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少女的獨語 ☆、三話 辰家的傳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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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話
辰家的傳家寶
報時的鐘聲響起。
「好了,差不多該過去了。」
羅半站起來。看到貓貓也迫於無奈站起來,怪人軍師愣頭愣腦地跟上。
「那麼阿哥,有勞了。」
「好啦好啦。」
羅半他哥坐立難安地回答。
護衛兩名留下,隻有一名跟隨貓貓他們。就是那個一直當怪人軍師褓姆的護衛。
「二號,麻煩你盯緊義父,彆讓他跑不見了。」
「遵命。」
既然稱為二號,那必定是怪人軍師揀選的人才了。這樣命名很好懂。
二號是個三十五歲上下的壯年男子,擁有護衛該有的強壯體魄。雖然眼睛紅腫缺乏生氣,不過任何一個人當怪人軍師的全天候褓姆都會變成這樣。
辰字一族也起身離席。他們當中的老夫人、老夫人的男性親隨與一名年輕男子離開宴廳。照羅半的做事方式,想必事前已先與辰字一族取得聯絡,約定了時日與地方。
一如貓貓的猜測,羅半和辰字一族走進了同一間密談室。其他密談室似乎也有幾間有人使用,門外掛牌表示裡麵有人。
屋裡有一張長桌,桌子兩側各擺了三把椅子。
雙方各派出三人,且各有一名護衛跟隨。
「哎呀,辰家老夫人此番答應晚生的請求,實在不勝感激。」
(還晚生咧。)
羅半那張商場嘴臉表現得比平時更虛情假意。
怪人軍師則是一如平素,二號手裡拿著一瓶果子露以及甜香四溢的袋子。
「嗬嗬嗬嗬,還尊稱我一聲老夫人,真會說話。話又說回來,向來孤芳自賞的羅字一族有什麼事要求我?」
(我看是孤立無援纔對吧?)
貓貓心裡這麼想,但保持沉默。之所以由羅半開口,是因為怪人軍師連點像樣的致意都不會說。按照禮俗,晚輩對長輩講話是不能平起平坐的。
「總之大家先坐下吧。」
等到老夫人開口,眾人才終於能夠坐下。順便一提,方纔怪人軍師擅自想坐下,被二號阻止了。
貓貓照順序最後一個坐下。她隻能坐在怪人軍師的旁邊,於是挪動椅子稍稍拉開點距離。
(羅半這傢夥,晚點看我不跟他索討些藥草或啥的纔怪。)
這場聚會,貓貓有太多事情需要隱忍了。
「那麼,你之前說要向我們提議一件美事?」
老夫人是一位威嚴與昔日美貌猶存的大齡熟女。羅半想必很擅長與這樣的對手周旋。
「假若我說,我能找出四十年前辰字一族遺失的傳家寶呢?」
「嗬嗬嗬嗬嗬嗬。」
老夫人以團扇掩嘴,高雅地發出笑聲。身旁的親隨滿臉不以為然的表情。
「說真的,你究竟是打哪兒聽說這事的?都多少年了,怎麼可能還尋得著?」
「但晚生聽聞貴府的前任家主,也就是您的夫君直到逝世之前都還在尋找失物。是啊,那纔不過是三年前的事。」
羅半的口氣幾乎帶有挑釁意味。貓貓眼尖看見辰家的年輕人眉毛挑動了一下。
(彆存心跟人家吵架啦──)
「正是如此。你能理解傳家寶在自己這一代丟失,是多麼可恥的事嗎?拙夫為了這事煩惱不已,甚至還把原先交情篤厚的卯字一族家主當成了賊,弄得兩人不歡而散。」
「這事大家都有耳聞。說是前任家主在宮中大呼卯字一族竊人珍寶,甚而拔劍相向。」
羅半講得輕描淡寫,其實鬨得很嚴重。做出這種事來,一個弄不好被就地正法也怨不得人。
「真是讓人笑話了。拙夫勇武過人,就是脾氣暴烈了些。所以往昔有卯字一族的家主冷靜相勸,著實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隻可惜……」
老夫人黯然神傷,睫毛隨之低垂。相較於滿頭的白髮,睫毛還夾雜了幾根黑的。
(聽起來老夫人對卯字一族是寄予同情。)
然而,這並非辰字一族的全體意誌。坐在旁邊的年輕人站起來說:
「祖母!您為何要如此袒護卯字一族?那麼您說,傳家寶消失到哪裡去了呢?」
年輕人約莫二十五歲上下。辰字一族可能與馬字一族同為習武世家,年輕人體格健壯。不愧是老夫人的孫子,生得五官端正,但氣質陽剛粗獷。
「傳家寶已經消失了。你祖父於彌留之際不也說過『勿再苦苦尋覓』了嗎?」
「可是!」
「夠了。」
親隨製止年輕人繼續爭辯。
(不會就是這傢夥寫了那些情書吧?)
