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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槍定山河 第7章 清風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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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隊行至午時,前麵就是三鎮之一的清風鎮。毒辣的日頭曬得路麵發燙,清風鎮的灰瓦簷角終於在揚塵中露出輪廓。周羽勒住韁繩,望著鎮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按禮製,地方長官應率鄉紳在此列隊迎接,此刻卻隻有兩個扛著鋤頭的農夫,蹲在樹影裡啃乾糧,見了他們的隊伍隻抬了抬眼皮。

「他孃的!這破地方的官兒是死了還是咋地?」王猛的狼牙棒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聲響,驚得趴在牆頭的野狗汪汪直叫。趙虎早已翻身下馬,指尖撚起路邊半片酒旗,上麵「清風樓」三個字被酒漬泡得發漲,旗杆上還纏著圈粗麻繩,看著像剛被人拽下來過。

周羽的目光落在鎮口牌坊上,「清風鎮」三個大字被人用黑墨塗了個亂七八糟,墨跡未乾,顯然是故意為之。

他正蹙眉凝視,趙虎已悄無聲息繞到他身後,掌心還攥著片從牆頭上揪下的絲綢:「公子,裡長賀清風沒在茶館。東邊那座青磚大院,隱約傳來絲竹聲,還有女人的哭喊聲。」

周羽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那宅院朱漆大門緊閉,門環上的銅鏽都被擦得鋥亮,與鎮上其他房屋的破敗格格不入。趙虎壓低聲音:「方纔一個佃戶說,賀裡長今早強搶了西街李家的閨女,此刻正在院裡擺酒。」

話音未落,那宅院突然傳出杯盤碎裂聲,夾雜著男人的狂笑:「小娘子彆犟!從了咱賀爺,往後清風鎮的商戶,哪個敢不給你麵子?」緊接著是女子尖利的哭喊:「我爹是嶽家軍舊部,你們敢動我……」哭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小娘子性子烈,剛還說她爹是什麼嶽家軍——兵荒馬亂的,死了都沒人收屍!」

周羽的手猛地攥緊韁繩,指節泛白。他想起父親信中提過,三鎮有不少嶽家軍傷殘老兵隱居,看來這李家閨女的父親,便是其中之一。那座青磚大院此刻飄出的酒肉香,混著隱約的絲竹聲,在被墨汙的牌坊旁彌漫,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清風」二字上。

「王猛。」周羽的聲音在日頭下泛著冷光,「開門。」

「得嘞!」王猛的狼牙棒在掌心轉了個圈,風聲呼嘯著砸向門環。朱漆大門「哐當」震顫,門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卻沒應聲開啟。院裡傳來慌亂的叫喊:「快!快頂門!是那個黑鐵塔!」

王猛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他後退三步,猛地沉腰發力,整個人像發出去的石炮,肩頭狠狠撞在門板上。「轟隆」一聲巨響,木屑飛濺中,兩寸粗的門閂竟被撞成三截,門板搖搖晃晃地向內倒去,濺起滿地塵土。

「爺爺來了!」他拎著狼牙棒衝進去,迎麵撞見五個舉著砍刀的家丁。領頭的胖子剛要揮刀,就被王猛反手一棒掃在手腕,砍刀「當啷」落地,人已被砸得倒飛出去,撞翻了院角的酒壇,酸臭味立刻彌漫開來。

另四個家丁嚇得臉色慘白,卻仗著人多圍上來。王猛的狼牙棒在他手中活像根細竹棍,左掃右劈帶起陣陣勁風,每一擊都精準地砸在對方兵器上。「哢嚓」「哢嚓」幾聲脆響,四把砍刀全被震飛,家丁們抱著發麻的手腕,看著眼前這尊鐵塔直哆嗦。

「就這點能耐?」王猛故意把狼牙棒往地上一頓,青石板立刻裂開細紋,「賀老兒就養你們這群廢物?」他抬腳踹向最近的家丁,那小子像個破麻袋似的滾到迴廊下,撞得廊柱上的紅燈籠「啪」地掉下來,正好罩在他頭上。

院裡的賓客早已作鳥獸散,幾個穿綢戴緞的男人抱著頭往假山後鑽,卻被隨後趕來的趙虎堵住去路。周羽踏著碎木屑走進院子,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石桌上的酒壺還在晃悠,地上散落著啃剩的骨頭,廊下的絲竹樂器倒了一地,顯然剛才的宴飲正酣。

