留你,是還有一事。”謝謹這才正色,將桌上一封信遞來,語氣緩緩,“晉南的妖物鬨得凶,帖子遞到了緝妖司。”

沈折舟的指尖碰到信封的刹那,突然僵住。

這封信乃是出自他的姨母,傅芸。

看完後,他神色微沉,卻未作聲。

謝謹看在眼裡,“若你不願回去,我便派旁人前往。”

沈折舟沉吟片刻,指節慢慢收緊,把紙角揉出了褶皺:“我……我想考慮考慮。”

謝謹擡頭看了眼案上的漏刻,銅水滴答滴答,像在數著什麼:“明晚之前給我答複。”

沈折舟垂著眸應了,轉身要走時,謝謹突然叫住他:“折舟。”

他回頭,看見謝謹端著茶盞,茶煙繞著他的臉,像層溫柔的霧:“桂花蜜放久了會壞,蘭草謝了,要等明年。”

沈折舟垂著眸應了,轉身要走時,謝謹突然叫住他:“折舟。”

他回頭,看見謝謹端著茶盞,茶煙繞著他的臉,“有些事,麵對才能放下。”

沈折舟揣著信離開了議事堂,門朱紅廊柱旁,桑霧早已等得腳邊落了半袖梧桐葉,她偷偷回頭,恰好看見正堂裡站著的謝謹,心中一緊,忙不疊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

“我看到翟郡被打了,這事兒沒連累到你吧?”

“沒有。”沈折舟搖搖頭。

“那你怎麼看起來,愁眉苦臉的?”

“是有一個新的案子。”

“案子?緝妖司常有的事,你又為何這般愁苦?”桑霧不解。

“案子在……晉南。”他把“晉南”兩個字咬得極輕,像含著塊凍了十年的冰,連聲音都沉了下去。

聽到‘晉南’桑霧知道他為何如此苦惱了。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她語氣輕快,像是要把他的心結一並吹散,“一切都隨你的心意啊。”

自從那場變故後,他已經整整十年沒有踏足過晉南。

如今再提起,心中百味交織。

“你覺得我應該去嗎?”他終於開口,將這個沉重的選擇交到桑霧手中。

桑霧爽快地答:“去唄。”

“為什麼?”沈折舟有些意外。

“我覺得你想去,隻是需要人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

沈折舟怔了怔,她說得沒錯,那正是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他準備回去將此想法稟明謝謹。

身後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身著青布短褂的小廝快步追上來,彎腰行禮,語氣裡透著焦急:“沈司使,鄭相請您過去一趟。”

他是相府的人。

沈折舟略一凝眉,詢問緣由:“不知是有何事?”

小廝低聲回道:“我家小姐病了,府中請了許多大夫,卻都查不出病因。相爺特意請您前去看看。”

鄭知奕竟然病了,桑霧和沈折舟都很意外。

但此刻他正要趕往緝妖司,實在分身乏術,便沉聲道:“讓我的同僚隨你去吧。”

小廝顯得有些猶豫,眼神閃爍:“這……”

沈折舟語氣篤定:“放心,她定能解你家小姐之憂。”

小廝隻得點頭,轉身請桑霧同行。

桑霧神色平靜,微微頷首,便隨他一路前往相府。

剛走到鄭知奕閨房門口時,桑霧看到門外站著幾名家丁,個個神情戒備,似乎生怕裡麵的人逃走。

房門推開,屋內一片狼藉,碎瓷與折斷的木器散落一地。

床前的帷幔低垂,掩映著裡麵的身影。

小廝恭敬說道,“小姐,緝妖司的人來了,讓她給您看看吧。”

帷幔內立刻傳來憤怒的聲音:“我不看!”緊接著,一個枕頭猛地砸了出來,落在地上,帶著少女的倔強與不滿,“都給我出去!”

小廝尷尬地看向桑霧,低下頭不敢多言。

正值兩人為難之際,鄭相快步走了進來,眉頭緊鎖,語氣略帶斥責,“奕兒,休要胡鬨!”

帷幔內的聲音卻帶著哭腔:“我沒胡鬨,讓我病死算了。”

鄭相歎了口氣,不再與女兒爭辯,而是轉向桑霧,沉聲問道:“你是?”

桑霧回答:“緝妖司一處的桑霧。”

這名字一出口,帷幔內忽然安靜了片刻。

隨後,鄭知奕的聲音低低傳來,改變了主意:“既然父親如此堅持……那你過來看看吧。”

其實桑霧早就已經看過,這個房間乃至相府都沒有妖氣。

但她還是走了過去。

掀開帷幔的瞬間,鄭知奕印證了自己的猜想,眼睛瞪得老大,卻壓低聲音說:“果然是你……你真的是緝妖司的人。”

桑霧目光平和:“你為何要裝病?”

“老頭逼我嫁人,我不願意。”鄭知奕的眼神裡閃過不甘與倔強,“就因為國子監出了妖的傳言,祭酒又無故辭官,我就被帶回府裡,一直被關著。”

她擡起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桑霧:“你能救我出去嗎?”

