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盛時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說好的高科技儲物櫃呢？
學校斥巨資引進“智慧情緒識彆儲物櫃”，聲稱能通過微表情檢測學生是否藏匿違禁品。我不過偷偷在櫃子裡養了隻蝸牛當寵物，第二天竟被教導主任滿臉驚恐地請去喝茶。調取監控才發現，儲物櫃顯示屏赫然閃爍著血紅大字：“警告！檢測到櫃內生物正以0.0005米\\/秒的速度策劃越獄——”
---
“為推進智慧校園建設，優化學生物品管理體驗——”廣播裡，教導主任錢百萬那拿腔拿調、彷彿每個字都在油鍋裡浸過一遍的聲音，正無比莊嚴地回蕩在走廊，“我校斥巨資，引進了最新一代的‘智眸’係列情緒識彆智慧儲物櫃！這是科技與教育的完美融合，是管理手段的劃時代革新！”
教學樓下，那排剛剛取代了老舊鐵皮櫃的嶄新家夥，銀灰色流線型外殼，觸控式螢幕亮得能照出人影，悄無聲息地矗立著，像一群來自未來的沉默衛兵。
高二（三）班的林曉，正對著分派到自己名下的那個“未來衛兵”發呆。櫃門內側，一個不起眼的黑色攝像頭透鏡，幽光微閃。
“啥玩意兒？情緒識彆？”旁邊胖乎乎的趙強，把臉湊到螢幕前，使勁擠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它能看出我現在隻想把上星期塞進去的臭球鞋扔掉嗎？”
前排的學霸李默推了推眼鏡，鏡片上閃過一道冷靜的白光：“原理應該是通過分析麵部肌肉微動作、麵板細微電阻變化乃至瞳孔縮放，建立模型，推斷個體情緒狀態與潛在意圖。據我所知，這套係統最初應用於高階安防領域。”
“意圖？”林曉心裡咯噔一下。她下意識摸了摸校服口袋，裡麵有個小塑料盒，裝著她的新“室友”——一隻指甲蓋大小、剛剛告彆菜葉晚餐、此刻正慢悠悠探出觸角的白玉蝸牛，小蝸。原來的鐵皮櫃鑰匙丟了還能找後勤，這高科技玩意兒……她那個除了學習不行、其他什麼都想試試的腦子開始飛速運轉：在櫃子裡暫養個無公害、靜音、隻吃點菜葉的小寵物，算不算“潛在危險意圖”？
“係統絕對可靠！”錢主任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腆著微凸的肚腩，雙手背在身後，語氣斬釘截鐵，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每個學生的臉，“任何違禁品，從手機、零食，到……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休想逃過它的‘法眼’！同學們，科技麵前，沒有秘密！”他說到最後一句，下巴微微揚起，彷彿已站在了教育科技的時代潮頭。
最初的幾天，一切風平浪靜。大家存取書本，那櫃子的螢幕要麼顯示“情緒狀態：平穩”，要麼是“未檢測到異常波動”。林曉懸著的心慢慢放回肚子。她給小蝸準備了一個更隱蔽的、帶透氣孔的小紙盒，放在櫃子最裡角，旁邊擺上幾片新鮮乾淨的萵苣葉。每次開關櫃門，她都努力做到麵無表情，心裡默唸：“我隻是個無情的放書機器。”
直到那天下午的物理課。
課正上到“光的折射與透鏡成像原理”，陽光透過窗戶，在講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教室門被“篤篤”兩聲敲響，不大，卻異常清晰。物理老師停下板書，走過去拉開一條門縫。
門外，站著臉色發白、額角似乎還有細汗的教導主任錢百萬。他完全沒了平日的趾高氣揚，眼神裡甚至帶著一絲……驚魂未定？他越過老師的肩膀，目光在教室裡逡巡一圈，最終精準地鎖定在林曉身上。
“林曉同學，”他的聲音有點發乾，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音，“你……現在跟我到教務處來一趟。”
全班瞬間寂靜。幾十道目光“唰”地聚焦過來，好奇的，同情的，幸災樂禍的。趙強張大了嘴，用口型無聲地問：“你乾啥了？”李默則再次推了推眼鏡，眉頭微蹙。
林曉心裡那麵剛放下沒多久的小鼓，頓時被掄圓了鼓槌，“咚咚咚”地狂擂起來。她腦子裡飛速閃過自己最近可能“涉案”的所有行為：物理作業借給趙強“參考”了？上課偷看《如何成為昆蟲飼養大師》被發現了？還是……
