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尋晚楓（1） 第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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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節
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周尋回頭，輕輕拉開窗簾，南子楓穿著淡薄的睡衣，赤著腳站在院子裡，他左手摁著手機在接電話，月光像琉璃肆意流淌下來，毫無顧忌的落在他的身上，南子楓渾身散發著淡藍色的微光，腳下潮濕的泥土站在他白淨的腳踝處十分紮眼，可能是有些身體不舒服，他把頭幾乎要埋在懷裡，時不時點點頭。
周尋轉身急忙去拿外套，剛剛發燒出過汗，怎麼可能就這樣站在外麵。
但他手剛握住門把手，又停了下來，視線又落回窗外，南子楓已經從站著說話開始蹲到地上，他捂著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很難受嗎？周尋走上去微微將窗打開一些。
\"我冇事啊……睡覺睡太死了，冇接到電話啊……\"南子楓冇注意到周尋正在偷聽他打電話。
\"子憶你呢？最近有好好照護好自己嗎？\"南子楓努力在嘴角勾起笑容，顯示出一副輕鬆高興的語氣。
\"現在打電話也沒關係……反正我上課也是睡覺……\"
\"很好，大家過得都挺好的……\"
\"她嗎？有在認真做複健了……嗯嗯……\"
\"嗯，好好照護好自己……好好吃飯，被欺負了和我說……\"
\"掛了，拜拜……\"
在南子楓說完拜拜兩個字後，周尋直接奪門而出。
南子楓看見周尋有些驚訝，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足無措的像個傻子。
\"白癡……你怎麼醒了？\"
外套落到自己的身上，南子楓還冇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打橫抱起，周尋一句話都冇說直徑向屋裡走進去，他單手抱著南子楓另一隻手順勢把門帶上。
隻言片語，周尋就全都知道了。
周尋什麼也不會說，就像之前一樣，他什麼話都冇說，直徑去衛生間打了一盆熱水。
\"白癡，你乾啥……？\"南子楓摸不著頭腦看著他。
\"洗腳睡覺，把腳拿過來。\"周尋低著頭把袖子挽起來。
\"你幫我洗？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南子楓看著自己腳上沾著的泥渣，輕輕用腳尖試了試水溫，\"我又不是斷腿殘疾人。\"
周尋一把把南子楓的腳按進水裡，抓著他的腳踝不讓他出來，\"有那麼燙嗎！\"。
\"燙！\"南子楓掙紮的把腳擡起來，水濺了周尋一臉。
周尋完全冇理會南子楓的抱怨，仔細的幫南子楓把腳上的臟東西洗掉，\"打電話不知道穿一件外套嗎？\"
\"你還偷偷聽我打電話？\"南子楓離開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
\"看見你冇穿外套我就來氣，到時候又發燒你就死在家裡吧！\"周尋把毛巾遞給南子楓，然後彎下腰把水端起來倒掉。
南子楓默默把腳擦乾淨。
太奇怪，周尋是自己什麼人啊，總感覺是不是過分依賴他了？
自己不是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嗎，當成自己拚儘全力為的就是擺脫那個人，那隻會給她添麻煩，明明自己那麼清楚。
但現在反倒主動貼到周尋身上是怎麼回事。
\"要喝粥嗎？我去家裡熱了再端過來？\"周尋雙手叉腰站在門口，疲憊的扭了扭脖子。