桑霧搖頭,語氣冷靜:“我來此是為妖邪。你無事,我自然要走了。”

鄭知奕急了,“難道你真要看我嫁給不愛的人,痛苦一生嗎?”

桑霧微微沉思,忽然想起沈折舟曾說過的一句話,便淡淡開口:“嫁人,要嫁給愛的人。”

鄭知奕眼睛一亮,立刻附和:“對呀!你就幫幫我吧。”

沉默片刻,桑霧終於從腰間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遞到她手中,叮囑:“這裡麵是油赤子,未成形的精怪。寅時放飛,它會讓院子裡的人昏睡。你從後門走,我會為你備好一匹馬。”

鄭知奕眼裡閃爍著希望的光芒,雙手緊緊捧著袋子,聲音顫抖:“多謝你!”

明日我將隨沈司使去晉南,你往後要自己小心。

鄭知奕鄭重地點頭,神情堅定。

一切交代妥當後,桑霧走出帷幔,向鄭相交代:“小姐並無大礙,隻需靜心休養即可。”

鄭相心中明白女兒不過是在鬨脾氣,見桑霧如此說,便也不再多問,隻道:“有勞了。”

桑霧送完馬回去的時候路過隔壁,發現隔壁也還亮著燈。

她走進屋裡。

屋內的燭火搖搖晃晃,把桑霧的影子投在窗紙上,她正在收拾包袱。

她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手腕上的紋契上,那道印記提醒著她,崇魅已多日沒有回應。

簷角的鐵馬突然響了一聲,極輕。

桑霧的耳朵立刻豎起,辨彆動靜——那不是風,是瓦片被踩壓的脆響。

她靠近窗邊,攥住燭台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出青白,毫不猶豫地吹了桌上的燭火。燭火晃了三晃,最後一絲火星子在黑暗裡跳了跳,徹底沒了。

就在黑暗籠罩的瞬間,窗欞突然“吱呀”一聲,一個黑衣蒙麵的身影翻窗而入,手中刀鋒閃爍著寒光。

桑霧後背貼緊了牆,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似得。

黑衣人步步逼近,氣息冷冽。

“你是誰?”她開口,聲音裡帶著顫,卻還咬著牙。

黑衣人沒說話,刀鋒往前遞了半寸,寒氣掃過她的鼻尖。

桑霧突然抄起桌上的粗陶水壺,狠命砸過去,粗陶碎裂的聲音像爆了個小炮仗,水濺在黑衣人肩頭上。

她趁機往門口退,後背抵著門扉,找準機會,猛地跨步衝向院子。

隨著她的步伐,一陣破風聲掠過耳畔,一柄飛刀釘在門上,硬生生封死了她的退路。

黑衣人揮刀直劈而來,桑霧隻能倉皇閃避。

直到黑衣人那冰冷的刃口幾乎貼上她的脖頸,僅差一線便要劃破肌膚。

驚懼之下,她跌倒在地,手忙腳亂地從腰包裡抓出一把迷蹤粉,猛地撒向黑衣人。白霧彌散,對方的視線瞬間模糊。

桑霧趁機繞到院中的桃花樹下,攀著樹乾急急往上爬。

枝葉搖晃間,她眼看就要登頂,裙裾卻勾住了橫生的枝,掙的時候腳下一滑,整個人砸在地上。

後背的鈍痛像潮水湧上來,眼前的桃花影晃成一片,最後看見的是黑衣人撲過來的黑影。

意識模糊前,桑霧感覺到有人抱起她,手臂很燙,像捂了整爐的炭火。那人的氣息裹著她,她想睜眼睛,可眼皮重得像壓了塊磚,最後隻聽見一聲輕得像歎息的“桑霧”。

下一瞬,桑霧昏睡過去。

黑衣人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屋內,放在床上。

隨後,他雙掌貼上她的身體,緩緩輸入靈力,直到她的氣息平穩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還恢複了雪硯齋的雜亂,做完這一切,他轉身翻過院牆,悄然離去。

月光下,他扯下蒙麵巾,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竟是沈折舟。

兩人相識已有時日。

每一次桑霧陷入險境,總能安然脫身,這讓沈折舟心底生出疑惑:她的身邊,是否潛藏著一位不凡的高手?

懷疑一旦生根,便如野草般瘋長,難以抑製。

於是,他佈下這場試探,想借突如其來的危機逼出那位神秘的護衛。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在這生死攸關的瞬間,竟無人現身。

難道真是他想多了?

他不知道的是,崇魅之所以沒有出現,是因為桑霧在夢中的遭遇,導致手腕上的紋契裂開一道細縫,崇魅不得不耗費修為修補裂痕,陷入沉寂,無法出手相助。

而沈折舟的衣衫早已被迷蹤香浸透,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息如影隨形,令他難以擺脫。

無奈之下,他將屋中的木桶注滿清水,整個人沉入水中,試圖借水意與香氣衝散那股纏人的味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水溫漸涼,他的呼吸卻依舊縈繞著那股氣息。

沈折舟從水中起身,神色微沉。

既然無法驅散,那便以更濃烈的香氣來遮掩。

他趁著夜色,披上外衫,悄然踏出院門前往聽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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