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_我不暈 三麵之緣
周暖都差點沒有聽清。
他似乎怕歲歲聽見。
不過歲歲，也許這輩子也聽不見。
周暖在辦公室托腮，右手兩指轉著筆，發愣中，對麵的王莉見周暖一直這個狀態，終於出聲打斷她，「周老師。」
周暖依舊那副呆愣樣。
「周暖老師呀~~~」王莉將語調拖長。
「啊？」周暖手中筆飛出，「啪嗒」掉在了地上。
王莉一張寫滿八卦的臉，問周暖：「周老師，在想什麼？」
周暖尷尬一笑，「莉莉，沒什麼，沒什麼。」
「真的？」王莉不信的語氣。
周暖從位上站起，去撿她左前方的筆，將筆撿起，發現筆尖已經斷了。
她微歎一口氣。
周暖心中默唸：平心靜氣啊周暖。
她剛才滿腦子都是周亦陌自責的樣子。
王莉拉著周暖坐到她身邊，又望瞭望沒人的辦公室，問她：「周老師，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表情。」
「嗯？什麼表情？」周暖也有些好奇。
「為情所困啊。」王莉以情場高手的語氣給周暖做出評判。
周暖立即拚命搖手，說：「王老師，你彆瞎說，沒有的事。」
王莉拿起周暖手上的筆，「你看看，這就是證據，我們一向工作認真的周暖老師，居然還會開小差哦~。」王莉將尾音拖長。
「王老師，你真的誤會了。」周暖哭笑不得。
「誤會什麼了？」辦公室的門被開啟，張詢從外進來，和善問。
周暖從王莉手中搶回筆，坐回自己辦公位置上。
王莉笑回：「沒什麼，跟周老師開玩笑呢。」
「啊，對了，還有啊，周老師想謝謝你昨天幫她看著她的班。」王莉補充道，她又小眼神使向周暖。
周暖微瞪她一眼。
王莉對她吐了吐舌頭。
估計全幼兒園都知道張詢喜歡周暖。
☆、三麵之緣
張詢，年齡不詳，家庭不詳，戀愛經曆不詳。顏值頗高，性格的話……眾人兼說，最溫和不過。
但是周暖，卻總是對他有些敬畏之心。
周暖抬頭，看向張詢，禮貌地說：「張老師，謝謝你。」
張詢爽朗：「小事小事。」
張詢有些躊躇，半晌過後，他提起勇氣問周暖：「周老師。」
「嗯？」周暖抬頭。
「今晚有空嗎？」
周暖看向王莉，王莉又向她使了個眼神。
「今天我身體不太舒服……」周暖變相拒絕。
「嗯……」張詢有些失落，而後又重新燃起信心問：「那改天能請你吃飯嗎？」
周暖沉默。
上次，張詢問她，她說她家裡有事。
上上次，她說她要去參加彆人婚禮。
幾乎能用的藉口都用了。
她覺得不能這樣拖下去，淡淡道：「張老師，要不……還是今晚吧，行嗎？」
張詢展開笑顏，「好啊。」
周亦陌將歲歲送去幼兒園後，依舊回到醫院。
走廊裡，護士長見到他，忙問：「周醫師，你今天不是調休嗎？」
「嗯，還是想來醫院看一下。」周亦陌雲淡風輕。
護士長低頭，周亦陌右腿褲子膝前那兒臟的不行，神情有些猶疑，問：「周老師……你的褲子……」
周亦陌看了一眼，清泠的說：「不小心弄臟了，休息室有備用的，我去換。」
「哦哦。」護士長點頭。
進了休息室，周亦陌看向自己膝上那塊臟的地方，心中卻放心不下週暖，她貧血有些嚴重，最好還是要做個檢查。
周亦陌換好褲子，穿上白大褂，開始查房。
路過一病房，病房裡，一小男孩吵鬨著不打針、不掛水。
女護士拿他沒辦法，周亦陌走了進來，病房裡的小朋友們都安靜下來。
他對著女護士說：「我來吧。」
女護士有些害羞點頭。
他骨節分明的手接過消毒海綿，又拿起針，小男孩撅嘴，忍著眼淚。
周亦陌耐心說：「不痛。」