南子楓搖了搖頭，又想到了什麼，突然耳根有些發燙，\"你不要這樣關心我比較好，我本來就和你頂多算是搭檔關係，我不願意給你還有你媽媽添麻煩的……\"
\"照護我就算了，洗腳這種事，我又不是你媳婦，真的犯不著的……\"
周尋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誒？南子楓想當我媳婦嗎？也不是不可以啊？\"
\"我是這個意思嗎？！白癡！\"南子楓無語的把毛巾扔過去。
\"我冇覺得麻煩，我覺得挺高興的啊！\"周尋躲過毛巾，走到他身邊坐下，\"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啊，因為我隻想永遠和南子楓一起搭檔，我希望南子楓一直在我身邊唄！\"
私心。
原來是這樣嗎？所以纔會這麼想待在他的身邊。
我們都有私心，我們扯平了……
南子楓擡頭對向周尋的眼神。
看起來是多麼清晰又渾濁的瞳孔……
\"我是想和你道歉的……\"南子楓的聲音是悶悶的，\"明明已經答應了，又總是那樣自說自話……\"
\"南子楓……彆這樣……\"周尋坐在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背，\"你不會真的要丟下我一個人吧……？！\"
\"對不起……\"南子楓把臉深深的埋進枕頭裡。
\"我的左耳聽不見……\"
\"？！\"
周尋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努力接受那一句裡所有的資訊。
\"南子楓好厲害！居然這樣都可以把鋼琴彈得那麼棒！\"周尋突然兩眼放光起來，顯出難掩激動的表情，好像已經把南子楓還在生病的事情給忘了，雙手抓住南子楓的肩拚命搖晃他。
\"唔……？！\"南子楓難受的感覺想吐，自己也被周尋神奇的腦迴路給震驚了。
是聽不見嗎？那也隻是聾了一隻耳朵。
是自己不願意聽見而已……
南子楓不想和周尋說的太明白，因為那樣他一定會失望，周尋是這樣的人……
其實每次彈鋼琴的時候就聽不見了，兩個耳朵都聽不見了，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眼前的琴鍵，抓不住，碰不到，他離它越來越遠……
然後南子楓就墜到了一片炙熱的火海，劈裡啪啦，火星炸開的聲音，本來也冇什麼的，其實我認為，死了就死了吧。
但是，偏偏自己冇有死，在那之中我看見了她，然後他變得好害怕，就拚命的哭喊，自己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想不明白啊……
為什麼去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
南子楓轉過身輕輕抱住周尋，周尋在那一刻就像靈魂出竅了一樣，毫無意識地回抱住他，兩個人不知道抱在一起持續了多久，南子楓先放開了手，立刻躺倒在床上裝死。
南子楓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抱住他了，回過神來後反倒不好意思。
\"南子楓也做春夢嗎？\"周尋打趣到。
\"你大爺的！白癡！\"南子楓一腳踢過去，把被子掀翻在地，\"我隻是報複回來！\"
周尋撿起地上的被子幫他蓋好，然後繼續坐回椅子上。
是啊，我們都有私心了……
即使這樣，即使我知道我不是你眼中的他，也冇有關係吧……
南子楓冇有繼續說下去，他冇有睡著。
周尋又趴在一旁睡著了，他的確累了，南子楓坐了起來，他不確定周尋是否睡得安穩，他把毛毯蓋在他的身上。
\"對不起……我不知道……\"
\"怎麼樣？南子楓同學？好些了嗎？\"柳清澈一大清早就帶了些早飯，到了南子楓家裡，嘴上說著是來關心一下南子楓（也的確應該關心），其實還是不放心讓周尋和南子楓兩個人單獨呆在一起，這兩個問題兒童又要鬨成什麼昏天黑地的樣子。
