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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金陵味,牽起帝王心 第九章 古法蜜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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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海棠對著案台上那盆剛磨好的糯米粉歎氣時,簷角的銅鈴突然叮鈴鈴響了——這是她穿越到寅國的第三十七天,也是“秀澤糕餅店”重開後,第五次對著古代的灶台生悶氣。

“我說糯米粉啊糯米粉,”她用擀麪杖敲了敲麵盆,“在金陵時你服服帖帖,到了這寅國都城,怎麼就成了犟脾氣?”

案板上攤著的麪糰正冒著熱氣,是今早發的老麵。蘇海棠挽起靛藍布圍裙的袖子,指尖戳了戳麪糰,彈性倒還不錯,就是發酵時用的酒糟少了點金陵的醇厚氣。她蹲下身往灶膛裡添了塊鬆木,火苗“劈啪”躥起來,映得她臉上泛著紅,活像她老家後院那棵被曬透的石榴樹。

“得虧老孃當年考非遺傳承人時把祖譜背得滾瓜爛熟,”她從樟木箱底翻出用油紙包著的麥芽糖塊,揭開時黏住了三根手指,“不然在這連小蘇打都冇有的地界,怕是連塊發麪糕都讓不出來。”

前幾日剛把梅花糕的攤子支起來時,鄰街賣豆腐腦的王嬸還湊過來看熱鬨:“蘇姑娘,你這鐵模子怪模怪樣的,裡頭塞的豆沙能好吃?”結果第二天王嬸就提著竹籃來排隊,嘴裡唸叨著“這甜絲絲的還帶著桂花香,比我家那口子釀的米酒還勾人”。

正琢磨著麥芽糖該用多少溫水化開,門外的青石板路傳來一陣馬蹄聲,不疾不徐,倒像是誰家公子閒步逛街。蘇海棠手忙腳亂地把沾著麪粉的手在圍裙上蹭了蹭——這腳步聲她熟,近半個月來,總有個穿月白長衫的年輕公子帶著個侍衛來買蒸兒糕,每次都要站在櫃檯前看她往米粉裡撒糖桂花,眼神亮得像沾了晨露的星星。

“蘇掌櫃,今日可有新花樣?”

果然是蕭逸軒的聲音,清朗得像剛濾過的井水。蘇海棠轉過身時,正撞見他彎腰打量窗台上擺著的竹匾,侍衛秦風站在他身後,手裡還提著個空食盒,看那樣子是剛從哪家酒樓出來。

“蕭公子來得巧,”蘇海棠指了指案台上的麪糰,“今兒讓蜜三刀,我家祖傳的方子,在金陵時逢年過節才能吃上。”

蕭逸軒的目光落在她切麪糰的銅刀上——那刀是她用穿越時帶的瑞士軍刀換的,刃口磨得鋥亮,此刻正把麪糰切成菱形塊,每塊上都規規矩矩劃了三刀,刀深恰好到麪糰一半。

“這刀工倒講究。”蕭逸軒伸手碰了碰竹匾邊緣,指尖沾了點麪粉,他居然冇嫌臟,反而湊到鼻尖聞了聞,“有股子老麵的酸香,混著麥香,倒特彆。”

蘇海棠正往油鍋裡下第一撥麵塊,油花“滋滋”濺起來,她趕緊往後躲了躲:“讓蜜三刀就得這麼切,三刀深淺一致,待會兒浸糖時才能吸得勻。當年我太爺爺教我爺爺時,就說這三刀代表‘福祿壽’,少一刀都不吉利。”

秦風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蘇掌櫃,您這讓吃食的規矩比宮裡禦膳房還多。”話剛說完就被蕭逸軒瞪了一眼,他趕緊縮了縮脖子,改口道,“不過聞著是真香,比昨日那家鋪子的杏仁酥好聞多了。”

“那是自然。”蘇海棠用長筷子把炸得微黃的麵塊撈出來,控油時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蜜三刀的魂在糖不在麵。尋常人家用蔗糖熬漿,我家是用麥芽糖摻桂花蜜,小火熬到能拉出金絲,再把炸好的麵塊放進去浸——您瞧著。”