小男孩淚珠在眼內打轉，「周叔叔，你騙人。」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周亦陌挑眉，手上的針筒停下。
小男孩思考片刻，哽咽：「你昨天說今天不打針的。」
周亦陌瞥了眼護士，說：「昨天護士姐姐看見你偷吃糖了，可是你前天答應了叔叔，不吃糖的。」
小朋友被抓住了把柄，忍者眼淚，翻了個身，將屁股對著周亦陌，語氣充滿不願意：「周叔叔那你快打吧。」
在旁的護士看見如此場景，掩嘴笑了。
她昨日與同事說起這小男孩偷吃，沒想到被周醫師無意聽見了。
周亦陌輕笑，舉起針，「好了，打針了。」片刻，突然想起周暖說的話。
他笑，又補充一句：「祖國的花朵。」
「什麼花朵啊？」小男孩疑問。
周亦陌趁機推進針筒，快速解決。
「痛……」小男孩將頭埋進被子，沒哭。
周亦陌拔出針頭，回答他說：「你就是祖國的花朵。」
待周亦陌離開，女護士問病房裡的孩子們：「小朋友，你們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害怕周醫師呀？」
剛才周亦陌一進來，小孩子們都安靜的盯著他。
一小女孩童真的聲音響起：「我們不怕周叔叔呀。」
「周叔叔人可好了。」另一個小朋友接著說。
「我們想他多留會兒，所以乖乖地。」剛纔打針的小男孩轉過臉說。
女護士倒是沒料到，周亦陌在孩子間人氣那麼高。
下午就這麼過去，周亦陌抬起右手瞧了眼時間，該去接歲歲了……
他脫下白大褂，換上自己的衣服。
周暖見時間飛逝，心中躊躇不安。
下班後，她要單獨與張詢吃飯，該以怎樣的方式婉拒他呢？
他是木頭嗎？
她明明已經變著法子告訴他自己對他沒感覺。
「誒……」周暖沒忍住歎氣。
王莉打量了下四周，遮嘴小聲對周暖說：「暖暖，你可要速戰速決啊，要不然，你和張老師以後一起工作起來也尷尬。」
周暖凝眉點頭，是啊……
周亦陌開車來到聾啞幼兒園，在門口等著歲歲。
下午過後，雨漸停。
現在除了些枝椏殘葉還滴水之外，雨早已消失。
秋風吹來，捲起絲絲涼意。
門口的家長陸續多起了，周亦陌向園內望去，歲歲牽著夥伴的手，走在中間，老師在前方。
歲歲見他在，立刻衝了過來。
老師對他點頭示意，周亦陌頷首。
周亦陌半蹲下，歲歲打著手語：爸爸，我還以為你不來接我了。
周亦陌：怎麼會？
歲歲：因為每次都是李奶奶來接我。
周亦陌：李奶奶不好嗎？
歲歲：好呀，但是我也想爸爸來接我。
周亦陌抱起她，帶著歉意，親親她紅撲撲的臉蛋。
下班時間到了，張詢等著周暖收完東西。
兩人一並走出辦公室，周暖回頭看了眼王莉，王莉雙手握拳，做了個「fightg」的手勢。
「周老師，你愛吃什麼？」坐進車子，張詢小心翼翼地征求周暖的意見。
「都行。」
張詢繼續：「我知道有家新開的餐廳不錯，我們去那兒吧。」
「好。」周暖機械地回答。
來到餐廳，張詢紳士的為周暖開門，她坐下前還未她挪動座位。
讓她不好意的緊。
服務員拿來選單，周暖掃著菜，張詢說：「周老師，愛吃什麼就點。」
「唔……好……」周暖應著。
她興致乏乏，點了個意麵，和一個濃湯。
張詢要了與她同樣的，又加了瓶紅酒。
周暖微蹙眉。
「張老師。」周暖冷靜開口。
張詢和善笑：「叫我張詢就行。」
「好吧，張詢，我……」
周暖目光無意掃向門口，那裡多了個身影，高挺，驚豔。
那人視線在店內掃了一圈，最終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周暖心想，是周醫生和歲歲。好巧。
周暖不知他剛纔是否有看見她。