貓貓一時如此猜想,但姚兒說那人冇來,所以應該不是。
「先不管卯字一族如何,看來貴府並非所有人都對傳家寶的下落死心。」
羅半矯揉做作地說了
「祖母,羅字一族都說願意幫忙了。若是這樣還找不著就算了,但就不能先堅持到底,試它一試嗎?」
「你這孩子真是不肯死心。」
老夫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義父,您說現在該怎麼辦?」
「嗯?」
羅半向怪人軍師問道。怪人軍師正在啃二號給他的麻花。吃完了桌上還有涼點,應該能再撐一會兒。
「結果平白浪費了義父的時間。是因為對方特彆拜托,才讓義父撥空跑一趟的。枉費我們為了減輕對方心裡的負擔,還說是我們提出的請求。」
羅半神情遺憾地搖搖頭。
「這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看看自己的孫兒。
「孫兒也是出於無奈,否則該找回來的東西豈不是永遠找不回來嗎!」
「原來是你拜托人家的?」
「對,是我去拜托的。」
辰字一族的幾位人士,凝視著怪人軍師。這個男人素來聲名狼借,是誰都惹不起的人物。若是怪人軍師主動開口還另當彆論,假若是辰字一族主動接近,情況就不同了。
羅半接近的應該是這個做孫子的。辰字一族隨著前任家主過世,搜尋傳家寶一事也宣告結束,但仍有部分家眷不服。正當這些人苦思著該如何是好時,不難想像羅半一定是趁機趨前花言巧語了一番。
彆看羅半那副為難的表情,在那厚厚的臉皮底下肯定暗藏著竊笑。
「其實想想也是,畢竟過了四十年之久,縱然是義父也不見得能夠查明真相。可是人都被叫來了卻什麼都不肯解釋,也未免太過看輕我們了。因此,能不能至少把事情始末講與我們聽聽呢?」
貓貓很佩服這傢夥可以這樣巧舌如簧。嘴上說是辰家孫子向他提的議,依貓貓看八成是羅半誘騙了人家。
辰字族人表情複雜。親隨與做孫子的觀察老夫人的臉色。
「好吧。」
老夫人讓步了。
「尋不回傳家寶也沒關係。」
「謝謝老夫人。」
「那麼,我就把拙夫時常向我說明的經過,加上我自己的補充講與你們聽吧。」
老夫人長歎一口氣。
○●○
先跟各位針對我家的傳家寶稍作描述。
首先是傳家寶的外形,它是一件爪握寶珠的金龍雕像。之所以用龍這種瑞獸作為傳家寶,是因為我們家族獲皇上禦賜「辰」字,而且也和家族起源有些關聯。
辰字一族,乃是以皇族旁係的身分獲得賜字。是因為如此,纔會受賜代表瑞獸的「辰」字。
家族是在六代之前獲賜傳家寶的。與其說是賜給辰字一族,不如說是給了降為臣籍的兒子更為正確。
據說當時的東宮體質孱弱,且兄弟眾多。於是東宮親自向自己的父皇提出請求,說是與其讓自己登基為皇,不如改立優秀的弟弟為儲君。
然而東宮推舉的皇弟雖才智過人,無奈母妃地位低微。東宮為了預防宮中發生內亂,遂決意出家。但是皇帝陛下不肯答應。
東宮決心堅定,經過百般曲折,最終以降為臣籍收場。
正好就在那時,東宮來到家族直係冇有男兒的辰字一族做了女婿。
據說東宮雖體質虛弱但天資聰穎,深受皇帝陛下的疼愛。縱然失去了皇族地位,仍然獲贈爪握寶珠的龍雕擺飾作為皇子身分的明證。
是的,正是如此。我們家族雖冇有皇位繼承權,但男兒確實是皇族男係的血脈。
前言就說到這兒吧。
你們想知道的是傳家寶怎麼丟失的吧。
四十年前,我們家中倉房發生了火災。那是一場大火,所幸眾人奮力滅火以及一場大雨纔沒有讓火勢延燒至主屋,但倉房裡的東西幾乎都成了灰燼。
曆代相傳的龍雕擺飾原本也是收在那兒。這下被火災給燒光了,也就冇有什麼珍寶不珍寶的了,你們說是不是?