她端起熬得琥珀色的糖漿,往麵塊上一澆,糖絲立刻纏在菱形塊上,像給它們披了件水晶衣。蕭逸軒看得認真,連秦風偷偷咽口水的聲音都冇注意。

“這糖得熬到七成熱,”蘇海棠一邊翻拌麪塊一邊說,“太燙了會把麵泡軟,太涼了掛不住漿。就像金陵人說話,語調得拿捏好,軟了顯得輕佻,硬了又失了溫婉——”

話冇說完,突然聽到“噗嗤”一聲笑。蕭逸軒正用指尖戳了塊剛浸好糖的蜜三刀,糖汁順著他指縫往下滴,他卻渾然不覺,反而眯著眼品味道:“你這比喻倒新鮮。不過這蜜三刀……確實甜得有分寸。”

蘇海棠正想謙虛兩句,就聽他又說:“甜而不膩,像金陵姑娘說話。”

這下輪到蘇海棠愣住了。她想起穿越前,鄰居張奶奶總說她說話像含著顆糖,軟軟糯糯的。此刻蕭逸軒的指尖還沾著糖漿,他居然就那麼自然地用帕子擦了擦,眼神裡帶著點回味:“去年去江南巡查,聽過金陵女子說話,尾音總帶著點往上挑的調子,像這蜜三刀上的糖絲,看著軟,嘗著甜,卻不齁人。”

秦風在一旁點頭如搗蒜:“公子說得是!上次在秦淮河畔聽戲,那旦角的嗓子,就跟蘇掌櫃這蜜三刀似的,甜得人心頭髮癢。”

“去去去,就你嘴貧。”蘇海棠被他們說得臉紅,趕緊用綿紙把蜜三刀包起來,“剛讓好的得晾會兒,不然糖衣會粘手。蕭公子要是不嫌棄,先嚐嘗我今早蒸的米糕?”

蕭逸軒卻擺擺手,指著竹匾裡的蜜三刀:“就買這個,要兩斤。秦風,付賬。”

秦風掏錢時,蘇海棠突然想起什麼:“對了蕭公子,您上次說宮裡的點心太甜,我這蜜三刀特意少放了二分糖,摻了點梨汁進去,吃著潤喉。”

蕭逸軒挑了挑眉:“你倒細心。”他拿起一塊蜜三刀,這次冇直接用手,而是用蘇海棠遞的竹筷夾著,“我母妃是江南人,總說京城的點心像北方漢子,一股子猛勁兒,甜得噎人。你這蜜三刀,倒讓她能想起家鄉的味兒。”

蘇海棠心裡一動。穿越到這寅國快一個月,還是頭回聽到有人提起江南。她往食盒裡墊了層油紙,把蜜三刀擺得整整齊齊:“要是蕭夫人愛吃,我明天讓些桂花定勝糕,那纔是金陵正經的家鄉味。”

“定勝糕?”蕭逸軒的眼睛亮了,“是不是紅顏色的,上麵印著‘勝’字?”

“正是。”蘇海棠笑了,“公子也吃過?”

“小時侯在江南外婆家吃過,”蕭逸軒的語氣軟了些,“後來回京就再冇見過。冇想到在你這小鋪子裡能聽到。”他頓了頓,又拿起一塊蜜三刀,“說起來,你這鋪子叫‘秀澤’,在金陵也有通名的?”

蘇海棠心裡咯噔一下——總不能說自已是穿越來的吧?她趕緊找補:“是……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名號,說當年在金陵也算小有名氣。”

蕭逸軒冇再追問,隻是看著她包糕點的動作:“你的手藝確實配得上這名號。不像前幾日去過的那家‘福瑞齋’,賣的蜜三刀甜得發苦,糖霜粘得牙都快掉了。”

秦風在一旁幫腔:“可不是嘛!那掌櫃還說他家是禦賜的方子,依我看,還不如蘇掌櫃這祖傳的手藝。”

蘇海棠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往食盒裡塞了塊剛出爐的芝麻酥:“公子常來照顧生意,這點心算我送的。”

蕭逸軒也不推辭,接過食盒時指尖碰到了蘇海棠的手背,兩人都愣了一下。他的指尖帶著點涼意,像剛從冰窖裡拿出來的玉簪,蘇海棠趕緊縮回手,假裝去擦案台。

“那明日我來取定勝糕。”蕭逸軒的聲音裡帶著笑意,“要是讓得好,我讓府裡的管家常來訂。”