開門的人是周尋的媽媽，後麵還跟著南子楓，周尋還冇有起床。
周尋還趴在床邊。
\"哎呀！你看看這孩子！怎麼趴在這裡睡著了！\"周尋媽媽嘮嘮叨叨的拉開窗簾，又回過頭來問問南子楓的身體有冇有好些了。
柳清澈也破天荒的關心了一下南子楓，\"身體怎麼樣了？\"
\"好多了，真是麻煩了……\"南子楓將毛毯從周尋身上拿下來，放在腿邊，拍了拍周尋的腦門，周尋迷迷糊糊的醒了，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
\"唔
……\"周尋站了起來，\"你醒了嗎？黑烏鴉？\"
周尋媽媽捂著嘴笑了起來，\"還好意思問彆人呢？人家小南早就起來了，就你趴在那裡，弄得彆人動都不敢動哦！\"
周尋抓抓頭髮，看著在一旁笑的柳清澈，\"澈姐你怎麼來的這麼早？\"
\"當然是找你有些事情……\"柳清澈笑了笑，心裡又是一陣陣獨白，\"還不是怕你們倆弄出點什麼來！\"
周尋站起身，走去廁所，南子楓低頭，摸索了半天也冇找到自己的鞋。
\"南子楓！\"柳清澈將被踢進床底的鞋拖出來，\"在此之前，我先要和你談一談！\"。
南子楓和周尋被柳清澈帶到上次的那家奶茶裡，先被叫進去的是南子楓。周尋隻能站在窗子外麵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的表情來猜猜看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柳清澈的表情相當的豐富，剛剛開始是平靜的，似乎還帶著一絲微笑，到後麵就開始激動了起來，好像是在吵架，一會又是一副惋惜的模樣。
南子楓則是全程一副漠不關心，吊兒郎當的點頭，偶爾才說兩句。
周尋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南子楓很快就出來了，周尋擁上去想問問柳清澈和他說了什麼，南子楓卻從他身邊快步繞了過去。
周尋懵懵的站在那裡，柳清澈喊了他好幾聲他才聽見。
\"澈姐？\"周尋坐在柳清澈對麵，似乎感覺有些不安。
\"彆緊張……我其實找你冇什麼事，但是……\"柳清澈溫柔的笑了一下，\"有一個人找你有事……\"
周尋愣了一下，一個捲髮帶墨鏡的女人，從他們的後座站起來，坐到柳清澈的身邊，她緩緩摘下眼鏡，露出一雙清明的眼，整個人長得樸素和善。
\"你好，你就是周尋同學吧……\"女人慢慢開口，目光打量著周尋。
\"嗯……額……啊……對……！\"周尋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
柳清澈噗嗤的捂嘴笑了起來，\"彆緊張啊！看你那樣！這位是蘇老師，是我們音樂部的新指導老師！\"
\"你好，我是蘇穗……\"女人站起來，衝周尋和善的遞出手。
\"蘇老師好！\"周尋整個身子繃了起來，從座位上彈起來，像是反射弧一樣給蘇穗鞠躬。
\"澈姐……大家都知道我們有老師來嗎？\"周尋像是鬆了一口氣的坐下，朝澈姐搭話。
\"還不知道呢，現在應該就我們兩個知道……老師是先來找我，然後說一定要先見見你。\"柳清澈拿起桌上的水杯，微飲一口。
蘇穗開門見山，也冇有和周尋繞彎子，\"我這次來楓口成為老師不是為了什麼，而是為了一個人。\"
\"——南子楓\"
\"不瞞二位，南子楓的撫養權是在我手上的……\"蘇穗並冇有在意周尋和柳清澈的嘴巴已經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接著往下說，\"我是想要向你們瞭解和讓你們瞭解一下南子楓的狀況……\"
\"可是，南子楓的媽媽不是已經……\"柳清澈捂著嘴，有些小聲的問。
\"我不是南子楓的媽媽，南子楓的媽媽的確在十二年前就已經過世了……\"蘇穗的眉頭一皺，語氣突然的低了下來。
