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公平
公平
許言午在躲著陶嘉閔。
這是陶嘉閔近期得出來的結論。
他不再翻牆去學校找陶嘉閔,不再在手機上發訊息,也不再來院門口等他。
陶嘉閔覺得自己的心被霍開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急需什麼東西填滿。
見不到人,他時不時就抱著手機看,頻率高到可怕。
“你乾什麼呢陶嘉閔?”江陸崢奇怪,“從前可不見你有這麼大的手機癮,怎麼這幾天手機不離手?”
“我……”陶嘉閔一下子卡殼。
“你不會在等人吧?等誰啊?”江陸崢露出一個壞笑。
陶嘉閔猛然清醒。是啊,他在乾什麼呢?等許言午的訊息嗎?他好像還沒說原諒許言午,這樣的情況不是正好嗎,正好兩個人都冷靜一下,為什麼心裡空蕩蕩的很難受呢?
但想的清楚歸一碼事,願不願意接受又是一碼事。
於是陶嘉閔在短暫的清醒了片刻後立刻掉進了思維的漩渦。他想了很多種可能,許言午傷沒好,許言午傷口惡化了,許言午工作很忙,許言午出了趟遠門……
想著想著,人坐不住了,他推開王老頭的門。
“老師。”
“咋了?”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罕見啊!有你小子主動開口找我幫忙的時候,你說。”
“您能不能幫我問問張老師,許言午的傷好了沒?”
“嗨,這事兒啊,好說!”王老頭眯著眼睛笑了笑,看起來格外慈祥,“不幫。”
“你自己問。”王老頭扔下一句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一會兒跟你師兄忙去了。”
陶嘉閔覺得自己掉進了陷阱,他老師親自挖的,但他不得不跳。
他開啟握的發燙的手機,找到sj發了條訊息:“你的傷好點了嗎?”
“哎,言午,你手機螢幕亮了,好像有人給你發訊息。”林鶴鳴正忙著搬東西,路過許言午的桌子無意間看了一眼。
“來了。”許言午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來看手機。
空蕩蕩的手機螢幕上,陶嘉閔那條訊息格外明顯。許言午解鎖,手指在鍵盤上懸空了半天也沒能落下。
“回完訊息來幫我啊。”林鶴鳴聲音從偏院傳來。
“好。”
許言午歎了口氣,敲下“沒事了”這幾個字傳送。
陶嘉閔盯著“沒事了”這三個字,像是要把它看穿。
沒事了為什麼不來找我?沒事了為什麼不給我發訊息?是不是騙人的?
“祖宗。”江陸崢實在看不下去,“我說你……你要不然直接去找他吧。”
陶嘉閔咯噔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在跟誰發訊息?”
江陸崢嗬嗬一笑:“能讓你眼睛長在手機上的,除了許醫生,還能有誰?”
“我說你倆什麼仇什麼怨啊。”江陸崢不解,“看著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結果實際上比誰都在乎,哎,都這樣了,倆人還整天尷尬著。”
陶嘉閔愣了一下,他跟許言午……硬要說的話,其實沒有仇也沒有怨,有的隻是心疼對方的不同的選擇。
這個選擇把他們分開了五年,再次見麵時,無論再怎麼愛,始終有座山橫在兩人麵前。陶嘉閔知道許言午就在山的對麵,但他不敢爬,一直待在山腳,看著許言午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然後突然停下。
陶嘉閔歎了口氣,掏出手機發了條訊息就往外走。
“哎,你乾嘛去?”江陸崢追在後麵問。
“爬山去!”陶嘉閔突然加快了步伐,朝著群山的方向跑去。
“啊?”江陸崢提高了音調,“那……哎!那你慢點啊!”
陶嘉閔笑了。
他又來到北原村東邊那片熟悉的綠地,站在湖泊邊看自己的影子。
突然,平靜的湖麵上多了一個人影。陶嘉閔呼吸一滯,但並沒有轉身。
“你傷真的沒事了嗎?”他問。
“嗯。好很多了。”許言午說。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直到一陣風吹來,平靜的湖麵晃動起來,人影在其中被吹成了碎片,然後再重聚。
陶嘉閔轉過身看他。
“為什麼不來找我了?”
