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日出
日出
陶嘉閔渾然不覺，睡得很香。許言午把人從自己身上搬下來，給卓凡開了門。
卓凡毫不客氣，進了門直奔床，掀開陶嘉閔被子就把人拉起來。
陶嘉閔呆愣愣坐起來，艱難睜開眼，看了周圍半天才清醒過來，對上卓凡笑嘻嘻一張臉。
“你有事兒嗎？”陶嘉閔清醒過來，簡直想殺了他，“你知道咱們幾點睡的嗎？你知道現在幾點嗎？你知道我們睡了幾個小時嗎？”
“知道啊。”卓凡一樂，“我跟子琛壓根就沒睡。”
“你要乾什麼？”陶嘉閔咬牙切齒，一副你說不出正經原因就殺了你的表情。
“我突然有個想法。”卓凡說，“咱們上海邊看日出去，怎麼樣？”
日出……陶嘉閔升起的怒火突然滅了，在床上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行。”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陶陶。”卓凡見狀趕緊在一旁添油加醋，“被吵醒了也不生氣，真好。”
陶嘉閔：“……”
卓凡渾然不覺陶嘉閔的無語，轉頭給羅茜和李書越打電話，謔謔兩個女生去了。
他人一走，陶嘉閔還沒回過神來，撲通一聲又躺下，然後出神望著天花板。
“不穿衣服麼？”許言午好笑，“怎麼又躺下了？”
“躺會兒。”陶嘉閔咕噥，“就兩分鐘，你給我看著。”
許言午穿衣服的動作沒停，笑了笑說好。
突然，陶嘉閔想起什麼似的，躺床上問：“我睡覺老實嗎？有沒有打擾到你。”
許言午：“……”何止是打擾，就差沒在床上跟他打起來了。
“你……”許言午起了逗人的心思。
見他久久沒有回應，陶嘉閔突然心慌，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我很過分？我睡覺很不老實嗎？”
許言午露出嚴肅臉，正兒八經說：“你奶奶應該是沒捨得說你。”
“那個……”陶嘉閔徹底清醒了，艱難從牙縫裡往外蹦字，“我……乾什麼了？”
“也沒什麼。”許言午說，“不過就是對我進行了包括鎖喉、搭腿在內的一係列行為。”
陶嘉閔如遭雷劈，在床上半天沒反應，他仔細觀察許言午的表情並努力消化剛才的話，覺得自己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然後打自己一頓。
“要不……”陶嘉閔嚥了咽口水，“我今晚打個地鋪吧。”
“不用。”許言午一勾唇，“我受得了。”
“不行……”陶嘉閔說，“我受不了。”
陶嘉閔生的白淨，打小又臉皮薄，此時說了這麼幾句話，臉上已經泛起一點紅，放平常人身上並不明顯，但他過於白淨，一點顏色的變化都能被人捕捉到，特彆是這人是許言午。
“你還會害羞啊？”許言午逗人的心思冒了頭，一時間居然停不下來。
“我害羞什麼？！”陶嘉閔聲調陡然升高，“我那是……我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懂嗎？我怕打擾你休息。”
“那我不怕。”許言午說，“我不怕被打擾。”
“你……你這人怎麼？”陶嘉閔腦子亂哄哄的，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牽著鼻子走，但沒證據。
“我這人怎麼？”
“你……。”陶嘉閔想了半天，心說你該不會是個字母吧？
見人語塞，許言午唇角挑得更高，拿起陶嘉閔衣服扔給他：“趕緊穿，一會兒走了。”然後自覺地出了門。
陶嘉閔坐在床上又反應了好一會才慢騰騰抓著衣服換起來，期間還用手背貼了貼臉，熱乎乎的，燒得他更不好意思。回想起自己睡前信誓旦旦對許言午說的話，他隻想穿回去把那人的嘴緊緊捂住，順便回家好好譴責一下奶奶對他的過分寵愛。
由於過足的內心戲和羞恥，陶嘉閔磨磨蹭蹭，居然是最後一個出房間的。羅茜和李書越雖然醒來的晚，但兩個姑娘動作麻利，已經洗漱收拾好了。
“陶嘉閔！”卓凡無奈，“我老早就叫你了不是？你怎麼纔出門？”
陶嘉閔心說我還有勇氣出這個門我自己都覺得了不起。
“清醒了一會。”他表情淡淡地道。