\"那南子楓的爸爸呢？\"周尋有些著急的問，一旦關於南子楓的問題，他便冇有剛纔的拘謹。
\"他父母離異，他的父親在國外，南子楓還有一個弟弟，是和他父親在一起的……\"蘇穗相當認真的回答周尋的問題。
周尋還想要問些什麼，卻被柳清澈打斷了，\"可是……既然您是為了南子楓而來的，為什麼不在剛剛南子楓來的時候就和他說呢？乾嘛還要來找周尋呢？\"
\"到時候去學校了，再給他一個驚喜也不遲啊。\"蘇穗和開玩笑一樣的攤攤手，擡眸打量起周尋，\"比起南子楓，我倒是更在意南子楓為什麼願意彈鋼琴了……\"
\"額……簡單說，是我逼他的……\"周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哈哈哈！\"蘇穗笑了起來，\"真的假的？南子楓還有彆人能強迫他做的事情，我看是你有什麼地方吸引到他了！\"
周尋冇回過神，好像一時冇明白蘇穗的話。
\"不管怎麼說，南子楓對我來說意義很大！\"
\"是嗎？\"蘇穗饒有興趣的笑了。
\"嗬嗬，兩個人的確是互相吸引……\"柳清澈有些刻意的看向窗外，小聲嘟囔了一下。
\"那……！南子楓為什麼放棄鋼琴呢？！\"周尋激動了起來，身子也往前傾了。
蘇穗的笑容逐漸消失了，眼神也飄到彆處了，\"誰知道呢？或許……和十二年前的那一天，有些許的關係吧……\"
最終還是冇有說為什麼，為什麼南子楓會放棄彈鋼琴，但是蘇穗一定知道什麼，十二年前我認識了帶著光的南子楓，現在我想要把他從泥潭裡拉出來，那十二年前到底是什麼才把他推進泥潭呢？
\"南子楓！\"周尋還是像老樣子一樣在十字路口衝南子楓打招呼，\"早上好！\"
\"早……\"，黑黑的眸子撇了他一眼，然後快步往前走。
周尋莫名被南子楓潑了一盆冷水，南子楓突然又不知道抽什麼瘋，周圍圍著黑乎乎的雲，周尋追了上去，拽住他，\"你怎麼了南子楓？\"
南子楓把手抽了回來，把手揣進口袋裡，\"我冇事，你……能不能彆和我貼的太近……\"
\"額……啊？我們之前還抱一起呢……\"周尋被南子楓推開，和南子楓保持了一米的距離，\"我……哦……\"
南子楓冇有回話，走在前麵，周尋走在後麵，偷偷的瞟著南子楓的背影，一直到了學校的大門。
\"早，南子楓！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柳清澈第一次是用這種態度和南子楓說話，甚至大清早還和南子楓打招呼。
\"早……澈姐……\"南子楓含糊不清的回答他，臉上寫著\"去死吧\"三個大字，從柳清澈身邊擦過。
\"早上好啊！澈姐！\"周尋還是開朗的和柳清澈打招呼，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你是從哪裡看出來他心情好啦？\"
\"周尋同學，他開心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柳清澈衝周尋眨巴眨巴眼睛，\"還有，南子楓已經退部了……！\"
柳清澈也是無奈之舉，這隻是一個以防萬一的舉措。
昨天——
\"你有什麼事啊？\"南子楓不耐煩的用手敲擊著桌麵，突然想到了之前柳清澈在這裡批鬥他的事情。
柳清澈還是露出了她的\"標準教養笑\"，\"南子楓你腦迴路比較直，我也不跟你說廢話了，麻煩你和周尋保持正常關係吧！\"
\"我？哪裡不正常了？\"南子楓麵無表情的反問，\"倒是你和那個大小姐，每次看見我，就和要取我狗頭一樣！兩個白癡……\"
\"能不瞪你嗎？！\"柳清澈用手拍了拍桌子，音量也提高了不少，\"你們倆是不是有點什麼關係啊！是不是偷偷搞秘密戀情？上次在飯館你們兩個搞了些什麼！下次！是不是要到床上捉姦了！\"
南子楓皺了皺眉，\"你是白癡吧！這麼大聲乾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最多也就把他當做弟弟看……而且明明是他摟我吧……\"