錢主任根本不給她細想的時間，幾乎是半“請”半“押”地，把她帶離了教室。
教務處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錢主任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他盯著林曉，像是在看什麼史前怪物。
“林曉同學，”他深吸一口氣，彷彿接下來說的話需要巨大的勇氣，“你的儲物櫃，今天上午十點零七分，觸發了一次……最高階彆的警報。”
林曉的心直接沉到了胃裡。小蝸！果然是因為小蝸！
“主……主任，我……”她試圖解釋。
錢主任抬手打斷了她，表情複雜，混雜著後怕、困惑，還有一絲被高科技“背叛”了的惱怒：“你知道係統報告了什麼嗎？它說……說檢測到櫃記憶體在……存在‘高度組織化、目的性極強的潛逃行為’！能量活動模式……呈……呈‘戰術規避特征’！”
戰術規避？潛逃行為？林曉徹底懵了。一隻蝸牛？
“我們調取了實時監控記錄，”錢主任示意她看電腦螢幕，“你自己看吧。”
螢幕上，正是她那編號b-17的智慧儲物櫃界麵。在代表“物品狀態”的區域，原本應該是“靜止”或“無異常”的綠色字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刺目驚心的、不斷閃爍的猩紅色巨大警告框：
【緊急警報-級彆：臨界】檢測到櫃內生物實體出現異常行為模式。行為解析：持續性位移嘗試。路徑分析：具備明確導向性。威脅評估：正以0.0005米\\/秒的穩定速度，策劃並執行越獄行動！建議：立即進行物理乾預！
0.0005米\\/秒……越獄行動……
林曉瞪著那行字，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她想象著那一刻的場景：幽暗的櫃內，小蝸背著重重的殼，柔軟的腹足緊貼著冰冷的櫃壁，以一種在它自己看來或許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堅定不移、百折不撓地，向著櫃門縫隙那一道微光，發起著一次又一次“悲壯”的衝鋒。而在櫃門之外，是代表先進科技的眼睛，將這份屬於蝸牛的、慢到近乎靜止的“執著”，精準地捕捉、分析，並最終定性為一場需要拉響最高警報的“驚天越獄”！
她猛地低下頭，用儘生平最大的意誌力，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肩膀開始劇烈地抖動。不能笑，絕對不能笑！可那股荒誕的、排山倒海的笑意，像噴發的火山熔岩，在她胸腔裡左衝右突，頂得她喉嚨發緊，眼眶發酸。
錢主任看著她“羞愧”地低下頭，肩膀“害怕”得直抖，以為她知道錯了，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但依舊帶著心有餘悸的嚴肅：“林曉同學，學校規定不能在校內飼養任何寵物！尤其是……尤其是這種……呃……具有‘高度策劃能力’和‘行動力’的……生物！這次事件性質非常嚴重，已經驚動了校領導！你必須做出深刻檢討！還有，立刻把那‘越獄分子’……呃，就是那隻蝸牛，交出來！”
最終，小蝸被“移交”給了學校後勤部門一位喜歡養花種草的老師“監管”。關於“智眸”儲物櫃的傳奇，則在高二（三）班乃至全校流傳開來。它不再僅僅是一個冰冷的儲物工具，而是成了一個會告密、而且告密角度極其刁鑽的“戲精”。
趙強每次去開櫃門，都忍不住對著攝像頭小聲嘀咕：“哥們兒，看清楚，我今天情緒穩定，隻想拿本漫畫，千萬彆給我整什麼‘檢測到對知識載體的潛在渴求度超標’之類的活兒。”
李默則在他的觀察日記本上，用嚴謹的筆跡補充了一句：“結論：該智慧係統在非生物體意圖識彆與行為預測方麵，存在顯著的……想象力過剩傾向。”
而林曉，在交上那份絞儘腦汁、深刻剖析自己“忽視校規、在智慧儲物櫃內收容並間接促使無脊椎軟體動物實施越獄計劃”的檢討書後，獲得了一個新的、後遺症般的習慣——每次使用那排光鮮亮麗的智慧儲物櫃前，她都會先小心翼翼地，把臉上所有的表情肌肉，強製調整為一片波瀾不驚的空白。
畢竟，誰知道這台過度儘責的機器，下一次又會從她那試圖偷偷補個覺的哈欠裡，分析出怎樣一場驚心動魄的“思維風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