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落槐安 第3章 赴宴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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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晨曦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麵上卻努力維持著茫然:“水患?”他故意拖長了語調,像是在費力回憶,“我……我記不清了。在外頭顛沛流離,多是些山野見聞,朝堂上的事,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那蟒袍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譏誚,正要再開口,卻被聖上抬手製止了:“太子既傷了記性,便不必勉強。先養好身子要緊。”聖上的目光落在冷晨曦身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探究,“不過你既回來了,有些事總要重新學起。明日起,便隨太傅習讀政務吧。”
冷晨曦心裡一沉——這是要把他圈在眼皮子底下了。他隻能低頭應道:“兒臣遵旨。”
宴席過半,冷晨曦藉口更衣,悄悄溜出殿外。廊下晚風更涼,他正想找個僻靜處理清頭緒,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看來你應付得還不錯。”公主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冷晨曦猛地轉身,警惕地看著她:“你到底想讓什麼?幫我,還是試探我?”
公主走到他身邊,望著遠處宮牆儘頭的彎月:“你覺得呢?”她側過臉,月光落在她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真正的太子,三個月前就回來了。”
冷晨曦瞳孔驟縮:“你說什麼?”
“他藏在黎府,用你的身份繼續‘遊曆’,不過是為了避開宮裡的眼線。”公主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在冷晨曦耳邊。
“那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冷晨曦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忽然明白,自已從一開始就是顆棋子。
“因為我需要你幫我演下去。”公主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有人不想讓真正的太子回來,更不想讓他接觸朝政。你留在這裡,才能替他擋住明槍暗箭。”她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塞到冷晨曦手裡,“若遇急事,憑這個去尋黎府的老管家。”
冷晨曦攥緊那枚冰涼的玉佩,指尖微微顫抖。原來他所以為的“逃走”,從一開始就被算在了彆人的棋盤中。
“為什麼一定是我,隻是因為長相?”他低聲問。
“容貌是其一”冷月瑤理了理袖口,“當今太子冷汐旋自幼l弱,鮮少露麵,除了親近之人,無人識得他的真容,而你剛好與他外貌身形極為相似,像到連父皇都未必能一眼分清。”
“那其二呢?”冷晨曦垂在身側的手指猛地攥緊,他抬眼看向公主,眉峰微蹙,眼底翻湧著壓抑的質疑。
公主望著紫宸殿方向,那裡依舊燈火通明,映得夜空一片亮堂:“因為你和他一樣,都冇有退路。”
“退路?是啊對於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若不聽從你們這些上位者的差遣命令,結局怕隻有亖路一條”冷晨曦表情釋然,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你明白就好。”公主的聲音冷了幾分,像是剝去了方纔那點若有似無的緩和,“這宮裡從冇有‘普通人’的位置,隻有聰明人和亖人。”
冷晨曦低頭看著掌心的玉佩,玉麵冰涼,映著廊下昏黃的燈影,像一塊凝住的月光。他忽然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所以公主是篤定我會入局?”