\"問題就在這裡啊！他好端端的，怎麼要摟你了？\"柳清澈平靜下來。
\"但是也冇必要離他遠點吧？你這是不是有點激進派了？柳清澈？\"南子楓撇撇嘴，似乎覺得柳清澈有點小題大做，\"他不過是腦子突然搭錯了根筋吧？他也就乾過一次吧……\"
柳清澈心裡暗暗覺得南子楓腦子是真的不轉彎，都這麼示意他了居然還說自己是激進派，看來必須掏出殺手鐧了！
\"南子楓……你看看這個……\"柳清澈從手機裡翻出了一個視頻。
是當時在飯館裡周尋突然抱住他的視頻，從開始到周尋鬆手足足有八秒鐘。
\"你真是個人才，有必要還去調監控嗎？……\"南子楓的尷尬和無語寫在臉上，他把臉轉向一邊，翻了一個白眼。
柳清澈聳聳肩，\"監控不是我調的，視頻也不是我拍的，實話告訴你吧，顧源惜喜歡周尋，我也冇這麼大的麵子還可以調大飯館的監控。\"
\"我看調監控的主意是你出的，這件事情是顧源惜乾的，對吧？\"南子楓聳聳肩，看了柳清澈兩眼，\"猜都猜得到啊……顧源惜哪有這種腦子想歪主意，你又哪裡有這種膽子去調監控……\"
柳清澈笑了笑，算是默認了，\"這傢夥，在感情方麵腦子不轉彎，怎麼在這種方麵這麼聰明瞭……\"
\"行行行，我都猜得到，我要是不同意，你把這視頻一擺出來，八秒鐘呢……到時候，鬨得學校沸沸揚揚的，我麵子上可掛不住……\"南子楓站起身，瞟一眼外麵的周尋，\"反正我也不打算再搞下去了，什麼音樂……趁早收尾吧……！\"
\"就這樣啊？我倒覺得黑烏鴉是個好人了。\"顧源惜用筷子敲著飯碗。
\"源惜……吃飯的時候不要用筷子敲碗呢……！\"柳清澈輕輕放下筷子，平放在餐盤上，\"南子楓還是拎得清是是非非的，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事情擺出來，視頻也有八秒鐘呢，怎麼狡辯也說不清楚吧，到時候既要丟臉，還是要和周尋保持距離，何必要自己為難自己呢？\"
\"哇哦！澈姐好聰明！\"顧源惜嗬嗬的拍起手，臉上粉撲撲的。
顧源惜對柳清澈佩服的五體投地，又和柳清澈聊起了彆的八卦，\"聽說要來一個新的輔導老師啊？澈姐這件事情知道嗎？\"
\"知道啊，而且她還教我們班英語呢……？脾氣怪好的，比之前的那個‘potato’好多了……\"柳清澈想到之前那個帶著眼鏡的女英語老師上課邊用粉筆敲黑板，邊噴口水的模樣，皺了皺眉。
柳清澈將用好的餐盤拿到水池去洗，顧源惜也跟在她身後，到了水池旁邊，周尋正在一個人洗飯盒。
柳清澈把周尋用的水龍頭開小，然後側身問，\"周尋同學這是拿水龍頭撒氣呢？\"
周尋聽見柳清澈的聲音，回過頭來，\"澈姐？\"。
顧源惜看見周尋那副丟了魂的模樣，捂著嘴嗬嗬的偷偷的笑。
\"什麼事啊？\"周尋回過頭來，臉上冇有什麼表情，語氣也怪怪的。
\"南子楓今天冇有和你一起吃飯嗎？\"柳清澈試探性的問，打開水龍頭，開始衝自己的餐盤，\"今天南子楓應該中午不會來了吧……\"
\"是澈姐不讓他來的嗎？\"周尋擡頭望著柳清澈，柳清澈突然感受到一種不信任的目光在她身上，而且投來這種目光的人還是周尋。
柳清澈笑了一下，搖搖頭，不慌不忙的解釋，\"我什麼都冇說啊，是他自己的決定……\"
周尋也冇再說什麼了，將餐盒甩了甩，就走開了。
柳清澈似乎是有一種長舒一口氣的感覺，突然覺得很對不起周尋，但是自己的確冇有說謊，是南子楓自己不願意來的。顧源惜一邊洗餐盒，一邊哼著歌，絲毫冇有任何的不愉快。
\"總覺得怪怪的感覺啊……\"柳清澈暗暗的想。
慢慢和顧源惜走到練習室，柳清澈做夢都冇想到南子楓居然在那裡，蘇穗坐在他的邊上，周尋站在前邊。
南子楓看見柳清澈和顧源惜，臉色似乎更加難看了，周尋隻是眼神暗了暗，把頭看向一邊去，蘇穗也坐在那裡，沉默著一言不發，其餘的人也站在一旁。
剛剛來的兩個女生，似乎陷入了尷尬之中。
\"南子楓真的要走嗎？\"周尋好半天纔開口。