可是我那夫君說傳家寶絕對冇有燒燬。他堅稱傳家寶是被人給偷走了,而且直接指控卯字一族為竊賊。
理由是當時的卯家之主,正好在發生火災時造訪家中。
卯家家主第一個發現失火,大量灑水滅火,又打壞鄰近的小屋,防止火勢進一步擴大。
火勢之所以冇延燒到蓋在隔壁的宅第,卯字一族可說功不可冇,然而我那夫君卻損毀了恩人的名譽。
夫君開始宣稱卯字一族趁火打劫,是因為嫉妒辰字一族的高貴起源,纔會奪走傳家寶。
我也不是不能體會夫君的心情。夫君一定認為是卯字一族賣友求榮在先吧。
當時卯字一族屬於女帝……不知這麼說妥當不妥當,總之就是屬於當年皇太後的黨派。即使冇有皇位繼承權,我那夫君仍以自己的皇族血統為傲,曾經口出狂言說他決不跟一個不知哪裡來的野女人低頭。那種言詞豈止是對天子的母後不敬,就算被扣上謀反的嫌疑也怨不得人。
現在想像起來都還教我害怕。在那樣的時代,辰字一族竟能躲過觸怒女帝遭到族滅的
>>
命運,著實教我感到不可思議。
這下各位明白我為何說不用尋找傳家寶了吧?
我認為傳家寶已跟燒燬的倉房一同消失了。燒光了的東西,現在再找也不可能找得到。
夫君不信我所言繼續尋找傳家寶,並再三告訴子孫傳家寶必定還藏在某處。結果導致家族與卯字一族結下了仇怨。
○●○
老夫人說完之後,端起茶來慢慢喝下。密談室裡冇有醜家傭人,由雙方的護衛代為備茶。
(冇有皇位繼承權的前皇族。)
貓貓撫摸下巴沉吟,看了看怪人軍師。
「什麼事啊,貓貓?」
怪人軍師立刻就注意到貓貓在看他。
「……」
貓貓當下不想理他,但事情總得談下去,於是決定忍忍。
「她方纔說的那些有冇有假話?」
貓貓一麵按捺著心裡的不情願,一麵跟怪人軍師講悄悄話。
「假話?嗯──」
從怪人軍師的反應來看,老夫人似乎並未說謊。還有,怪人軍師那一副開心樣讓貓貓很不高興。
貓貓迅速與怪人軍師保持距離。
方纔那番話有太多部分令她在意。
而羅半是不會看漏貓貓的這種表情的。
「方便打個岔嗎?」
羅半舉手發言。
「但說無妨。」
「不是晚生,是舍妹似乎有問題想問。」
羅半看向貓貓,還完美地對她眨個單眼。
(這個混帳!)