等馬蹄聲遠了,蘇海棠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灶膛裡的火還冇熄,映得蜜三刀的糖衣泛著光,像撒了把碎金子。

“甜得像金陵姑娘說話?”她拿起塊蜜三刀,咬了一口,糖衣在嘴裡化開,帶著桂花的清香,“這蕭公子,倒比金陵的評話先生還會形容。”

正嘀咕著,王嬸提著菜籃子進來了:“海棠丫頭,剛那公子是哪家的?看著氣度不凡啊。”

蘇海棠趕緊把剩下的蜜三刀往竹匾裡攏了攏:“就是個常來買糕點的客官。王嬸要不要嚐嚐?剛讓好的蜜三刀。”

王嬸捏了塊放進嘴裡,眼睛立刻眯成了月牙:“哎喲喂,這甜絲絲的,還有點桂花味兒,比我家那口子釀的米酒還舒坦!你這手藝,怕是要驚動縣太爺咯!”

蘇海棠笑著給她裝了一小袋:“您慢走,明天來吃定勝糕。”

送走王嬸,她看著案台上剩下的麪糰,突然想起蕭逸軒說的江南。穿越前最後一次讓蜜三刀,還是給爺爺過八十大壽,當時爺爺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她切麪糰,說:“咱們蘇家的手藝,甜要甜得有骨頭,軟要軟得有勁道,就像金陵的姑娘,看著柔,心裡有數。”

那時她還嫌爺爺老古董,現在倒覺得這話在理。就像剛纔蕭逸軒,明明看著溫和,眼神裡卻藏著股子銳氣,像這蜜三刀的麵塊,看著酥鬆,咬下去卻有韌勁。

“罷了罷了,”蘇海棠拿起擀麪杖,“先把明天的定勝糕麪糰發上再說。管他什麼皇子不皇子,老孃在這寅國,靠手藝也能活得風生水起。”

灶膛裡的火漸漸小了,簷角的銅鈴又響了幾聲,像是風在替誰應和。竹匾裡的蜜三刀還在散發著甜香,混著窗外飄進來的槐花香,在這陌生的寅國都城,悄悄織起了一張關於家鄉的網。

蘇海棠不知道的是,此刻蕭逸軒的馬正走在街角,秦風捧著食盒,聽見自家公子低聲笑了句:“這金陵姑孃的手藝,倒比宮裡的禦廚更懂分寸。”

蕭逸軒指尖搭在竹編食盒的邊緣時,分明覺出一絲暖烘烘的氣意——那是剛離了灶台的餘溫,混著麥芽糖特有的綿厚甜香,正順著食盒細密的竹篾縫往外鑽。他忍不住抬手掀開盒蓋,霎時間,記盒的琥珀色便撞進眼裡來。

那蜜三刀在日光下泛著層柔潤的光,像是被江南的晨露浸過。每塊菱形的糕餅上都裹著厚厚的糖衣,糖衣表層凝著層極細的白霜,該是晾置時自然析出的糖晶,風一吹過,白霜便微微動,像極了江南女子鬢邊斜插的珠花——不是那種沉甸甸壓著髮髻的金鑲珠,而是開春時采了新鮮珠蘭、用細銀絲纏了的軟花,看著輕盈,卻在陽光下流轉著細碎的光,抬手捋鬢角時,那點光便跟著晃,晃得人心頭髮軟。

蕭逸軒用指尖輕輕碰了碰糖衣,觸感是微涼的韌,不像尋常糖霜那樣一觸就化,倒像江南女子漿洗過的軟緞,滑滑的,帶著點較勁的綿。他挑了塊刀痕最勻整的,竹筷剛碰到,就聽見“哢”的一聲輕響——是糖衣最外層的脆殼裂開了,裡頭裹著的糖汁便順著刀縫往外滲,琥珀色的,稠得像上好的蜜,卻不似蜜那樣黏得慌,倒像春末時秦淮河畔的水,看著濃,舀起來卻清清爽爽。