“不是篤定,是彆無選擇。”公主側過身,晚風掀起她宮裝的下襬,露出裙角繡著的暗紋鸞鳥,“你若想活下去,就得讓‘太子’活下去。黎府能護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一旦身份敗露,無論是覬覦太子之位的人,還是父皇那邊……不光你我與太子會亖,抓你回來的黎家軍,包括那位黎少將軍,全家都會亖。”
話音未落,冷晨曦隻覺心口如被冰錐刺進般疼痛窒息,“不愧是皇家,在權利麵前,無論何人阻攔,在其眼中人命皆如草芥。”
“皇家向來如此,所以太子殿下才需用功讀書,為父皇分憂纔是。”公主殿下邊說邊欲轉身離開,“長姐教訓的是。”冷晨曦邊迴應邊將玉佩揣進袖中,恭敬的行禮目送公主離去。
誰知這時,殿內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隱約夾雜著“刺客”二字。一旁的公主臉色微變:“看來有人等不及了。你先回寢殿,切記,今晚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冷晨曦還想說什麼,公主已轉身快步走向殿內,隻留下他站在廊下,望著遠處晃動的人影漸行漸遠。
未等冷晨曦反應過來,隻聽他身後的喧嘩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兵刃碰撞的脆響。他猛得一驚,不敢耽擱,轉身就往寢殿方向疾走,廊下的宮燈在他身後明明滅滅,像極了此刻忽明忽暗的心思。
剛拐過一道迴廊,迎麵竟撞見兩個黑衣人影,蒙著麵,手裡握著短刀,眼神狠戾地朝他撲來。冷晨曦心頭一緊,下意識側身躲閃,短刀擦著他的肩頭劃過,帶起一陣刺痛。
“果然在這裡!”其中一人低喝一聲,再次揮刀砍來。
冷晨曦哪裡受過這種陣仗,隻能憑著本能狼狽躲閃,腦海裡飛速閃過公主的話——“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可眼下分明是有人要取他性命。他急中生智,猛地撞向旁邊的宮燈架,木架轟然倒地,燈籠摔在地上燃起小火,火光瞬間照亮了半條迴廊。
“有刺客!”冷晨曦揚聲大喊,聲音因緊張而發顫,卻足夠響亮。
那兩個黑衣人顯然冇想到他會呼救,動作頓了頓。就在這片刻間隙,幾道侍衛的身影從拐角衝了出來,厲聲喝道:“拿下刺客!”
黑衣人見狀不妙,對視一眼,虛晃一招便轉身翻牆而逃。侍衛們緊追不捨,迴廊上很快隻剩下冷晨曦和那堆燃燒的燈籠殘骸。
他捂著流血的肩頭,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忽然意識到——這刺客來得太巧了,像是算準了他會在此刻離開宴席。是衝“太子”來的?還是衝他這個冒牌貨來的?
正恍惚間,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公主帶著太醫匆匆趕來,看到他肩頭的傷口,眉頭瞬間蹙起:“怎麼回事?”
“遇到了刺客。”冷晨曦看著她,眼神複雜,“看來,你說的‘明槍暗箭’,比我想的來得更快。”
太醫連忙上前處理傷口,消毒的烈酒擦過皮肉,疼得冷晨曦齜牙咧嘴。公主站在一旁,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忽然開口:“那兩個人,是三皇子的人。”
冷晨曦一愣:“三皇子?”
“他一直盯著太子之位,真正的太子回來,最忌憚的就是他。”公主的聲音壓得很低,“你現在頂著太子的身份,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釘。”
傷口被包紮好,太醫退了下去。公主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冷晨曦:“這是止血的藥膏,晚上就寢時塗上。”她頓了頓,又道,“今晚的事,我會稟明父皇,就說是衝著我來的,你安心歇著。”
冷晨曦接過瓷瓶,指尖觸到冰涼的瓶身,忽然抬頭問:“那你會不會有危險,父皇……他會相信嗎?”
公主望著遠處漸暗的火光,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要有個結果,保住明麵上的皇室l麵。”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冷硬的堅定,“至於你……”
她轉頭看向冷晨曦,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你隻要記住,扮演好太子,就能活下去。至於其他的,不必多問。”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冷晨曦握著那瓶藥膏,站在空蕩蕩的迴廊上,肩頭的疼痛還在隱隱作祟,心裡卻更亂了。
三皇子的敵意,公主的佈局,真正太子的隱身……他這顆棋子,似乎已經捲入了更深的漩渦裡。而他能讓的,隻有按照公主的話,一步一步走下去,哪怕每一步都可能踩空。
回到寢殿時,月色已爬上窗欞。冷晨曦躺在床上,摸著肩頭的繃帶,忽然想起公主最後那句話——“扮演好太子,就能活下去”。
可活下去之後呢?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從踏入這皇宮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去了。窗外的風捲起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預示著,這深宮的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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