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夏為序 我陪著你
我陪著你
看著窗外熟悉的h市的場景,江槐序整個人的情緒都淡淡的,一言不發地開著車。
五月底的天說變就變,出門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的,這會兒開始下起了小雨。
江槐序不怎麼喜歡下雨天,雨聲會讓他夜晚睡得更熟,雨水會打濕鞋襪,暴雨會讓他想起他媽媽走的那天。
林明燭想起上次訂婚時並沒有看見太多江槐序的親戚,說道:“等會兒見到你的家人時,我如果不認識,看著你的話,你記得給我介紹一下。”
“好。應該沒什麼人,我媽媽那邊的親戚,我也很多年沒有走過了。”
等車子開的離江家老宅越來越近時,江槐序看見門口的草坪上站了許多人。他沉默地將車開進了地下車庫。
見江槐序坐在車上並沒有要下車的打算,臉色還變得更差了。林明燭問道:“怎麼了?”
江槐序有些心煩的從儲物櫃裡掏出一包未開封的煙盒,從裡麵拿出一根在手邊擺弄著。“要不我們回去吧。”
“可以,但是你得先告訴我原因,好嗎?”
“我以為是普通的家庭聚會,但我剛剛看見外麵有很多人。”
想到林明燭可能會被那些連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人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江槐序就有些後悔不該帶他來的。“我不知道他們想要乾什麼,你是我的朋友,與這些人沒有任何關係,不應該被牽扯進來。”
林明燭聽出江槐序言語中的擔心,安慰道:“沒事兒,兩家還有合作,他們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而且剛剛車子從外麵進來大家肯定都看見了,不去見一麵,倒是讓他們以為我們怕了呢。”
聽他這麼說,江槐序立刻給出解決方案道:“我可以先送你去找個酒店住下,然後我再回來。我這車他們也沒見過,不知道裡麵坐的是誰。”
“不用,我和你一起,不然我會擔心。”林明燭拒絕道。
江槐序還沒想好怎麼說服他,車庫裡便又駛入了一輛車,正好停在江槐序車的旁邊。
有兩人從車上下來,過來敲了敲江槐序的車窗。
江槐序側過頭去看,發現並不認識兩人。他搖下車窗,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兒嗎?”
“小江,不認識我們嗎?我是你大伯,這是你大伯母。”
江槐序記得爺爺江君隻有江海東一個孩子,不知道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大伯大伯母。
見江槐序沒有什麼反應,說是他大伯母的人在旁邊說道:“還是你小時候見的,這麼多年沒見,不記得了也正常。”
“哎,是是是,我和你大伯母先進去了啊。”
江槐序笑著回道:“好,你們先進去吧,我抽完這根煙就進去。”
兩人走後,江槐序煩躁地將手中的煙點燃,搭在窗戶上麵。
待一支煙燃儘,他喊林明燭下車,從後備箱裡拎了些水果朝江家老宅走去。
老宅門口站著的,都是些江槐序不認識的人。他們笑著和他打招呼,江槐序便笑著點頭以示回應。人太多了,以至於他完全沒注意到林明燭在一旁給出的眼神。
沒得到答案的林明燭隻得貼近他的耳朵問道:“這些人是誰?我不認識。”
“……我也不認識。”
“……”
這群人跟江槐序打完招呼後,旁邊站著的一群人像是確定了目標似的,走過來跟江槐序旁邊的林明燭打著招呼:“小林總好”。
“你們好。”這下輪著林明燭微笑著回應,江槐序傻愣在一旁了。
“你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你還朝對方笑。”
“我這不是以為是你的親戚嘛……”
“少爺,老爺喊你到正廳一敘。”江海東被家裡的親戚吵得耳朵疼,這會兒聽見家裡傭人說江槐序到了,差人來喊江槐序。
“好,我這就過去。”說罷,江槐序拎著水果徑直朝劉姨的臥室前走去,開啟門將水果放在了門邊。
然後領著林明燭去往旁邊的廚房。
劉姨正在廚房裡做餐點。
“劉姨。”
“誒,小序回來啦。”劉姨聽見聲音將火關掉,轉頭麵向江槐序。
江槐序主動跟林明燭介紹道:“這是劉姨,她做菜也很好吃。”
看著江槐序在劉姨麵前逐漸放鬆下來的模樣,林明燭朝劉姨伸出手,“劉姨好,我是槐序的另一半,林明燭。”
從林明燭口中說出的“另一半”與唐明之前省略“名義”二字時說的“另一半”三個字,聽起來完全不一樣,江槐序的耳朵有些發熱,麵上也生出幾分尷尬之色來。
不過,想到劉姨不知道自己和林明燭的具體情況,說另一半確實能讓她放心些,便沒有糾正他的說辭。
隻說道:“劉姨,他就是我的訂婚物件。”
劉姨笑嗬嗬地說:“和小序一樣,長得好看,一看就是個好孩子。”
“劉姨,外麵那些人都是誰啊?我怎麼都不認識。”
“哦,一部分是你爸這邊的遠房親戚,上次沒參加上你的訂婚儀式,這次早早就到這邊等著了。”
“一部分,那還有一部分呢?”