這話問出來把他自己嚇了一跳。陶嘉閔自認為自己是比較直白的那類人,但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直白成這樣,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而且……仔細聽聽,這雖然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卻帶了點生氣和撒嬌的意味。
就當陶嘉閔以為許言午不會回答的時候,那人開口了:“因為對你不公平。”
“什麼?”陶嘉閔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公不公平?”
許言午指指肩膀上的傷口,大概是真的好的差不多了,從外麵看已經沒有腫起來的痕跡。
“我受傷了,對你來說不公平。”許言午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為什麼?”陶嘉閔這次聽清了,他心裡想到了一個可能的答案,但不敢確定。
“因為你一定會心軟、心疼。”許言午歎了口氣,“我因為護著你受傷,你一定會心疼我,就會給我放水。但我不想這樣,這對你不公平,受傷是意外,我不可能讓受傷成為你原諒我的籌碼。”
陶嘉閔安安靜靜聽著,表麵上毫無波瀾,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湧。原來他竟是這麼想的……
“所以你這些天躲著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許言午說,“但我不可能一直躲你,等傷好了,我該怎麼追怎麼追,所以你可以當放了個假。”
陶嘉閔哼哼一聲:“我還從沒見過追人放假的。”
許言午一愣,問他:“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陶嘉閔往前湊了湊,“我沒覺得你受傷是籌碼。你自己也說了,那是意外,誰也控製不了。你不用覺得是在綁架我。”
陶嘉閔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就算你沒受傷,這麼多天不找我,我……應該也會聯係你。”
許言午彷彿聽不見周圍的聲音,隻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直撞胸腔,連帶著傷口的疤痕也突突跳,又疼又癢,他說:“過來。”
陶嘉閔乖乖走過去,一雙眸子清亮亮的,帶著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有糾結,有心疼,但更多的像是失而複得的喜悅。
下一秒,這雙亮晶晶的瞳孔陡然放大,眼底是許言午充滿**的眼神。
柔軟的唇貼了上來,冰冰涼涼的,帶著熟悉的薄荷味。陶嘉閔頭皮發麻,全身觸電一般,動彈不得,雙手緊緊抓著許言午腰側的衣服,把白大褂弄得皺皺巴巴。
許言午吻得很急,動作卻溫柔不過分,像疼惜一件珍貴的禮物,安撫陶嘉閔溫熱的雙唇。
陶嘉閔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思考任何東西,隻憑著本能去回應。他笨拙地往前湊,輕輕咬了咬那涼涼的唇,忍不住伸出舌頭去舔了唇縫。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他明顯感覺許言午抖了一下,下一秒,更為溫暖的東西撬開自己的雙唇,長驅直入,糾纏不休,薄荷味從口腔漫開,遍至全身。
陶嘉閔隻覺得自己無法呼吸,忍不住發出“唔唔”聲,身體卻很誠實,抓著許言午衣服的雙手鬆開,隔著皺的不能看的衣服摟住了他的腰,用了點力氣。
“許……唔……我。”他說不清楚話,索性在心裡一遍遍喊許言午的名字。
分開的一瞬間,陶嘉閔感覺有一雙手複上了自己的喉結。那手指很燙,輕按著喉結往下滑,陶嘉閔渾身一抖,根本控製不了自己,本能地做了吞嚥動作,薄荷味就這麼順著喉結往下走,到達更深的地方。
“你……”他咳了一下,臉上泛起了不太明顯的紅。
“留個記號。”許言午指腹抹去陶嘉閔唇邊殘留的一點水漬,“我一定把你追回來,給我個機會。”
“咱們倆什麼時候分手了?”陶嘉閔突然問,“一直都是你單方麵的,我從來沒同意過,你也沒給我機會。”
“我的錯。”許言午說,“所以我再追你一次。”
“那我可沒那麼好追了。”陶嘉閔一笑。
“不好追也追,追到為止。”許言午說著,朝他伸開了雙臂。
下一秒,胳膊被人輕輕放下。
“你好歹顧及一下傷吧?”陶嘉閔眼神落在他的左肩,瞳孔微顫,想要觸控又放下,“真好了嗎?”