西廂房內正亂作一團。賀清風正攥著剛被搶來少女李青禾的綠裙領口,把她往雕花床柱上按,滿嘴酒氣噴在少女臉上:「小賤人!你爹李茂當年在嶽家軍當夥夫,現在還不是得看老子臉色?」

李青禾的發髻被扯散,碧玉簪子滾落在地,露出脖頸上青紫的指痕。她死死咬著唇,手裡攥著半塊碎瓷片,是從妝奩上掰下來的:「我爹是嶽家軍,你們敢動我……」話沒說完就被賀清風狠狠甩了耳光,眼前頓時金星亂冒。

「嶽家軍?」賀清風獰笑著手去撕她的衣襟,「你以為周羽那毛頭小子能護著你?等我家老大帶縣兵來,連他一起綁了!」他身後的賀府管家正搓著手笑,突然被窗外飛進來的石子砸中額頭,「哎喲」一聲捂著臉蹲下去。

「砰」的一聲,房門被踹得粉碎。趙虎踩著木屑衝進來,軟劍「唰」地出鞘,劍脊重重砸在賀清風手腕上。老東西慘叫著鬆開手,看見趙虎身後跟著兩個侯府精銳,頓時嚇得腿一軟:「你、你們敢私闖……」

「私闖民宅也比強搶民女體麵。」趙虎沒等他說完,反手一掌切在他後頸。賀清風哼都沒哼就軟倒在地,嘴角還掛著未乾的酒漬。他轉身扶住搖搖欲墜的李青禾,見她手腕上的勒痕滲出血絲,眉頭不由得擰緊:「姑娘沒事吧?」

李青禾這纔看清來人,認出是周羽身邊的副將,突然腿一軟跪倒在地,淚水混著臉上的塵土淌成兩道泥痕:「多謝將軍救命!小女子李青禾,家父李茂,原是嶽家軍炊事營都頭,三年前在潁昌之戰斷了左手,才隱居在清風鎮……」

「李茂?」趙虎一怔,想起周羽提過的老兵名錄,「是不是左臂有梅花狀箭疤的那位?」見李青禾點頭,他彎腰將她扶起,目光掃過散落的碎瓷片和被扯破的衣襟,眼底寒光乍現。

趙從懷裡摸出塊乾淨帕子遞給李青禾:「彆怕,世子已帶人控製了前院。」他瞥了眼地上昏迷的賀清風,突然抬腿踹在老東西腰上,「方纔他說要等縣兵來?正好,讓縣丞大人來看看,他賀家是怎麼給朝廷『牧民』的。」

李青禾攥著帕子的手還在抖,卻倔強地挺直脊背:「將軍,他們不僅搶我,還霸占了我家的藥鋪——我爹靠熬傷藥給鎮上老兵治病,上個月被賀家誣陷藏有兵器,鋪子就被占了。」她說著指向牆角的木箱,「裡麵是我爹的軍功簿,上麵有嶽元帥親題的『忠勇』二字……」

趙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木箱鎖扣已被砸壞,裡麵的舊衣甲散落出來,最上麵的牛皮簿子果然蓋著嶽家軍的紅印。他突然明白周羽為何堅持要來清風鎮——這些散落民間的嶽家軍舊部,纔是三鎮封地最該守護的根基。

「收拾好東西,我派人送你回家。」趙虎收劍入鞘,示意精銳把賀清風捆結實,「世子在院裡等著,他見了你父親的軍功簿,定會為你們做主。」

李青禾望著窗外透進來的天光,忽然想起父親常說的話:「嶽家軍的兵就算卸了甲,骨頭也是直的。」此刻看著趙虎轉身時挺拔的背影,聽著前院傳來王猛的大嗓門,她攥緊帕子的手漸漸穩住——或許這清風鎮的天,真的要變了。

西廂房外的石榴樹沙沙作響,趙虎押著賀清風走過迴廊時,正看見周羽站在石桌前翻看賬本。世子抬頭瞥見李青禾,目光在她破損的衣襟上頓了頓,隨即對趙虎道:「去取套乾淨衣裳來,再請個大夫。」他翻過一頁賬本,指尖在「李茂藥鋪」四個字上停住,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把賀家強占的產業,全列出來。」

陽光穿過石榴葉落在李青禾臉上,她摸著懷裡的軍功簿,突然覺得父親常說的「河山」,或許不隻是千裡疆土,更是此刻能護著百姓周全的、帶著溫度的劍鋒。而那些個被捆成粽子的賀家人,早已在侯府精銳的刀下,抖得像秋風裡的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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