南子楓冇有回答這個問題，低著頭一言不發，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不應該擡頭，似乎有些害怕對上大家的目光。
\"可真是難為你了呢……子楓……\"蘇穗擺出一副惋惜和心疼的表情，她把手搭在南子楓的腿上，卻被南子楓嫌棄的推開了。
柳清澈聽得出來，蘇穗的語氣似乎是陰陽怪氣的，眼神裡似乎有一種勝券在握的神情。
蘇穗歎了口氣，\"子憶聽說你彈鋼琴了，可開心了……冇想到又放棄了……可憐的孩子……\"
\"你彆拿子憶唬我……白癡……\"南子楓眸子微微一動，窗外的陽光不知不覺的撒了進來。
蘇穗笑了笑，拉住南子楓的手，\"真的，子憶說他很高興……看見你可以再次上台，雖然彈得是真的一塌糊塗啊……他真心為你高興……\"
南子楓目光灼灼，點了點頭，又不情不願的撇撇嘴，\"行，我今天放學給他打電話！你要是騙我！你等著瞧吧……\"
蘇穗點點頭，站起身拍拍手，\"好了，孩子們，我就是新來的老師，我叫蘇穗，歡迎會就免了，現在請抓緊時間加油練習吧！\"
幾個人一湧的向練習室走去，周尋高興的拉著南子楓卻被狠狠地甩開了。
\"練習就練習！彆摟摟抱抱的……也不怕……\"南子楓說到一半就噤了聲，搖了搖頭，快步往前。
柳清澈剛剛擡起腳，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蘇穗。
\"蘇老師……\"
\"怎麼了？柳清澈同學？\"蘇穗笑眯眯的看著她。
\"能不能把周尋和南子楓換開呢？\"柳清澈問，她知道這樣可能是有點過分，這下是真的和周尋說謊了，但是正因為知道他那麼喜歡南子楓，自己纔要這麼做。
\"抱歉啊，我不能答應你……\"蘇穗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手勢，\"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南子楓一定能彈好的！\"
\"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問題的話，我會處理好的……\"
周尋把小提琴搭在肩上，練習時時不時地瞟向在一旁的南子楓，南子楓筆直的坐在那裡，臉上冇什麼表情，不像是是全情投入了，有點像機器人在運作。
南子楓在平時在彈琴的時候是毫無波瀾的，冇有在場上的那種惶恐不安，周尋是無法理解的，南子楓在台上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周尋心不在焉的，到最後連拉出來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了，南子楓直接停了下來，回過頭看著周尋，有些難以置信，\"白癡……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吧？\"
\"對……對不起……我有點走神……\"周尋放下琴，回過神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周尋找了自己要上廁所的理由，跑了出去，逃出了這個尷尬的氣氛。
他剛剛推開門，就在拐角處撞見了蘇穗，蘇穗笑眯眯的看著他。
\"周尋同學，我們可以再聊一會嗎？上次太著急了，有很多事情還想跟你說呢！\"
周尋剛剛想拒絕，因為南子楓-隻答應給他兩分鐘時間，蘇穗的下一個行為瞬間打消了他的顧慮。
蘇穗推開門，把頭伸出來盯著坐在鋼琴前麵的南子楓，\"你可以回去了？子楓。\"
南子楓回過頭，看了蘇穗一眼，\"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蘇穗？\"
\"那你呆著吧，我找周尋有些事情，你可以等到他結束。\"蘇穗挑了挑眉，一臉挑釁的看著南子楓。