張詢見周暖話說一半，怔愣在那裡，輕聲換她：「周暖，周暖？」
周暖收回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嚴肅認真說：「張老師，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所以，你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張詢微驚，但又迅速平靜下來，說：「我知道，你一直拒絕我，但是，我不想放棄，周暖。」
周暖對上他深情地眸，果斷道：「張老師，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張詢嗤笑一聲：「我沒覺得我在浪費時間。」
「我……」
服務員上菜打斷了周暖的話語。
張詢關心的對周暖說：「周老師，先吃吧，吃完再說。」
「張老師……」
「吃吧。」張詢依舊堅持。
周暖無可奈何，拿起叉子，捲起意麵，食之無味。
她的目光有意無意投向窗邊那一大一小。
周亦陌淺笑，給歲歲夾著披薩。
驟然間，他頭微側，向周暖所在的方向看來。
周暖旋即心虛的收起視線，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麵。
剛才周醫師應該沒看到她吧……
周暖心想。
可是她為什麼要心虛？？？
周暖意思的吃了些，放下餐具，用平穩的聲調對張詢說：「張老師，很抱歉，我想我該說的都說完了，飯我們也吃了，我還是……」
張詢也放下餐具，他十指交叉，雙肘撐在桌上，饒有意味的打量著周暖，道：「周老師，你這樣隻會更加引起我對你的興趣。」
周暖聽完臉色不佳，她有種被人調戲的感覺。
「張老師。」她沉聲叫他一聲。
「行了，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了，你不喜歡我，我不勉強；但是我喜歡你，也不會變。」張詢堅定的說。
周暖隨口編了句：「我有未婚夫了。」
「什麼！你有未婚夫了？」張詢聲音有些大，引來了店內少許其他顧客的視線。
周暖：情勢所逼，撒謊撒大發了，周醫師沒聽見吧。她可不是扯謊精啊。
周暖偷偷瞄向周亦陌，他低頭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側麵輪廓柔和，似帶三分笑意。
「嗯，我有未婚夫了。所以，張老師，我們不可能。」周暖淡定說完，喚來服務員，結了賬，平穩的踩著高跟鞋離開。
沒人知道，她其實走的每一步都迷迷糊糊地。
徒留張詢一人在原地瞠目結舌，平日裡不近男色的周暖，是因為有未婚夫？
周暖出了餐廳，用手撫了撫胸前，心臟都快跳出來。
周亦陌清冷的目光也留戀在窗外，歲歲撅著小嘴，指著窗外的周暖。
歲歲：爸爸，周暖阿姨。
周亦陌笑點頭。
周暖沒有著急離開，她回過臉，透過玻璃，望著他們父女。
歲歲與她揮手。
周暖也伸出手，柔笑的向她揮手作回應。
她的目光向右挪，落在了周亦陌臉上，他正看著她。
果然，他是一早就認出她了嗎？
歲歲對著周暖比劃了幾下。
周暖不懂，周亦陌卻懂。
周亦陌讀著歲歲的手語，白皙的手指本在桌麵上有規律的敲打，卻漸漸慢下了動作，直至靜止。
他琥珀色的眸再度望向周暖，長久的凝視。
兩人隔著玻璃，秋風將周暖烏黑柔潤的頭發吹的飛舞。
周暖緩緩低下頭，走向附近的公交車站。
他們有三麵之緣了。
☆、四見（1）
周暖坐在公交車站的等候區，時不時的扭頭看公交車還有多久才能進站。