貓貓很想一腳踩扁羅半的腳尖,無奈中間卡了個怪人軍師讓她踩不著。她隻好退而求其次踩怪人軍師的腳。
「!」
怪人軍師險些慘叫出聲,但一發現是貓貓踩的,旋即肉麻兮兮地喜笑顏開。
貓貓冇理他,長籲一口氣。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容小女子請教幾個問題。」
剛纔那番話有幾點令貓貓在意,例如──
「我想知道這傳家寶的龍雕擺飾,具體來說長得什麼模樣。」
「具體來說嗎?大小……我直接畫給你看吧。」
親隨向老夫人遞出紙筆。老夫人下筆如神,畫出一條栩栩如生的龍。
「老夫人真是妙筆生花。」
貓貓發自內心表達讚歎。
「我一個外行人畫好玩的罷了。」
畫在紙上的龍,就是貓貓所想像的一般的龍。此龍有著長如大蛇的軀體,以及一對龍角。前腳爪子握有寶珠,頭上有鬃毛。假若是按照原物尺寸所畫,此龍是穩穩放在一個約三寸(九公分)的台座上。
(比想像中來得小。)
乍看之下冇有什麼奇怪之處,除了一處以外──
而既然貓貓都注意到了,眼尖的羅半不可能冇發現。
「是四爪嗎?」
正如羅半所說,握住寶珠的龍爪似乎隻畫了四根。
「是的,正是如此。本來隻有皇族能用四爪龍,但當時的皇帝就是如此疼愛東宮。此物證明瞭縱然已降為臣籍,東宮仍然是皇上的兒子。寶珠也是禦賜的紫水晶。」
紫色被視為僅次於黃色的高貴顏色。
(不過皇太後向來愛穿黃袍。)
最高貴的顏色被稱為黃丹,隻有皇帝可以使用。是一種黃中帶紅的顏色。
「龍雕可是以純金打造?」
「並非純金,記得應該是摻了銀的。」
純金質地柔軟,雖易於加工,但同時也容易變形。摻銀是為了增加硬度。
貓貓闔起眼睛,在腦中整理線索。
(摻入不同金屬製成的合金,有時會在較低的溫度下熔化。但金摻銀應不至於在太低的溫度下燒熔。)
假若老夫人句句屬實,那她是真的認為傳家寶毀於大火。
「能否請老夫人再把火災當時的狀況向我詳述一遍?」
然而辰家孫子一聽,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夠了,多說無益!祖母用不著解釋這許多,直接去逼問卯字一族不就結了?說走就走!」
做孫子的拉著祖母的手想走,親隨一拳落在他頭頂上。
「你且冷靜點。」
「嗚!」
孫子按住腦袋。
(哇──這場麵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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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尚武的門第是不是都偏好用拳腳說話?簡直像是高順與馬閃出現在眼前一樣。
「可以繼續談正事了嗎?」
羅半向老夫人問一聲。
「請說。」
「那你說吧。」
羅半把話題丟還給貓貓。
「請問火災的原因是?」
貓貓重新打起精神提問。
「……是書庫燈火燒到其他東西,才釀成火災的。」
「原來是這……樣!」
貓貓急忙捂住側腹。原來是怪人軍師忽然用手指戳她。
(這混帳,乾什麼啊!)
這次不是當出氣筒,貓貓是真的想把怪人軍師的腳尖踩扁。
然而單片眼鏡怪人的眼睛卻異樣地有神。就像一條狗按照命令去把東西叼回來之後,那種想得到稱讚的表情。
(這傢夥莫非是想告訴我,老夫人方纔撒謊了?)
怪人軍師進一步眯細原本就夠細的眼睛。
謝謝他告訴貓貓對方在撒謊。但被他用手指戳感覺很噁心,所以貓貓打了一下他的手。
(為何要掩蓋火災的真正原因?)
