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頭 第92章 你的戒指呢?
你的戒指呢?
收拾完最後一件衣服,褚知聿把兩人的行李箱放進衣櫃最頂層。
他想把箱根的溫泉票根夾在一本醫學期刊裡,合上時票根卻飄落到地上。他彎腰去撿,拇指指腹順著紙角摩挲過,也不知這意味著什麼。
收假回醫院的第一天,病人不多,因為還處於過年尾聲,大家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來到醫院。
護士站旁邊插著一瓶新換的迎春花或是連翹,黃色小朵格外明亮。
“早啊,褚醫生。”護士小楊打了個哈欠,拿出資料夾翻看,“今天你沒什麼門診,住院部那邊需要轉轉。”
“嗯,瞭解。”
“對了,前幾天跟你說過了哈,之前你主刀的那個小孩子情況穩定多了,能下床做簡單活動了。不過家裡可能負擔不起後續康複,就選擇出院帶他回老家了。周醫生也看了,可以出院。”
“好,我知道了。”
褚知聿擡了下手,算是回應,外套沒脫就把病曆夾翻開。這時口袋裡手機震了一下,手機螢幕亮起一個陌生的來電。
“喂?”
短暫的電波噪音後,是孩子壓不住的興奮,“醫生叔叔,新年好呀!你回醫院了嗎?是不是發現我不在呀哈哈!”
是出院的男孩,雖然尾音微喘,但他可以聽出來氣色比之前好得多。
“新年好!叔叔知道你出院的,”褚知聿放輕了聲,靠在走廊的窗邊,窗外還在下著雪,“你現在在哪裡呢?”
“家裡!我爸給我加工了一個輪椅,你看——”畫麵晃得很厲害,攝像頭對準了輪椅的側麵。舊款的輪椅側欄被換成了更輕的鋁合金,扶手加了泡棉,腳踏板的角度可以調,輪子上綁著幾個小橡皮帶似乎是為了防滑。
“不錯,他幫你改造的嗎?真厲害!”
“嗯,他說上坡的時候就不打滑。我給你演示,你看哈——”
男孩嘩地把鏡頭轉回自己,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你看,我自己就能去院子裡了!昨天還要我媽推我。”他用力地往前撥輪,鏡頭搖搖晃晃地跟著移動,身後的院子有洗得乾淨的棉被在冬陽下晾著。
“你最近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做一些恢複的動作呀?”褚知聿忍不住還是問出專業問題。
“有的,爸每天晚上睡前幫我擡腿運動。”說到這裡,孩子突然頓了頓,像想起什麼,“對了,他們說,你回家過年了,你跟漂亮姐姐一起嗎?我們這裡也下雪了,好厚,我好想踢球,叔叔你說我什麼時候能再踢球呀……”
“過一陣子,現在不能踢球,好好恢複後麵就可以,”褚知聿的喉結動了動,“等你好一點,我去看你,和你踢球。說話算數。”
“真的?我們之前可是約定過啊,我記得呢,大人不許騙人。”孩子眼睛亮起。
“好!”他用力點頭,鏡頭又晃了一下,“我跟你說呀,我之前可是我們足球隊的……”
看著孩子侃侃而談自己熱愛的足球,褚知聿很欣慰,卻也難受起來,這孩子到底什麼時候能踢上球,其實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不過小男孩這副樣子真的是長大了,可父母們卻更蒼老了,一夜白了頭。
回到家時,溫倪鞋跟落地的聲音比他早一步,顯然她今天也下班得不晚。
她先低頭換鞋,耳畔垂著一縷頭發,看起來很疲倦。
“回來了。”她擡眼,“今天怎樣?”
“還好。”他把外套掛好,頓了頓,“你呢?”
“事挺多。攢了好多事都堆到節後了……”她停住,像突然想起什麼,從托特包裡掏出一個包得很整齊的紙盒,又縮回去,手指扣著邊緣,似乎有點為難,“哎!又忘記了寄快遞了……”
“寄給誰?很重要嗎?”