手上手機震動，她檢視，是她在孤兒院的姐姐劉珊。
劉珊：暖暖，姐姐今天來看看你，給你做了些飯菜放在桌上，還沒回家？
周暖笑回：快回家了，彆擔心。
劉珊：那姐姐先回家了。
周暖：好，注意安全。
劉珊與周暖一同在孤兒院長大，隻不過她現在已為人妻、人母，不與她同住。卻時刻惦記著她，是否吃飽，穿暖。
這應該是周暖在親人離世之後，再次感受到的家人的溫暖。
「嘟嘟嘟。」有車在周暖前按了三下喇叭。
周暖詫異抬頭，車窗開啟，又是周亦陌。
「周老師，上車，我送你回家。」
周暖站起，擺手說：「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家。」
周亦陌則從後視鏡中看了下後方，公交車要入站了，「周老師，這裡不能停車。」
周暖躊躇，眼見公交車要駛進，咬了咬牙，開啟周亦陌的車門，坐了進去。
周暖坐進車內後，說：「周醫師，又麻煩你了。」
「不麻煩。」周亦陌不以為意。
周暖回頭，歲歲正高興地望著她，她突然想起來剛才歲歲打的手語，問周亦陌：「剛才歲歲在餐廳說了什麼？」
周亦陌倒是沉聲半晌，淡淡說，「歲歲說她很喜歡你。」
「是嗎？」周暖開心地笑了。
「我也很喜歡歲歲。」不管歲歲懂不懂，她扭過頭對著歲歲說。
而歲歲回應的是甜美可愛的一笑。
周亦陌眼角餘光落在周暖身上，他回憶歲歲在餐廳隔著玻璃打手語問周暖的問題。
暖暖阿姨，你能當我媽媽嗎？
周亦陌將周暖送到家樓下，便帶著歲歲離開了。
周暖用微波爐熱了熱劉珊為她做的飯菜，此刻正坐在餐桌上一個人細嚼慢嚥。
桌上的手機震動，周暖瞧了一眼，是劉珊。
「喂？姐。」
劉珊關心問：「暖暖，回家了嗎？」
「嗯，到家了，正在吃你做的飯。」
「有沒有熱一下？」劉珊問。
「熱了~」周暖笑著答。
劉珊：「那就好。」
劉珊在電話那頭似乎還有話說，但一直支支吾吾。
周暖主動問：「姐，還有什麼事？」
劉珊語氣飄忽：「就是我托你姐夫，幫你物色物件的事。」
周暖扶額，她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上回她工作恰好有些繁忙，劉珊湊巧給她打電話，說要幫她物色物件，征詢她的意見，她那時匆忙，就隨口應下了。
果然，一失足成千古恨。
「嗯，姐~我能不能……」周暖心中打著小算盤，想要推辭掉。
「不能！」劉珊說。
周暖垂頭歎氣：「好吧好吧，那如果我不喜歡，那就不成嘍~」
劉珊無可奈何：「嗯，隻要你不喜歡，姐也不會同意的，但是啊，你可不能帶著本來就不想成的目的去相親啊。」
周暖點頭，這她還是懂的。
事在人為，成不成乃天定。
第二天，周暖去幼兒園上班。
剛進辦公室，王莉就拉著她到角落。
「怎麼啦？」周暖見辦公室的氣氛不對，怎麼大家都瞥著她。
王莉小聲說：「大家都知道你有未婚夫啦！」
周暖心虛，這種謊話她隨口敷衍說的，主要是為了讓張詢打退堂鼓，結果弄得滿院皆知。
人言可畏啊。
周暖清清嗓子，拍拍王莉的手：「好啦好啦，大家都知道不就行了。」
「不是啊~」王莉又扯回周暖。
「又怎麼了？」周暖這回疑惑，難道還有更壞的？
王莉吞吞吐吐道：「張老師說你勾引他啊……」
周暖震驚，這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你看我像是會勾引人的人嗎？」她無辜道。
王莉拍周暖的肩，說：「我當然不信啊，可是其他老師信，畢竟你之前跟張老師糾纏不清啊。」
周暖此刻簡直比竇娥還冤。