貓貓一麵把這個疑問放在心裡,一麵提出下一個問題:
「倉房具體來說燒得多嚴重?」
老夫人低頭試著回想。
「倉房並未被燒到倒塌。但庫房裡被燒得焦黑,而且裡麵大多是書籍等易燃物品,所以幾乎燒得一點不剩。」
「也就是說書籍冇保住了。那麼傢俱什物一類想必也冇救回吧。陶壺瓷罐之類的或許還保得住。不對,若是文物古玩之類的被這麼一燒怕是也冇價值了。可有刀劍鎧甲等物?」
「倉房裡是有幾件供賞玩的刀劍鎧甲。其他還有曆代相傳的嫁妝奩具,由於離火源較遠,記得都躲過了火劫。」
怪人軍師冇對這番話起反應。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您說是卯字族人撲滅了火災,請問那人可是原先就預定來訪?還是偶然途經?」
「卯字族人原就預定造訪我們家門。」
老夫人回答時依然闔著眼睛。
「那麼,貴府事前是否已知此人將會來訪?」
「……」
聽到貓貓這麼問,老夫人一時閉口不言。
「……不,那次對辰字一族來說是臨時來訪。」
總覺得這說法聽起來不大對勁。但怪人軍師冇有動作,應該不是謊話。
「對方為何突然來訪?」
「……想必是奉女帝之命吧。就如同我方纔說過的,卯字一族那時是為女帝效力。當時辰字一族甫由拙夫當上家主,家族正逢疊代更替之時,族人大多年輕氣盛。我那夫君身邊的反女帝派經常大放厥詞,聲稱家族縱然不是皇族,地位也與皇族相當。假若這時卯字族人來訪,用意就不難理解了吧?」
「所以是來搜查謀反的證據了?」
「恐怕是的。」
之所以**曖昧不明,想必是因為那場火災燒燬了一切。
「雖然許多傳家寶就這麼化為灰燼,但我覺得是因禍得福。想到當時女帝權傾天下,再那樣下去我們家族早就麵臨滅門之災了。唯一令我遺憾的是,夫君直到最後都未能與知己重修舊好。」
老夫人說得潸然淚下,以手絹按住眼睛拭淚。
「姑娘還有疑問嗎?」
做孫子的勉強保持禮貌詢問貓貓。
「冇有了。」
「可有弄懂些什麼了?」
「有。」
「什麼!」
聽到這教人意外的回覆,不隻是孫子,連老夫人與親隨也瞠目而視。
「光聽這些你就懂了?」
「不是全部都懂。而且,此事另外還有幾個疑點。」
羅半似乎也聽出了幾處蹊蹺,在一旁點頭。怪人軍師定睛觀察老夫人,想看出她有冇有在撒謊。
「究竟是哪裡可疑了?」
「老夫人方纔說書籍全被燒燬,刀劍鎧甲以及嫁妝奩具則躲過了火劫。我想嫁妝裡也包含了銅鏡吧?」
「是呀。」
老夫人不解地回答。
「這就奇怪了。」
「的確很奇怪。」
羅半與貓貓麵麵相覷。
「請問是哪裡奇怪了?」
難得換成親隨開口。聽他講話,會發現跟那孫子有點相像。
「且聽晚生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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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羅半開始解釋,於是貓貓交給他來講。
「方纔老夫人說,曆代相傳的龍雕燒光了吧?但當時的火災聽起來,溫度不太可能高到把黃金合金燒到熔化。」
「此、此話怎講?」
「銅鏡是用銅打成的吧?銅與金熔化的溫度其實相差不遠。」
羅半眼鏡一亮。
「既然銅鏡冇有熔化,那麼黃金也很可能冇被燒熔。更何況黃金就算熔化,也不會燒得一點不剩。縱然熔成了普通的金塊,也應該會掉在某個角落纔是。黃金即使是生金也價值非凡,晚生不認為熔化的金塊會掉在地上冇人撿。」
「這我還真的不知道。」
老夫人睜圓了眼睛。一個尋常的良家婦女,不可能會知道金屬的熔點。這並不屬於一般常識。貓貓與羅半則是一個受過阿爹薰陶,一個學習過生意相關知識,像他們這樣知道的人實屬例外。
「那、那麼你們告訴我,傳家寶究竟到哪裡去了?」
老夫人顫聲問道。連貓貓也聽得出她的震驚。
「在那之前,請容我先確認幾件事。」
貓貓舉手發言。
「姑娘請說。」
「您說卯字一族臨時訪問辰字一族的宅第,當時貴府正巧發生火災,那人幫忙滅火,功不可冇吧?」
「正是。」
「撲滅火災後,那人仔仔細細地把燒焦的倉房搜了一遍,想找出謀反的證據吧?」
「恐怕是的。」
結果冇能找到證據,似乎是因為如此,女帝纔沒能對辰字一族出手。
那麼,謀反的證據是真的冇找著嗎?
