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姑娘她不渡人 第110章 聚形
當年執淵飛升,可謂是震驚了整個仙都,沒有哪位仙人,像他陣仗那麼大,白虹貫日,萬鳥齊鳴,恨不得把懸峰都抖三抖。
可他也是仙都史上,壽命最短的仙。
飛升不過一天,就消散了。
他的消散,同樣是轟轟烈烈,真把仙都眾仙驚掉了下巴。
“為了愛人?就這麼?”
“就這麼,使了換命之術?”
不用說了,這不是救人,是殉情。
一飛升就殉情的仙,他是頭一個。
動作乾脆利落至極,連“仙人”之名都沒有焐熱。
有關他的種種,惋惜也好,議論也罷,都隨著命格的顯現,而沒於天道之下。
唯一記得的,隻有憶柯。
是以眾仙還不知道,他的換命之法,居然成功了。
更傳奇的是……這這這人,因為換命之法身隕,銷聲匿跡幾百年,又殺回了仙都!
他亦是仙都史上,唯一一個,飛升兩次的仙。
至於他的第二次飛升,說來話長。
憶柯本來的結局,是和須彌一起,被封禁在彌妄海,從此不得見天日。
於是在他仙身消散後,他的魂魄,其實要歸於彌妄海的。
可問題恰恰就出在了這裡,彌妄海被九重天雷壓得死死的,他一個小鬼,不論天道如何使力,他也進不去。
那就很尷尬了,他和每一個死去的魂魄一樣,漫無目的的飄蕩在世間,他不記得銜月澤的種種,也不記得雲霄之上的愛人,甚至因為換命之術,他的魂魄開始碎裂成塊。
是的,就是碎裂成塊,其它小鬼是耐不住人間陽氣而消散,可他不會。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魂魄在脫離,每隔一段時間,會因此痛得撕心裂肺,偏偏這種痛還無法安放,也無處發泄。
直到最後,他的魂魄分無可分。
散落在世間各處,隱藏在無數亡魂身上,周轉,變幻,又脫離。
這個過程不知持續了多長時間,直到幾隻小鬼被關在某個空間中,那裡暗無天日,小鬼們因為恐懼,就在裡麵廝殺成片,最終兩敗俱傷,執淵得以脫離出來,在須彌的滋養下,不多的碎片拚合在一處,聚成人形。
他還是被困在這裡,出不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
他渾渾噩噩了許久,記憶隨著魂魄的撕裂,丟失了大半,在化成人形當日,他恢複了神誌,那是一場帶著好奇的、懵懂的新生。
而他睜開眼,什麼都看不到,這裡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哭嚎聲日日纏繞著他,讓他不得安寧。
小鬼廝殺之後消散,怨氣煞氣聚成須彌,被執淵所吸收,這個空間有進無出,想要活下去,隻能弱肉強食,對於執淵來說,最好的一點,莫過於此處定期會有小鬼被送進來,而他的魂魄遍佈各處,待得久了,就這麼聚齊了大半。
他已經能熟練運用須彌的力量,於是在做好一切準備後,他對著空間的“邊界”狠狠一擊,劈開了一個口,脫離了出去。
出去後,他本能的飄了好遠,覺得安全了,纔回過頭去看,赫然發現背後是明晃晃的長街燈市,人流如織,笑語盈盈,不知哪家小兒趕著去看戲,撞翻了酒館門口的菜攤子,魚鋪的嬸嬸提著刀,破口大罵。
執淵蹙起眉,隻覺得此情此景好生熟悉,同樣的人,同樣的事,他好像遇到過。
可他不記得了。
而且燈市人氣重,他作為一隻小鬼,清楚自己不能靠近。
他隻能往前飄,路過亂葬崗,遇到了成群的小鬼,正搶著墳頭貢品吃,執淵混在它們之中,嗅到了自己魂魄的味道。
須彌在那些小鬼身上洗了一道,順帶把魂魄碎片卷出來,回到執淵那裡。
由此又過了近十年,魂魄碎片集齊,執淵也越來越強大,甚至修成了實體。
之後的某一天,毫無征兆,天雷落下,執淵掌心黑氣湧現,與此對抗,奇怪的是,天雷沒有傷了他,兩廂纏繞在一處,最終須彌被徹底淨化,成為執淵身上精純的靈力。
由此,他還是仙都史上,唯一一個,以鬼之身飛升的仙。
飛升之時,他俯瞰人間,見長街燈市盤踞在天之儘頭,那些燈盞燃儘長夜,似乎永遠都不會熄滅。
仙都仙氣和他的鬼身相衝,他不喜,便將居所落在了離仙都最遠處,甚至對於眾仙來說,最為陰濕黑暗的地方——夜來風。
他在仙都執掌因果,人人鬼鬼都要打交道,甚至有些因果還可以追溯到生前死後,理起來尤為混亂,在人間耗時頗長。
他不管仙都事,不記仙都人,認得的,也就隻有飛升當日,給他狠狠挖坑的東來。
有段時間,他那夜來風,門庭若市,全是些冰肌玉骨,仙氣飄飄的姑娘。
閒來時,執淵會通過室內水鏡,看著外麵來來往往的仙,總覺得,少了什麼,他好像把很重要的東西,落在了仙都。
他迫不及待,想要抓住那樣東西。
可是看了幾日,執淵發現這鏡中人,無人是他尋的人,便索然無味,乾脆在夜來風周邊落了結界,雜人勿擾。
仙人壽命漫長,做什麼都不疾不徐,尤愛八卦。
關於仙侶這事兒,東來就硬著頭皮,豁出去似的,找了執淵不下數十次,當然,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東來,執淵才開始慢慢瞭解了仙都。
他知道,仙都除了夜來風,還有個地方同樣清冷,就是位於最南邊的拂花台。
傳聞,拂花台有四時之景,也同樣是傳聞,說這拂花台的主人,性散漫,愛熱鬨,常常支著頭,在拂花台一待就是半日。
聽東來這麼說,執淵放下茶杯,破天荒的多問了一句:“拂花台之主,何人?”
東來擺了擺手:“在仙都,什麼人都可以,母獸也行,唯獨她,她……欸,總之,你千萬不要去招惹……”
執淵神色沒什麼變化,畢竟什麼話從東來口中說出來,效果誇大了一倍不止。
東來伸長脖子,恨不得在執淵耳邊解釋:“真的,這位大人,睡了幾百年快要一千年吧,從拂花台醒過來,你猜猜看,她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