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果斷的辦法 第162章 “災難過後其四”
經過一天的顛簸,車隊終於抵達北部港口。黃昏的金輝如一層薄紗籠罩了海平麵,海區鳥的翅膀在柔和的晚風中緩緩扇動,羽毛被夕陽鍍上金邊,每一次振翅都像是在天空中撒下細碎的金箔;海浪不知疲倦地撲打著海岸邊的礁石,一層一層的浪花似身著白色連衣裙的芭蕾舞者,在海麵上旋轉、跳躍,裙擺飛濺的水珠在暮色裡閃著銀亮的光,跳著永不停歇的悲愴之舞;港口內的工作人員如螞蟻般穿梭在集裝箱之間,叉車的轟鳴聲與輪船的汽笛聲交織成工業時代的交響,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地工作著,額角的汗珠在餘暉裡泛著油亮的光;打掃衛生的工人手持掃帚,在乾燥的木地板上輕盈地滑動,動作似春風拂過,掃帚掠過地麵的“沙沙”聲,仔細清理著這片屬於他的、被海風吹得永遠乾淨的小天地。
史密斯帶著艾適等人走進更衣室,消毒水的刺鼻氣味混著乾淨布料的淡淡皂香撲麵而來。眾人排著隊,接過地防軍士兵遞來的衣物——深藍色的作訓服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尺碼雖不算合身,卻已是他們三十多天來接觸過的最體麵的行頭。等他們換好行頭,客船還有一個多小時才抵達港口。史密斯便邀請他們來到港口的日式餐廳,木質地板踩著“咯吱”作響,餐桌上擺滿了生魚片壽司大餐,金槍魚的油脂在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林瓊桔吃得不亦樂乎,筷子夾著壽司往嘴裡塞,腮幫子鼓得像隻倉鼠,還含糊地直呼和過癮;艾適、薛佳目和黎迅啟卻對著這些生冷的食物皺緊了眉,尤其是黎迅啟,筷子戳著三文魚腩半天沒入口,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難吃”,聲音不大,卻讓艾適和薛佳目對視一眼,找到了搭話的機會。
“稱呼你為黎迅啟是不是太冒犯了?那我們就叫你同誌吧。”薛佳目放下筷子,開口說道。經過港口更衣室的一番打理,他的長發雖然沒能剪成利落的短發,但用發膠梳向了腦後,比在牢房裡亂糟糟的雞窩狀好了太多。他換上了正式的地方軍深藍軍服,肩章上的銀鷹徽章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搭配的黑色小皮靴擦得鋥亮,作為打底的軍褲筆挺,整體形象瞬間從落魄囚犯提升到了精銳軍官的檔次。“同誌,請你告訴我們,你為何要在牢房裡保持沉默?你是因為什麼才和我們一起被關入拘留所的?你的真實姓名是什麼?請您告訴我們好嗎?如果您覺得告訴我們對您不利,那就算了!”薛佳目的表情平和自然,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絲毫不像在詢問一個陌生人,更像是親朋好友間的日常對話。
“我不是在保持沉默,而是在私藏罪行!”黎迅啟的聲音低沉沙啞,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桌布。
“私藏什麼罪行?”薛佳目的心猛地一沉,突然有些緊張。
“其實我確實不叫黎迅啟,我的真實姓名叫崔杉琴。黎迅啟是我的同事,是我……是我把他陷害了。他是‘北海道之戰’的重要參與者,岸本所長很看重我,這十幾天我一直拒絕岸本所長的好處,所以岸本所長耐心耗儘後,我就被扔進來了。真搞不懂他們為什麼把我們關到牢房裡後就不管不問了,像丟垃圾一樣……”崔杉琴的肩膀微微顫抖,眼神飄向窗外的海麵,那裡有幾隻海鳥正盤旋著尋找歸巢的方向。
薛佳目瞳孔驟縮,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他強裝鎮定地說:“你不是黎迅啟?你是崔杉琴?北海道之戰的參與者?你是我們乘坐的那趟飛機的唯一倖存的機務人員——崔機長!”
“是的,薛同誌。”崔杉琴抬起頭,眼眶泛紅,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我確實是你們乘坐的那趟飛機的機長,也是唯一一個倖存的機務人員。我在那時犯了個大錯,一個無法彌補的大錯……我讓陪伴我一起飛行多年的朋友,也就是那趟航班的副機長黎迅啟去送死!當時貝爾格拉同誌唸到黎迅啟的名字時,我的眼眶就有點濕潤了。那時我眼睜睜看著機務人員排著隊去送死,他們的臉在我眼前一個個消失,而我作為機長不能離開崗位,隻能坐在駕駛艙裡,聽著機艙裡傳來的慘叫……在即將降落時,我讓黎迅啟拿斧子去偷襲那個外星體,但還是失敗了,他就這麼死在了我眼前……他的血濺在舷窗上,像朵開在玻璃上的紅梅……”崔杉琴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來的,眼神裡充滿了無法磨滅的痛苦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