劉姨本來不想說的,但看江槐序如此好奇,也覺得這是個樂子,便說了出來。“還有一部分,是淩夫人家的親戚,聽說你和小林要來,過來湊熱鬨。”
劉姨雖然沒明說,但江槐序聽出來了,這不是來湊熱鬨的,是來在林明燭麵前刷臉的。
見門口有傭人正端著盤子走過來,劉姨趕緊推著兩人往外走,“好啦,你們去客廳裡吧,我這兒做飯油煙大。”說罷,將火開啟,繼續炒著菜。
走出廚房前,江槐序轉過身來,說道:“劉姨,我要吃青椒炒牛肉。”
劉姨邊翻炒著鍋中的菜,邊回道:“做了,都是你愛吃的。”
“還要油爆蝦。”
“行。這道菜做好就給你們做。”
見傭人都去叫半個小時了,江槐序才來。江海東氣憤地問道:“怎麼現在才來?”
江天喜坐在沙發邊本來想悄悄拿出手機玩一會兒的,結果聽見江海東發火的聲音,像個鵪鶉蛋一樣窩在那裡沒敢動。
“有些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間。”
聞言,江海東忍了忍沒再繼續說話。
等江槐序坐下好一會兒,卻仍未見林明燭的身影時,他沒忍住開口斥責道:“你這一天天的不務正業,喊你回來在家裡的公司實習,你不去。非要學你媽媽去當什麼演員,結果作品沒看到,緋聞倒是傳的滿天飛,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
“你看看天喜,這才十六歲就到公司裡學習了,你還是成天吊兒郎當的,哪裡有一點兒二十四歲的人的樣。”
“還有,我讓你喊小林過來一起吃頓飯,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是做不好,還是成心要跟我作對?”
江槐序覺得有些好笑,江海東一個都快要五十歲的人了,怎麼會連這麼淺顯的事情都看不懂。
他嗤笑道:“吊兒郎當不好嗎?”
“我若不弔兒郎當,房地產一個夕陽產業,你讓我去公司實習,是想著以後看你的兩個兒子當著你的麵爭家產嗎?”
“你覺得鹿會死於誰手呢,你想過嗎,爸?”
坐在一旁的淩莉壓根兒沒想過江槐序會將事情說的這麼直白,她連忙說道:“槐序你說笑了,是你的東西弟弟一分都不會要的。”
剛剛自稱是江槐序大伯的人在一旁說道:“小序,這話當你爸的麵兒說不合適,他現在身體健康著呢,給你爸爸道個歉吧。”
桌上的其他人也幫腔道:“是啊,給你爸道個歉吧。”
說完,一張張臉都望向江槐序,等待著他的開口。
這時卻出現了另一道聲音,“伯父,我來晚了。”
江海東還在想江槐序說的話,沒反應過來林明燭來了。
“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麼,就隨便拿了些酒和茶葉。”林明燭將東西遞給傭人後,走到江槐序旁邊坐下。
拉著他的手撒嬌道:“寶貝,對不起,我來晚了,你不會怪我吧?”
“我記著你說今天要早點兒來的。但公司突然有急事兒,一忙起來就給忙忘了,對不起啊。伯父沒有因此怪罪你吧?”
他沒有刻意壓著聲音,所以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淩莉忙打著哈哈道:“沒有沒有,這孩子跟個悶葫蘆一樣,一來就坐著啥也沒說。”
江槐序原本還不清楚林明燭是在乾嘛,怎麼去拿禮品,回來就成這幅樣子了。聽到淩莉的話,有些反應過來他是在替自己說話。神色淡淡地說道:“不清楚。”
林明燭沒理淩莉,繼續向江海東問道:“伯父,您沒因此怪罪槐序吧?”