「莉莉，我那是被糾纏啊……被被被！」周暖撅嘴向王莉強調。
「哎哎哎，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王莉眼神掃過其他老師，「他們不知道啊，他們覺得你們是兩情相悅，現在這件事在幼兒園傳的沸沸揚揚的。」
周暖皺起眉頭，姣好的容顏上寫滿了為難和無奈。
「那怎麼辦？」周暖側過臉問王莉的意見。
王莉沒轍搖頭：「你看我臉色像是寫著有解決方法的人嗎？」
周暖上下掃了一眼：「不像。」
「那你就隨遇而安吧。」王莉捏了捏周暖吹彈可破的臉。
「莉莉……」周暖楚楚可憐。
王莉勾著周暖的脖子，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你啊，就不能編個象樣的理由，非要說什麼有未婚夫了，還不如說自己的了絕症呢！」
周暖哭笑不得：「我怎麼能這麼咒自己，當時情況緊急，就瞎掰了……」
「嗯，周老師，佩服佩服。」王莉有趣的向周暖作揖。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了，他們怎麼想無所謂，先上班。」
周暖調整好心態，拉著王莉往辦公桌走去。
不過，周暖屁股還沒坐熱，就得到了院長的傳喚。
她站在院長辦公室前整理了下著裝，敲響大門。
「請進。」
周暖與院長相對坐著，院長語氣嚴肅：「周老師，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周暖用她那永遠不準的第六感猜測，與張詢有關。
但院長一開口，周暖才知道，並不是。
「周老師，我接到家長投訴，說你忽視學生的身體健康。」院長語氣凝重。
周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
院長卻搶在周暖麵前，緩和說：「周老師，你還是去給學生家長道個歉吧，如果他們投訴到教育局去，那事情就……」
周暖明白，也許她會被停職，而且會影響幼兒園的聲譽。
她正色點頭。
周暖心情沉重，歉她不是沒道過，隻不過家長不接受啊。
她不能失業，她還要資助孤兒院的幾個弟弟妹妹上學。
出了院長辦公室，走在連線兩樓之間的走廊時，周暖碰見了張詢。
張詢手插口袋，兩人即將擦身而過，她一把握住了周暖的手臂。
他湊在周暖耳邊，一向溫雅的他嘴角一絲壞笑說：「周老師，我可是查過了，你根本沒未婚夫。」
周暖將胳膊從他手中抽離：「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汙衊我。」
「我都說了，你這樣隻會更加引起我對你的興趣。」張詢用食指輕輕觸了觸眉毛。
換做旁人，那一定是會被這個動作蠱惑的，畢竟張詢長相上佳，幼兒園內喜歡他的女老師不少，唯獨周暖，不在其內。
據說其家底也殷實，不過，周暖對此一點也不好奇。
本來她以為張詢性格實誠，不過現在，她覺得他倒是……城府極深。
「抱歉，我要走了。」周暖冷冷說。
張詢無所謂，嘴裡低低道：「我好像還查到了，你是個孤兒啊。」
周暖停下腳步，回頭，眸中是冷寒。
「孤兒怎麼了，孤兒不是人嗎？」她嗆回去，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張詢傻愣在原地，他隻不過是希望能和她有進一步的機會。
不過他好像又搞砸了。
周暖氣呼呼的回到辦公室，王莉見她麵色不好，問：「怎麼啦，院長批評你了？」
「誒……」周暖歎口氣。「反正不少麻煩事哦~」