“啊行行行。”卓凡推著他，“你趕快去洗漱，我們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就出發，啊。”
陶嘉閔挪著步子往洗手間走，對上許言午眼底含笑的眼神加快了步伐，幾乎逃一般地奔到洗手間刷牙，留下卓凡在原地呆愣。
“他……有人要打他啊？？跑這麼快？”卓凡摸不著頭腦，索性不去管他。
趁著陶嘉閔洗漱的時間，幾個人又翻了翻行李箱，找出要帶的東西，出門的時候已經四點多了，網約車就等在民宿門口。
一上車，睏意襲來，剛才無比清醒地陶嘉閔再次睡了過去，想著自己昨晚的種種“惡行”，他坐地老老實實，屁股一動不動，雙手交叉搭在腿間，頭靠在車窗玻璃上。
海城多山路，一路上上大大小小的坡路不計其數，司機又是個猛的，把網約車開的像卡丁車，把陶嘉閔晃得頭直撞玻璃。
撞到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乾脆把頭挪開。沒了支撐物，他小雞啄米一樣隨著車速在車上點頭。
突然，司機一個猛刹車，陶嘉閔因為慣性往前衝，眼看就要撞到前座車椅，許言午伸手擋在了他額前。
碰撞確實發生了，隻不過是頭和手的碰撞。陶嘉閔徹底醒了，然後就看見了許言午半彎著身子，一隻手擋在自己額頭前。
他彈簧一樣趕緊直起身：“你手疼不疼？”
“不疼。”許言午慢慢收回手，“你頭又不是鐵做的。”
陶嘉閔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笑了笑說：“那是你沒見識過，我小時候可是號稱‘鐵頭王’的。”
“誰給你取的？”許言午問。
“就院兒裡的小孩。”陶嘉閔坐直身子說，“我小時候沒有母乳喝，有點營養不良，稍微大一點以後我奶奶就天天給我訂牛奶，每天都喝很多，結果導致我頭超級硬，然後我就特喜歡跟彆的小孩玩頂頭的遊戲，他們都頂不過我，然後就哭。”
許言午覺得好笑：“所以就叫你‘鐵頭王’？”
“對啊。”
“哦，那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聰明。”許言午說，“老一輩的人不都說頭硬的小孩都聰明麼。”
陶嘉閔愣住，又想起那天他們坐在學習桌前，許言午對他說“你很聰明”的事，笑意從眼底浮上。
“你這沒有科學依據。”陶嘉閔笑著說。
許言午倒是一本正經：“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科學依據。”
陶嘉閔沒忍住笑了，睏意再也沒浮上來，倒是心口滿滿漲漲的。
海水浴場離民宿有段距離，但陶嘉閔卻沒覺得車開了很久，他甚至希望路再長一點。
可再長的路也有終點。朦朧的海岸線映入眼簾的時候，海水浴場已經近在眼前了。
路上基本沒車，司機開得很快，到這裡還不到五點鐘。陶嘉閔本來以為人不會太多，結果剛靠近沙灘就傻眼了。密密麻麻的人站在海邊，有的舉著相機，有的拿著手機，為即將到來的日出做準備。
他趕緊翻了翻揹包，把相機拿出來掛在脖子上。
天公很作美，沒過多久，灰藍色的天空中迸出一抹亮紅色，一道發著光的圓弧慢慢從海平麵上浮起，然後逐漸變得完整。
太陽越來越高，光芒越來越亮，把周圍的天空染的通紅，海水也被映的波光粼粼，像一幅油畫。
柔和的亮光打在岸邊人的臉上，渡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黃色光芒。
陶嘉閔正對著太陽，看見陽光照在許言午臉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因為光的原因，他整個人看起來更溫柔。
鬼使神差地，陶嘉閔把相機對準了許言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日出上，沒有人看見，在海灘的某個角落，一個少年舉起掛在胸前的相機，對準了另一個少年。
許言午就那麼站著，出現在相機裡畫麵的正中央，背後是沙灘和浪花，火燒般的光芒侵蝕著暗藍色的天邊。那一瞬間，陶嘉閔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許言午大概真的是從光裡走來的人。