南子楓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嘁！求之不得！白癡！\"
在南子楓氣呼呼的走了之後，周尋和蘇穗坐在了外麵的沙發上。
\"你之前問我的那個問題，你還想知道答案嗎？\"蘇穗目光落在窗外的那棵楓樹上，眼裡透出一絲懷念，轉瞬即逝，哀傷又湧上來了。
\"什麼問題？\"周尋問。
\"南子楓為什麼不彈鋼琴了？你上次是這樣問的吧？\"蘇穗看著周尋。
周尋點頭，他非常想要知道。
\"我不能全部告訴你，孩子……\"蘇穗慢慢地說，\"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的話，你可以試試去他家裡看看。\"
\"他家裡？\"周尋想了想，自己的確從來冇有去過南子楓的家裡，\"他也不會讓我隨隨便便就進去吧？\"
\"你就隨便找個理由就行，比如說衝他撒嬌叫他哥哥，或者去他們家玩什麼的……\"蘇穗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開玩笑，給了周尋一種壞孩子在出餿主意的感覺，\"他應該還是住在南琳的舊房子裡吧……那你進去以後，找到一個門上有很明顯痕跡的，一定要去那裡看看啊……\"
蘇穗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
\"哥哥？！老師你瘋了吧！\"周尋嫌棄的眼神戳中了蘇穗的笑點。
\"哈哈哈哈……你放心，彆人不一定，你肯定管用的！\"蘇穗捂著嘴偷笑。
\"老師？你怎麼了？\"周尋十分擔憂蘇穗的精神狀態。
\"冇什麼，我們說正事吧……\"蘇穗搖了搖頭，然後又想了想什麼，\"南子楓有一隻耳朵是聽不清楚的，你知道嗎？\"
周尋點頭，這個南子楓說過了。
蘇穗又想了想，\"連這個都說了嗎？那他應該也會和你說吧……\"。
\"抱歉，我又自言自語了……\"蘇穗又開始搖頭，周尋已經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了，但是蘇穗也完全冇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的耳朵為什麼變成那樣，他和你說過嗎？\"
\"冇有……\"
\"那是被他媽媽打的……\"
周尋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蘇穗也低下了頭，兩人陷入了沉思。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打他呢？\"周尋想要迫切瞭解下去。
蘇穗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語氣激動，\"媽媽愛他！我知道的……！可為什麼這種愛總是這麼矛盾……\"
蘇穗還是在自言自語啊……
周尋冇有完全聽明白，但是也大概知道了。
南子楓……隻有一隻耳朵聽得見……
\"那這和不彈鋼琴又有什麼關係呢？\"周尋打斷了蘇穗的喃喃自語。
\"可能是覺得，自己再怎麼彈下去，也冇什麼意義了吧……\"蘇穗站起身，看了看時間，\"失去了最後的觀眾，隻有自己一個人站在聚光燈下，一次一次的按下琴鍵，卻聽不見聲音響起，是真的聽不見嗎？……他聽見了，聽見的是覆蓋了琴聲恐懼，你得向他證明，彈鋼琴不會傷害任何人……\"
周尋望著蘇穗的背影，像是一塊巨大的幕布擋在窗前，明明原身冇有這麼的龐大。
\"他會向你敞開心扉的吧？\"蘇穗回頭問周尋，但冇有讓周尋回答，\"你周圍的氣息很像，真的……\"
\"去他家裡看看……他會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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