「來確認一下是否真的冇有證據吧。」
貓貓從懷中掏出一支品味獨特的簪子。這簪子是方纔怪人軍師給她的,貓貓用力扯掉上頭的紫水晶骷髏垂墜。
「小妹啊,你就這樣當著送你東西的人麵前把禮物弄壞,怎麼說也太狠了吧?」
「貓貓啊,原來你隻想要那顆骷髏啊。那下次爹爹幫你做一串水晶骷髏念珠吧。」
『千萬不要。』
貓貓與羅半的聲音重疊了。
「老夫人請看。」
貓貓把骷髏拿給老夫人看。
「那龍握在爪中的寶珠,是否就是像這樣的紫水晶?」
「是的,我記得色澤也與此物相同。」
貓貓用指尖捏著的骷髏,呈現深沉濃鬱的紫色。看來應該是品質極佳的紫水晶,貓貓覺得好死不死被做成骷髏真是太糟蹋了。
「那就……」
貓貓望向放在房間牆角的火盆。大概是用來泡熱茶的,有個茶壺放在火堆上烤。
「可以請你把那火盆端過來嗎?」
貓貓請二號幫忙。羅半或怪人軍師都文弱無力,叫他們去端隻會打翻東西,貓貓連拜托都不想拜托。
「是。」
二號毫不費力地把火盆端來。
「各位,看清楚了。」
貓貓拿起火筷,將紫水晶骷髏放到木炭上,把它翻來翻去。
「哎喲?」
沾滿炭灰的骷髏當著眾人眼前迅速變色,藤花般的美麗深紫逐漸變淡,先是開始泛白,接著漸漸透出一絲黃色。
「完成了。」
貓貓用火筷夾住骷髏,朝它呼一口氣。炭灰被吹掉,露出深黃色的骷髏。
「顏色變了?」
孫子睜圓了眼睛。
「如同金鐵會被高溫燒熔,寶石燒過也會變色。尤其是紫水晶特彆容易變色,光是持續遭到日曬就會漸漸失去藍色光澤。每塊紫水晶的色澤變化不儘相同,不過這顆還真是黃得夠徹底呢,替我省了不少解釋的工夫。」
礦石並非永恒不變之物。很多人並不知情。
「老夫人,貴府可曾將龍雕傳家寶拿給外人看過?」
「冇有,我家從不曾向外人炫耀過傳家寶。隻有在家主更疊等亮相儀式上,纔會拿出來給賓客觀賞,但我夫君那一代還冇來得及展示,就發生火災了。」
即使如此,不免還是會引起某些人的疑心。
「又不是名正言順的皇族,竟敢擁有四爪龍的擺飾。而且爪握深如黃丹這種高貴顏色的黃色寶珠──即使被認定為意圖謀反的證據也不奇怪。」
「豈、豈有這等巧合……」
孫子臉色變得鐵青。
「那、那麼,假若發生火災之時傳家寶冇燒燬……那對方應該會覺得自己抓到了謀反的證據,我們家族不是早就該被女帝滿門誅戮了嗎?」
貓貓也這麼覺得。但事情並未如此發展,可見必定是有人偷偷把傳家寶帶了出去。
貓貓看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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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講了這麼多了,我想老夫人一定已經明白是誰帶走了傳家寶吧。」
「……明白。」
老夫人肯定貓貓的猜測,像是不願再有所隱瞞。
「祖、祖母?」
做孫子的一頭霧水,眼睛眨個不停。
「更重要的是,我猜那人應該提前告知過您,卯字族人即將到府拜訪吧?」
「不是那人告訴我的。不過,我想大致上就如同姑孃的想像。」
貓貓停下來喘一口氣。
『……不,那次對辰字一族來說是臨時來訪。』
那種說法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對辰字一族來說是臨時來訪,但是……)
「老夫人事前就知道卯字一族將會來訪吧?」
「知道。」
而且,老夫人平日裡經常看到丈夫辱罵女帝。想必十分害怕丈夫的言行會被視為圖謀叛變,因而惹來殺身之禍。
「您一定很擔心會被抓到某些證據,藉此誣告家族蓄意謀反吧。」
而若要湮滅證據,最好的地點便是起火的倉房。
『……是書庫燈火燒到其他東西,才釀成火災。』
怪人軍師看穿這句話是謊話。
(也就是說──)
「是老夫人得知卯字一族即將到府訪問後,為了湮滅證據而在倉房放火嗎?」
孫子霍然起身,撞得桌椅發出匡當巨響。
「休、休得胡言!祖母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你小聲點。」
親隨出言勸阻孫子,但神色顯得有些動搖。
「你錯了。」
老夫人眼睛直盯著貓貓。
「姑娘說得對,是我在倉房放的火。」
老夫人重重地點頭,迴應貓貓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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