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長風 清晨與鏽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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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與鏽跡

天剛泛青，陳野就被屋頂鐵皮的咯吱聲驚醒。

他伸手摸到床邊的扳手，金屬的涼意滲進掌心。窗外正籠罩著一層霧，濕氣混著機油味黏在皮膚上，像一層洗不掉的薄膜。

後院的水龍頭生了鏽，擰開時要先咳出幾口鐵紅色的唾沫。水流衝在他結痂的指關節上——那裡有道新鮮的裂口，是昨夜擰螺絲時崩開的。血絲混著鏽水，在水泥地上爬出淡紅色的細線，最後被一堆積滿菸頭的沙土吞冇。

破鏡子裡的人影盯著他，頭髮短而硬，像被粗暴修剪過的野草。右眉骨橫著道白疤，是自行車鏈條抽的。下巴上沾著點藍色油漆，來自那輛報廢的摩托車。

他用拇指蹭掉油漆，從工裝褲口袋掏出個鐵盒。盒蓋上有幾道平行的刻痕，像是被改錐反覆刮擦過。盒裡粘著三顆融化的薄荷糖。

阿傑蹲在拆解的發動機旁，用袖子擦臉，留下一道油汙。

\"野哥，東街那輛——\"陳野扔過去塊抹布：\"擦乾淨再碰零件。\"

少年手腕上有圈淤青，形狀像捆得太緊的繩結。陳野移開視線，把鐵盒塞回口袋裡。屋頂的野貓突然尖叫著竄過，撞翻一罐螺絲釘。

舊書店的閣樓窗戶積著十年的灰，林河用指甲刮開一小塊透明，看見巷尾的男人正彎腰擰摩托車排氣管。幾個半大孩子圍著遞工具像一群剛學會飛的小麻雀圍著母鳥討食，動作急切卻帶著生澀的默契。

陽光穿過灰塵，在那人弓起的背上切出明暗交界——曬黑的皮膚與衣領下的蒼白形成鋒利的分割線。

他突然想起高中時，有個總遲到的男生從後門溜進教室，校服後背永遠沾著機油。

\"那是陳家小子，\"樓下老闆突然喊，\"你彆碰玻璃！框子鬆了。\"林河縮回手，食指指腹紮進根木刺。

陳野在廢車場拆解那輛報廢摩托車時，從座墊下摸出半包受潮的薄荷糖。

糖紙上的生產日期是五年前。他捏著糖包，聽見遠處傳來火車駛過的聲音。

鎮上唯一亮著的窗戶在雨霧中泛出毛邊般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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