“就是咱們帶回來的伴手禮,給我媽還有我姐的,我本來想著寄給她們。”她把盒子拿出來。“最近太忙了總忘記。”
“給我吧,我幫你。你把地址發給我。”褚知聿心想,伴手禮這種還是需要上門去送的,明天下班如果早他親自送過去。
他知道,溫倪選擇郵寄就是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哪怕這兩份伴手禮是她精心挑選的。他要幫她把心意傳達到。
“那謝謝你啊,一會兒地址發你。這小區物業真該改改,外賣外賣不讓進,快遞快遞也不給送,麻煩死了。”
他走近一步,接過她手裡的伴手禮袋子。
溫倪又遞過來一個袋子,對褚知聿說:“對了,這個是李塘給帶的,說是他們那裡的老鴨,你看看這要怎麼處理啊……”
褚知聿繼續接過,廚房他是不會再讓溫倪進去的,這個地方不適合她。
進了廚房他看了看,這隻鴨子已經宰殺完成,做了基礎的處理了。看了看冰箱的食材,思考片刻便開始動手。
先用鴨架熬上了湯,備好了鴨血還有粉絲。然後片出一半鴨肉跟啤酒一起做了啤酒鴨,又鴨腿做成紅燒口味,還爆炒了一道酸辣鴨胗。
菜端上了桌,溫倪呆住。
“一隻鴨子,你做出來這麼多?”
“還有一些鴨肉,明兒可以做烤鴨卷卷吃。這些夠我們倆個人吃了。”
溫倪不禁在心裡感慨,這個家、這個廚房有他真好。
碗盤洗淨,兩人在沙發上坐下。電視開著,溫倪隨意挑了部電影,劇情進展到情侶為了異地與理想爭執的段落,男主在車站遞出戒指,又收回,後來又遞出。
“你覺得,他們這種異地戀最後會不會在一起?”溫倪看電影一貫喜歡思考。
“電影裡大多會。”褚知聿說。
“現實裡呢?”
“現實裡要看兩個人的力氣。”
“力氣?”
“往前拉的力氣,和捨不得的力氣。”他說完,側過頭看她,發現溫倪把手撐在臉上在思考自己說的話,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你的戒指呢?”
溫倪楞了一下,低頭去看自己的無名指。那裡空著,淡定的說:“啊,”她把手抽回來,有點窘,“剛洗手脫下來了,忘記戴了。”
“放哪裡了?”
“梳妝台上吧?”她頓了頓,又開始補充解釋,“洗碗時候也不方便,就時常摘下來……我等會兒戴上。”
褚知聿“嗯”了一聲,沒有追問。
他把手伸過去握住她的,那雙手有點涼,他的掌心很暖。他的指腹停在那圈淺白的地方。
“你的手很美。”他低聲說。
溫倪被他突然的讚美弄得有些招架不住,笑了一下。
電影裡火車鳴笛。螢幕裡的男女主在站台擁抱又分開,反複三次……終於,女主鬆開了手。
溫倪也從褚知聿的手中掙脫出來,防止他的下一步動作,她還想把電影看完。
火車駛離的汽笛在夜色裡拉得極長,窗外大雪紛飛。電影裡的女主角站在原地,淚眼婆娑。
溫倪看著螢幕,神情有些恍惚。光從電視閃爍地映在她的臉上,眼神一瞬間空白,像是被什麼抽離了心思。
褚知聿輕聲喚她:“溫倪?”
她回神,笑了一下:“嗯,我在看。”
“怎麼樣?”
她頓了頓,“以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總覺得他們會重逢。可現在再看,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很多人分開後,也隻是繼續更好的生活而已,久彆重逢不一定是最好的結局。”
她的語氣平淡,褚知聿一時分辨不出她是在說電影裡麵的人還是她自己。他順勢攬過她的肩,把她帶進懷裡,她在他懷裡沒再說什麼。
手指在他掌心裡輕輕收攏了一下,像是想握緊,又像是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