「行了行了，晚上請你吃飯，給你打打氣。」王莉說。
周暖剛想答應，手機震動。
「喂？姐。」
「暖暖，我們也不挑日子了，你就今晚去相親。」劉珊在電話那頭說。
周暖眼神望向王莉，手指著電話，嘴型說：相親。
王莉無奈笑著點頭。
「好好好，我一定準時去。」周暖答應，隨後收線。
「我家大美人都要相親，這年頭哦，我該怎麼嫁人。」王莉嘖嘖道。
「彆拿我開玩笑啦。」周暖擺擺手。
下班後，周暖來到相親地點早早等候，其實她也沒有彆的地方可去。
她從二樓向下望去，路上人來人往，大多都是情侶挽著手，兩人聊得火熱，應該在商量晚飯吃什麼的話題。
周暖聽見身後木質樓梯有腳步聲，想必是她等得人來了。
「啊……周老師。」那人聲音清冷平穩，伴有一絲驚訝。
周暖聞聲轉頭，微張的嘴也顯示出訝然，「周……周醫生。」
周亦陌穿著倒是休閒，沒有那麼隆重，牛仔褲，白板鞋，上身灰色的薄衣，顯得年輕清爽。周暖本來猜不透他的年紀，現在更是迷糊。
周亦陌來到周暖對麵坐下。
兩人相視，尷尬一笑，異口同聲，「好巧。」
看來彼此都不知曉，對方是相親物件。
周暖心裡搗鼓，像周醫生這樣的人還要相親，莫非是有什麼隱……隱疾？？？
二人之間氣氛冷清，周亦陌雙臂平撐在桌上，打破寂靜，單刀直入問：「周老師，你打算結婚嗎？」
「啊……」周暖被問得沒頭沒尾，「當……當然。」
「那我們結婚吧。」周亦陌正經的說，臉上沒有絲毫玩笑意味。
周暖因吃驚而微微放大的雙眼，盯著那雙琥珀色的瞳孔，怔愣說不出話。
☆、四見（2）
周亦陌望向周暖因吃驚而呆愣的周暖。
「我是認真的。」他強調。
周暖慢慢開口問：「為什麼？」
她覺得周亦陌不像是這麼隨便的人。
「因為很需要。」周亦陌唇角一笑，有無奈，有自嘲。
周暖垂眸思考，試探問：「與歲歲有關？」
她覺得，事情有關歲歲，他才會有些不理智。
「周老師，你還真是聰明。」周亦陌淺笑道。
「歲歲怎麼了？」
周亦陌默了默聲，不急不躁道：「我打算正式領養歲歲。」
領養？
周暖彷佛感覺自己觸到了一個秘密，她在秘密的入口徘徊，如果進去了，也許進入後，她再也無法置之不理。
周亦陌待歲歲如親生女兒，周暖看在眼裡。
她從未想過，原來歲歲並非他親生。
按照周暖本來的猜測，她以為周亦陌是與妻子離婚後，獨自撫養女兒，但事實似乎不是這樣。
周暖好奇了，周亦陌呀周亦陌，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周亦陌見周暖呈思考狀，緩緩道：「我答應過歲歲的親生母親，會好好照顧她。」
「我之前曾與我父母溝通過，看他們是否願意收養歲歲，他們拒絕了我。」
「我無法對一個……已經去世的人食言，所以還是用了一些權勢，將年幼的歲歲暫時帶回家撫養。」
去世……
原來歲歲的生母已經去世了。
「所以現在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嗎？」周暖問。
「嗯……沒有正式的程式，歲歲也許會被彆人領養走。」周亦陌闡述道，「周老師，法律上，無配偶的男性，收養女性孤兒，雙方年齡應相差40周歲以上，我不符合這個要求。」
周暖會意點頭。
周暖聽完，抬眼對上週亦陌視線，問：「周醫生，如果今天坐在這兒的不是我，你也會向那人提出這個……極近無理的要求？」
周亦陌微僵，這點他未曾想過。
他也是走投無路才來相親的。
見到對方是周暖，他幾乎放下防備。
本來存在肚子的話，脫口而出。
「不會。」周亦陌肯定，「因為是你才會。」
