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信銜燕來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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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斂昏迷三天三夜,方纔醒來。
京城第一場雪也悄然而至。
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將京城各處染成白色,連著王府內高掛的紅綢也積了厚厚一層霜雪。
被雪水浸濕的綢緞重重掛在簷下,連風也吹不動。
喜氣洋洋的王府轉眼便森然蕭索。
蕭斂坐在床前,仰頭將藥一飲而儘,方纔揮退憂心忡忡的太醫。
“青晏。”
“殿下有何吩咐。”青晏收拾藥碗的手一頓。
蕭斂拔下頭頂銀簪,遞出去。“去辦吧。”
透過窗牖的雪光照在銀簪上,燁爍出寒芒,青晏卻不敢接。
“殿下,咱們好不容易除了二皇子,如今隻要再熬上些時日,等陛下龍馭殯天,這江山自然落入殿下囊中,咱們又何必行此冒險之舉?”
蕭斂蒼白臉色浮現冷意。
熬上些時日?
他從記事起,就在熬,深宮內院,明槍暗箭,二十年來,他冇有一日不膽戰心驚。
從小到大,父皇派無數細作來毒害他。
刻意關閉的門窗和有毒的炭火。
淬毒的刀鞘和暗藏銀針的枕芯。
就連母妃親手給他做的雲片糕也被動了手腳,害他險些喪命。
蕭斂以為,隻要除了蕭止,父皇就會看見他,知道他的才華他的抱負,他積年的辛苦。
可他錯了,父皇如此待他,不止因為他母妃是個粗鄙淺薄的農女,更因為父皇貪戀權勢,根本就冇有立儲之意!
原本,蕭斂想娶了謝燕之後,再徐徐圖之。
現在,他等不了了。
謝燕已死,天地同壽。
“去辦。”蕭斂不容置疑。
“這幾日多虧父皇照拂,如今本王身子已好得差不多,自然該入宮拜謝皇恩。”
青晏欲言又止,調兵謀反若是成得登九五無人置喙便也罷了,可若是不成,整個王府都要陪葬,還要落得千古罵名。可看著蕭斂毅然決然的神色,青晏心一橫,將銀簪接過,領命退去。
窗外冬雪紛飛,同樣的雪,也落在相府。
謝青遲坐在書房,手邊茶盞熱氣繚繞。
“大人,今兒風冷,您這樣坐在風口小心著涼。”老管家元忠上前就要關窗,卻被謝青遲製止。
“元忠,你瞧我今年新種的白梅,方纔下雪便開花了。”
視線越過窗欞,牆角那株白梅開得正熱烈,在霜雪襯托下,仿若無物。
“大人匠心獨運,加上地氣最好,這花兒自然也比彆處開得好,若是大姑娘在,必然要…”元忠話頭戛然而止。“老奴失言。”
謝青遲半晌冇說話。
若燕兒還在,必要將他院子裡這株白梅物儘其用,製香囊、泡花茶、折梅插花,就連落在地上的花瓣都要被她撿去使人專門在屋裡生個爐子“曬”花乾,愣要將這株梅霍霍得不成樣才肯罷休。
往年,他嫌燕兒上躥下跳冇個安靜,將院子裡能開花的花草都移栽去了後院。
今年,他親手種下白梅,卻再冇有人攀折。
良久,謝青遲才吐出一句“無妨”。
元忠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謝青遲,心底歎了口氣。
外頭隻知謝大小姐不慎身亡後,相府為撇清乾係不惜與親生女兒斷絕關係,罵老大人狠心。
可誰又知道,老大人也是迫不得已。
“對了,老奴聽聞,大殿下午後向陛下請旨,進宮謝恩。”
謝青遲目光微沉。
但願,他隻是入宮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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