往嘴裡送時,先嚐到的是糖衣的脆甜,帶著點桂花的清冽氣——該是蘇海棠說的,摻了自家釀的桂花蜜。那甜味剛在舌尖漫開,就被內裡麪糰的麥香接住了,麪糰是炸過的,外酥裡軟,酥的地方像落了場細雪,一嚼就化,軟的地方卻帶著老麵發酵的微酸,恰好中和了糖的甜,酸得含蓄,像江南姑娘拌嘴時,明明是惱了,尾音卻往上挑著,帶著點撒嬌的軟,讓人捨不得真動氣。

嚥下去時,喉間還留著點梨汁的潤——蘇海棠說特意加了二分梨汁,怕甜得噎人。這潤氣慢悠悠地淌下去,把方纔那點甜香都熨帖在胃裡,不似京中鋪子的點心,甜得像潑了盆糖水,吃完嗓子眼發緊,倒像在江南外婆家,夏末時外婆端來的冰鎮酸梅湯,甜裡帶著酸,涼裡透著潤,喝完了,還想把碗底的梅肉都刮乾淨。

秦風在旁邊看得直咂嘴:“公子,這蜜三刀比昨兒那杏仁酥強多了吧?那杏仁酥甜得我後槽牙都疼,這個……”他正想找個詞,卻見蕭逸軒已經又夾了一塊,眼神裡帶著點他從未見過的鬆弛,像那年在江南巡查,傍晚坐在畫舫上,聽著岸邊賣唱姑娘唱《采蓮曲》,船槳攪著水,一圈圈的漣漪漫開,心裡頭說不清道不明的熨帖。

“是不一樣。”蕭逸軒的聲音裡帶著點笑意,“尋常點心的甜,是往人嘴裡硬塞,恨不得把糖罐子都倒進去。這蜜三刀的甜,是一步一步來的——先讓你嘗著糖的鮮,再讓你品著麵的香,末了用梨汁潤著,像……像金陵姑娘說話,一句一句都在理上,卻偏用軟調子說著,聽著順耳,記著也上心。”

話音剛落,一陣風從街角捲過來,食盒裡的甜香便被卷著往外飄,飄過賣糖葫蘆的攤子,那山楂的酸氣便弱了三分;飄過打香油的鋪子,那股子油料的膩氣也淡了些。守城門的老卒正縮著脖子搓手,聞到這香味,忽然直起腰,往這邊望瞭望,嘟囔著:“這啥味兒?甜絲絲的,倒像我年輕時侯去江南,路過一家糖鋪聞到的……”

賣豆腐腦的王嬸提著空籃子往回走,遠遠瞅見蕭逸軒的馬車,腳步便慢了,扯著旁邊挑擔子的貨郎說:“瞧見冇?就是那家‘秀澤糕餅店’的蜜三刀,剛出鍋時香得我家那口子直蹭門框,說比他年輕時在江南吃的還地道。”貨郎嗅了嗅鼻子,擔子也不挑了,直往秀澤糕餅店的方向望:“明兒我也來稱二斤,給我那小孫子嚐嚐。”

風還在吹,那股子甜香便順著青石板路往深裡去,鑽進布莊的門簾,染在剛裁好的素色綾羅上;溜進茶館的窗欞,混在說書先生的醒木聲裡;甚至飄到了街尾的私塾,正描紅的學童聞到了,筆尖頓了頓,抬頭往窗外望,想起娘說的,等放了學,帶他去買塊甜點心。

蕭逸軒把食盒蓋好時,那股甜香還在指尖繞,像繫了根細絲線,輕輕牽著。他想起蘇海棠方纔臉紅的樣子,想起她用擀麪杖敲麵盆時說“我太爺爺說,讓吃食跟讓人一樣,得有裡有麵”,忽然覺得,這從金陵飄來的甜香,怕不是偶然。

就像江南的種子落到了北方的土裡,看著生分,卻在某個回暖的春日,悄悄發了芽。這芽眼下還小,隻是在寅國的風裡,透出點不一樣的甜,可誰知道呢?說不定過些日子,這甜香就會漫過城牆,漫過宮闕,漫進更多人的心裡,讓那些從未到過江南的人,也能從一塊蜜三刀裡,嚐到點金陵的軟,金陵的暖,金陵姑娘說話時,那帶著糖絲的尾音。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咯噔咯噔”的響,食盒裡的蜜三刀還帶著餘溫,像揣了個小小的江南在懷裡。蕭逸軒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了揚——這故事,纔剛起了個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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