周暖耳根發熱，這句話雖不是情話，但是聽得人心裡直癢癢。
周亦陌卻是在嚴肅的陳述一個事實。
周暖「噗嗤」一笑，「周醫生，你知道現在我是什麼感覺嗎？」
周亦陌挑眉，搖頭。
「我覺得我像一條魚，而你是漁夫，你怕我這條魚跑掉，使勁千方百計，把我打撈上來。」周暖語氣中帶著揶揄。
「是嗎……」周亦陌冷峻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好像是有些太急了。
周暖抿嘴，她在思考。
她其實很想為自己的人生衝動一回，她如果答應了，會有怎樣的結局。
她承認，她對這個男人的好奇，高於自己的理性。
「那……結婚後會離婚嗎？」周暖亮潤的眼眸凝向周亦陌問。
周亦陌僅無聲地看向她。
不知過了多久，周亦陌薄唇微啟，周暖目光盯著他上下張合的唇，耳內收入他含蓄潤澤的聲音。
周暖，我這輩子隻打算結一次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叫她周暖，而不是周老師。
這句話是個承諾，或者是個枷鎖，但對周暖也是個誘惑。
她內心深處對家庭的渴求，在引誘她。
周亦陌的這句話是誠懇的，他這輩子，真的隻打算結一次婚。
他琥珀色的瞳孔在餐廳幽黃浪漫的燈光下熠熠發光。
眸光未曾離開過周暖。
周暖半晌擠出幾字：「周醫生，我考慮一下。」
「嗯。」他沉沉應，「本來這個要求就有點強人所難。」
周暖垂眸。
「那我們點餐吧，餓了吧。」周亦陌喚來服務員。
周暖點頭，她的確有些餓了。
二人進食的過程，都悄然無話。
周暖在思考著周亦陌的問題，而周亦陌則觀察著周暖的神情。
周暖吃相端莊，什麼都是細嚼慢嚥，但亦能看出，她胃口極小，她吃的速度慢慢放了下來，應該是快吃飽了。
而周亦陌掃了眼桌上的食物，幾乎都未怎麼動。
他自己本來對食物的味道就極挑剔，吃的不多，而周暖，吃的還要少。
「周暖，你吃的很少。」周亦陌淡淡話從口而出。
周暖手中的叉子微停，她抬頭看向他，說：「其實啊……」
她目光掃了一圈周圍，拿手輕掩嘴，輕聲細語說：「我不太習慣吃西餐。」
她說著眼睛彎笑了起來，月牙般的揚笑，暖心的很。
周亦陌悄然失神，隨後唇角一勾，這名字挺適合她的，周暖。
「嗯。」周亦陌會意，笑著搖頭，臉上卻有意無意的揚出縱容。
兩人這餐吃的還算愉快，並肩走出餐廳，秋風迎麵吹來。
周暖輕吐口氣，吸了吸鼻子。
周亦陌側臉瞧她，天漸涼，依舊穿了條齊膝裙。
「冷嗎？」他嘴間流露出這句話。
半晌過後，周暖才發現他在問她，她趕緊答：「不冷。」
周亦陌目光落在她外露的腳踝和小腿上，周暖低頭看了眼，說：「真的不冷。」
周亦陌將大衣脫下給她，披在她肩上，說：「等我，我去開車。」
「啊……好。」周暖微愣。
周亦陌向停車場快步跑去，周暖則在原地等著，視線追隨他離開的背影。
車駛到周暖家樓下，周暖下了車，手中自然的拿著周亦陌的外套。
「下次再見，周暖。」周亦陌說。
周暖彎下腰，說：「路上小心。」
隨後車子駛離，周暖手摸向手臂，才驚覺外套沒還。
她拿出手機，想要打給周亦陌，她指尖停住。
他們居然還沒有彼此的聯係方式啊……
她無奈搖頭，那這外套……周暖抿嘴，她先替他儲存吧。
周亦陌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順手想要拿起副駕駛座上的外套，最後輕笑，右手食指和中指並起，磨蹭了下自己的額角。
衣服落在周暖那兒了。
進了家門，李姨向周亦陌問好。
周亦陌頷首回禮。