“陶陶！”卓凡突然回頭，“我想看看你拍的日出！”
陶嘉閔反應迅速，把許言午的照片切換，然後保持剛才的姿勢重新對著日出連拍了好幾張。
“相機就是不一樣啊！”卓凡看看相機裡的照片，又看看自己手機裡的照片。
“你少賴人家手機。”羅茜笑他，“明明就是你技術不行。”
“？你技術好？”卓凡叉腰，“你拿來我看看。”
羅茜毫不猶豫，把剛拍的照片遞到卓凡跟前，確實比他拍的好看很多。
大丈夫能屈能伸，卓凡立刻露出一個標準笑容：“茜姐，教教我。”
陶嘉閔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動，把這一出精彩的“拜師”錄了下來，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說：“我們一塊錄個視訊吧。”
小小的鏡頭裡闖入了六個人，陶嘉閔在最前麵舉著相機，許言午在他的右側，卓凡在左邊扒著他的肩膀微蹲，羅茜、李書越和秦子琛三個人站在後麵抻脖子，幾人的背後是大片的火紅。
“呃……我想一下啊。”卓凡清了清嗓子，“我看網上那視訊的開場白不都是說個時間嗎？我來了啊。”
“今天是七月十二號，我們六個人三點半就爬起來來海水浴場看日出，日出很美，正好被我們趕上了。”卓凡對著鏡頭笑，“另外補充一句，某人起床速度太慢，起床過於困難，強烈譴責！”
被點名的“某人”在鏡頭裡白了他一眼？
“我說完了，你們來你們來。”一向大大咧咧的卓凡居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那我再來。”羅茜說，“我們拍了好看的日出，卓凡人不行還怪路不平，說是手機拍出來不好看，被我及時糾正了。”
畫麵裡卓凡做了個抱拳的姿勢。
“再來什麼？”秦子琛推推眼鏡思考了一會，“這是我們六個第一次一塊兒出來玩。”
李書越在一旁補充：“但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們還會再來一次。”
到了陶嘉閔這，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平時比不上卓凡那麼外向，陶嘉閔最少也是從不怯場，該說就說，該笑就笑，這會兒對著鏡頭反而有點語塞了，憋了半天也沒想出說什麼，最後居然還是許言午先開了口。
“陶嘉閔，到你了。”許言午說。
“啊？”陶嘉閔扭頭去看他，“這個哪有先後順序？”
說完就對上許言午的眼睛，黑沉沉的，但又有光亮。陶嘉閔從他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看見了日出，海浪和沙灘，突然就知道要說點什麼了。
“我喜歡這裡的日出，沙灘，海浪，還有人。”
許言午一愣，片刻後說：“我也是。”
“你這是作弊。”陶嘉閔不滿，“沒有你這樣說的。”
“沒規定怎麼說。”
陶嘉閔無奈一笑，把錄製點了結束。然後一群人圍過來欣賞視訊。
陶嘉閔手不算穩，畫麵有點輕微的抖動，視訊開始，畫麵裡的沙灘被擠入鏡頭的幾個人遮蓋住，然後卓凡開始說話。
“停停停！”卓凡趕緊喊停，捂著眼往後退了一步，“我有點羞恥。我看不了這個，我太做作了。”
眾人頓時笑成一團。陶嘉閔故意逗他，把視訊點開，然後開大了聲音，也不往後播放，就迴圈卓凡說的那句話，氣得卓凡追著他在沙灘上跑。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灰藍色的天空逐漸清澈起來，青天白日，海浪翻騰，沙灘上人來人往，少年穿梭其中。
“嗚呼——”卓凡邊跑一邊喊，沙灘上留下一串腳印。
羅茜跟在後麵喊：“卓凡你怎麼跟猴子一樣？！”
“放屁！”卓凡怒吼，“我這是青春！青春萬歲！大海萬歲！六人萬歲！”
陶嘉閔追在後麵，偷偷按下了錄影，此起彼伏的“萬歲”聲和跑在一起的人一塊兒湧入鏡頭，帶著大海邊獨有的藍調。
陶嘉閔笑了下，心裡跟著喊了句：“有你們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