江海東這會兒纔回過神來,說道:“沒有的事兒。既然小林來了,我們就落座吃飯吧。”
一行人開始往餐桌處挪。
兩個人落在人群後。
“林明燭,謝謝你。”
“不用客氣,寶貝。”
江槐序已經刻意讓自己忽視林明燭說的這兩個字了,他居然又說了一遍,這次還是在自己耳邊。
江槐序頓時感覺他的耳朵跟觸電了一般,酥酥麻麻的。他往旁邊挪了挪,忍住了用手摸一摸的衝動。側頭問道:“你對我說這兩個字不會覺得彆扭嗎?”
“不會。”林明燭偏頭看著江槐序的耳朵,此時紅的跟燒起來了一樣,估計他也沒心思想剛剛的事情了,找了個理由道:“在國外上學的時候,同學們都比較愛這樣稱呼。”
“噢。”
餐桌上,有許多江槐序愛吃的菜,不過都分散著在桌麵的各處。麵前擺著一盤糖醋藕片,他用公筷給林明燭夾了一塊兒。
“來,你嘗嘗這個。這是劉姨的拿手好菜,每次做的都是外焦裡脆的。”
林明燭夾起品嘗後,給出評價道:“嗯好吃,脆度剛剛好。”
聽到林明燭誇劉姨的廚藝,江槐序就像是自己得到肯定一樣的開心。又夾了一隻蝦,剝好後,放進林明燭碗裡,“再看看這個油爆蝦,嘗嘗味道怎麼樣?”
林明燭愛吃的菜裡便有油爆蝦,他之前和江槐序說過,而桌上這一道菜是他點的,碗裡的這隻還是他給自己剝的。林明燭越想越覺得要是不稍加控製,自己的嘴角都要翹上天了。夾起來,細細品味後,回道:“吃起來很幸福。”
聞言,江槐序又給他剝了一隻。
這次嘗完後,林明燭拿過勺子舀了半碗湯,遞到江槐序麵前。“你也吃點兒東西。”
江槐序喝了一口,嘗出這湯不是出自劉姨之手後,放下勺子,做出了一個十分公正的評價。“有點膩,沒有你做的好喝。”
林明燭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得知家裡的湯是自己做的的結論,不過不妨礙他接受江槐序的誇讚。“我都是帶著愛做的。”
江槐序笑著回道:“那做這鍋湯的人肯定是帶著任務做的。”
旁邊的人在談錢說愛,兩個人在這裡貧嘴逗樂、品嘗美食,也算是各得其樂。
等一頓飯吃完,眾人離席的時候,林明燭才意外地發現江槐序手邊有一個空酒瓶。
就在他準備確定這酒是不是江槐序喝的時,江海東領著淩莉、江天喜朝林明燭這邊走來。開口道:“小林,今天的菜還吃的習慣嗎?”
“習慣。”
“習慣就好。我們公司最近有個綠地建設的新專案,在城東那塊兒,你回頭問問你大哥感興趣嗎?”
林明燭看著直挺挺地站在旁邊,像個稻草人一樣的江槐序,聽著他明顯粗重起來的呼吸聲,聯係著今晚的情況,忽然確定了那瓶酒是他喝的。
他伸出手攬住江槐序的肩,回道:“好的,伯父,回去我會和大哥說的。今天天也晚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也好,那你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江海東看著默不作聲的江槐序說道。
淩莉看著外麵的雨勢,跟著說道:“這雨下的大,你們開車慢點兒。”
“雨下的大”這幾個字,將江槐序從平靜狀態中喚醒,他的肩膀開始輕微地顫抖著。
在一旁的林明燭感受到後,拿過傭人撐開的雨傘,將他整個人攬在懷裡朝車庫走去。
走到門口的一處鞦韆架時,林明燭感覺到有一滴溫熱落在了他拿著傘柄的右手臂上。
外麵的大雨讓江槐序想起了他媽媽走的那天。
也是這樣的一天,淩莉告訴他,他媽媽不會再回來了。他不相信地在家中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看見曲羨的身影。他忽然想起媽媽往常總有一段時間會在門口的鞦韆上看書,便往外衝去。
電閃雷鳴喧鬨了整片天空,瓢潑的大雨將他整個淋濕,鞦韆上卻沒有任何身影。
江槐序兩眼無神地望著麵前的鞦韆架,低聲喃喃著:“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問完之後,胃裡泛起一陣惡心,沒忍住地扶著鞦韆架吐了出來。
多年之前的那句“為什麼”終於在今日,喝醉酒的江槐序口中問了出來。
可林明燭卻給不了他答案,隻能靜靜守在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遍遍地說:“我陪著你。”
等他吐好後,攬著他回到車內坐下。
經過封閉的車窗阻隔後的雨聲小了不少,喝醉酒的江槐序格外安靜,沒有耍酒瘋,也沒有到處亂跑,靠在椅背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