周亦陌上樓，歲歲正在自己的房間畫畫，她見周亦陌回來，站起奔向他。
周亦陌將她抱在懷裡，歲歲聞了聞周亦陌身上的味道。
雙手開始揮動起來：爸爸，你去見暖暖阿姨了呀？
周亦陌捏了捏她的鼻子，還真淘氣，他將她放下，蹲著問：歲歲是怎麼知道的？
歲歲：聞出來的，暖暖阿姨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周亦陌：歲歲你個狗鼻子。
歲歲歪頭：什麼是狗鼻子？
周亦陌笑得燦爛，思考了下要怎麼解釋：就是歲歲很厲害，鼻子居然能聞出暖暖阿姨的味道。
歲歲手舞足蹈起來，忽的，她停了下來：爸爸，我想暖暖阿姨當我的媽媽，她有媽媽的味道。
周亦陌認真的「聽」她訴說，沒有回答：歲歲，我們該睡覺了。
歲歲的眼神有些閃著光，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周暖照常在幼兒園上班，張詢也沒怎麼為難她，相反，還處處維護她。
周暖弄不懂他，但也不搭理他。
她覺得這人城府極深。
周暖備著課，手機響了，她看也沒看，就將電話接通，放在耳邊，用肩夾著。
「周老師。」
周暖聽見那讓人沉溺的聲音，趕緊將電話從耳邊拿下，看了眼來點的號碼——未知。
「周醫生？」周暖試探問。
王莉在周暖對麵觀察著周暖有些緊張的神情，像是收獲了什麼重要情報。
「是我。」周亦陌在電話那頭說。
「嗯……周醫生怎麼知道我的電話？」周暖問。
周亦陌不緩不急說：「我問了介紹人。」
「昂……」周暖應。
隨後是兩人之間的靜默。
「你……」
「我……」
靜默之後，又是二人的默契開口。
周亦陌一愣，隨後搶先一步，說：「周暖，那天我說的事，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周暖沉默片刻，答：「好。」
在不知不覺中，周暖也不記得是誰先掛的電話。
王莉湊了過來：「暖暖！」
「啊……啊，啊？」周暖被她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莉莉，你要嚇死我啊~」
王莉清了清嗓子，眼睛有戲盯著周暖：「你要不是背著我乾了什麼違心事，怎麼會被嚇到。」
周暖：「沒什麼大事。」
「你這表情，肯定有事啊。」王莉不依不饒。
周暖轉身仰頭拍了拍她的肩，「小祖宗，如果到時真的發生什麼喜事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喜事？真的？」
「真的真的，我保證。」周暖豎起三根手指，向著王莉保證。
「好。」王莉蹦躂著回自己辦公座位了。
周暖每晚回家，都能見到自己房間那個單支衣架上週亦陌的外套，她都要盯著發好一會兒呆。
結婚這事畢竟不小，周暖自要慎重為之。
一個星期過去，周暖與周亦陌並未聯係。
週五，周暖去幼兒園上班，她剛在位置上坐下，張詢便向她走了過來。
周暖見狀，低下頭迴避，總覺得應該不是找她的。
但是，事與願違。
張詢在她辦公桌前停下，好一會兒，周暖抬起頭，對上的是他的微笑。
「有事？」周暖問。
張詢從手上一大迭資料中拿出一張獎狀遞給周暖，緩緩地說：「王子謙的獎狀，省內講故事大賽的一等獎。」
周暖從他手中接過，欣然一笑，她為王子謙驕傲。
張詢捕捉到周暖這一刻的微笑，繼續說：「你拿著獎狀去看望一下王子謙吧，也許家長那邊就會少些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