許言午也不回答,直接把衣服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在白皙的麵板上凸起,看著嚇人,但卻是真的長好了的。
陶嘉閔神色不太自然,連帶著耳朵也發紅,他彆過頭把衣服拉上去說:“嗯,是好了。”
“確定完了?”許言午挑眉看他。
“確定了。”陶嘉閔吞了口口水,“所以沒有籌碼了。”
沒有籌碼了,你不用擔心了,繼續來找我吧。
許言午輕輕一笑,把人抱進懷裡。湖麵上立刻出現兩道糾纏在一起的影子,隨著水波來回晃動。
陶嘉閔覺得自己飄起來了,飄在空中,被許言午緊緊拉著纔有了一點實感。但這實感不夠,像是差了點什麼東西,讓他的心一直懸著,久久落不下來。
兩個人不再一前一後,而是並排著往回走,手指若有似無地觸碰著。
走到路口時,正碰上調研回來的王老頭和黎昱程,四個人碰見,彼此都是愣了一下,突然王老頭笑開:“看來問出來了啊!”
黎昱程一頭霧水:“什麼問出來了?”
王老頭在他耳朵邊小聲說:“你那師弟唄,好容易主動一回。”
黎昱程張了張嘴,看了眼王老頭,又看了眼陶嘉閔,露出個笑來,眼神有些複雜。
“彆站著了,回去。”王老頭舉了舉手裡的袋子,“隔壁村人家給的,回家嘗嘗,許醫生你也來吧。”
許言午最終沒能去成,臨到門口,老張一個電話把人叫走了。
陶嘉閔倚著院門問他:“忙到什麼時候?”
許言午遲疑了一下:“不確定,忙完給你發訊息。”
“好。”陶嘉閔指了指他的肩膀,“小心你胳膊。”
“知道。”
陶嘉閔最終也沒等到許言午給他發訊息,他拎著王老頭裝好的牛肉乾直接去了診所。
還沒進門就聽見許言午的聲音:“平時多注意姿勢,不能整天歪著身子,窩沙發裡玩手機這種事少乾。”
接著是一個男孩悶悶的聲音:“知道了,許醫生。”
男孩扶著腰走了,許言午暫時閒下來。
“許醫生,有空嗎?”陶嘉閔在門口笑著問他。
“你都來了,我能沒空?”許言午側過頭一笑,“進來吧。”
一進門正碰上老張,陶嘉閔忙問好:“張老師。”想了想,他又補充了句,“老師讓我給你們送點吃的。”
老張目光落在陶嘉閔手裡的袋子上,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老王真是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是真的,想讓他們嘗嘗也是真的。於是趁著短暫的空閒,一群人拿了牛肉乾嘎吱嘎吱的嚼,說話都有點困難。
“我說……這個……牛肉乾……”顧於安捂著嘴動腮幫子,“真是……真材實料啊。”
林鶴鳴趕緊遞給他一張紙:“我覺得你先彆說話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許言午吃東西從來都是慢條斯理,不管再難嚼的東西,他都吃得頗為文雅,弄得顧於安一臉黑線。
“我說許言午。”顧於安捂著腮幫子,“為啥你吃牛肉乾跟吃饅頭一樣,你不用使勁嚼嗎??”
許言午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道:“因為我不會一次把一根塞進去。”
一旁的陶嘉閔已經捂著臉偷笑起來,顧於安問了個寂寞,臉色更黑。
“彆笑了。”許言午看著偷笑的那個人,“你也來吃。”
“我不吃了。”陶嘉閔連忙拒絕,“我來之前吃了好幾根,這玩意塞牙。”
許言午於是作罷,翻箱倒櫃給他找了彆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