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晝時分(母子+父,父子蓋飯) 【番外】舊日談·下(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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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到來,讓兩人相處的時間驟然增多。宋悅依舊雷打不動地給陸懷宴補習功課,地點有時在他狹小的房間,有時在她家小小的客廳。
補習間隙,那部無意間被兩人在電視裡地方台播著的宮鬥劇成了兩人共同的消遣。
這天,正放到皇後害死和自己樣貌相似卻更得皇上寵愛的姐姐的關鍵劇情。
螢幕裡,姐姐臨終托付,妹妹入宮續緣。
陸懷宴抱著膝蓋坐在小凳子上,看得有些出神。
“宋大學霸,我想起了件事,不滿你說,我媽以前特迷信,”少年突然開口,聲音有些飄忽,目光卻還停留在螢幕上,“她老愛拿錢去找算命先生。有次算我的命,那老頭兒神神叨叨地說,我活不過十七歲。”
他轉過頭,看向旁邊認真看劇的宋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喂,宋大學霸,我還剛巧貌似有個哥哥,要是以後我真死了,有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跑來照顧你,你可彆嫌棄人家啊。就當……替我還債了?就像這皇帝接受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妹妹那樣?”
宋悅正看得入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遺言”嚇了一跳,冇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呸呸呸!瞎說什麼呢?第一次聽見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她蹙著眉頭,心裡卻莫名地沉了一下,岔開話題,“還有,你原來還有個哥哥?聽你這話,他還活著?”
陸懷宴眼神閃爍了一下,他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聞言隻是搖搖頭,語氣淡了下去:“冇見過。隻聽我媽提過,好像是有這麼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吧,在很遠的地方。”
宋悅知趣地冇有再問,心思卻還停留在他那句“活不過十七歲”上,像根小刺,紮在心底某個角落。
她甩甩頭,把這不吉利的念頭拋開,注意力重新回到劇情上。
陸懷宴的生活依舊忙碌。白天在蛋糕店兼職,晚上則轉戰到老城區煙火氣十足的燒烤攤當幫工學徒,顛勺、串串、招呼客人,什麼都乾。
宋悅知道了,有時傍晚會特意繞路去燒烤攤,點幾串最便宜的素菜,坐在角落油膩的小馬紮上,就著昏黃的燈泡和喧鬨的人聲寫作業。陸懷宴忙得腳不沾地,汗珠順著額角滾落,沾shi了洗得發白的舊t恤。但每當目光掃到角落那個安靜的身影,他緊抿的唇角總會不自覺地向上彎一彎。
這天晚上,宋悅剛坐下冇多久,燒烤攤的常客、和陸懷宴關係還不錯的幫工小李就端著烤好的土豆片和豆角過來了。他放下盤子,目光不經意掃過宋悅白皙的脖頸,猛地頓住了。
“哎喲我去!”
小李嗓門不小,帶著北方人特有的敞亮和驚訝,“小宋,這項鍊!陸懷宴那小子真買給你啦?”
宋悅正低頭看題,聞言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那顆冰涼的、在昏暗光線下依然流轉著深邃藍芒的寶石吊墜。
小李見她這反應,嘿嘿一笑,帶著瞭然和促狹,朝正在烤爐前奮力扇風的陸懷宴努了努嘴:“前幾天這小子跟魔怔了似的,天天纏著王哥預支工錢,說是有急用。問他乾嘛死活不說!原來……”他拖長了調子,眼神在宋悅和陸懷宴之間曖昧地掃了個來回,“是給我們小宋買定情信物去了啊!”他湊近一點,壓低聲音笑道,“還彆說,這玩意兒貴是貴了點,但戴在你脖子上,嘖,真值啊!跟畫兒裡的人似的!”
宋悅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個透,像被炭火燎著了。她窘迫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顆光滑的藍寶石。
小李嘿嘿笑著去忙了。宋悅的心卻再也靜不下來,題目上的字跡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她偷偷抬眼看向烤爐那邊。煙燻火燎中,陸懷宴正熟練地翻動著滋滋冒油的肉串,汗水浸shi了他的鬢角,他側臉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格外專注。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少年抬起頭,隔著瀰漫的油煙和嘈雜的人聲,朝她這邊望了過來。四目相對,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汗水和煙火氣的、傻乎乎卻無比明亮的笑容。
宋悅的心跳,漏了一拍。
快收攤的時候,小李他們先走了。喧囂的燒烤攤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烤爐裡殘餘的炭火劈啪作響,映著兩人收拾殘局的身影。
“那個……”宋悅幫著把最後幾個塑料凳子摞好,終於鼓起勇氣,聲音細若蚊呐,“李哥說這項鍊是你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買的?”
陸懷宴正彎腰擦桌子,動作頓了一下,冇回頭,隻含糊地“唔”了一聲,隨即又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冇他說的那麼誇張。就是在夜市地攤上看著挺像電視裡那個,覺得……挺襯你的,就順手買了。”他直起身,把抹布扔進水桶裡,濺起一片水花,“反正也冇幾個錢,五塊錢頂天了!”
“你撒謊。”宋悅走到他麵前,抬起頭,目光清亮,直直地看進他有些閃躲的眼睛裡。
陸懷宴被她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子迅速漫上一層紅暈。他彆開臉,胡亂地收拾著調料罐,嘴裡嘟囔:“誰、誰撒謊了……”
“陸懷宴。”宋悅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看著我的眼睛說。”
陸懷宴的動作徹底僵住了。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炭火微弱的劈啪聲。他慢慢轉過身,麵對著她。昏黃的燈光下,他臉上的紅暈清晰可見,一直蔓延到脖子根。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孤勇和赤誠。
“宋悅,”他開口,聲音有點啞,卻異常清晰,“我……”
“我喜歡你!”
這句話幾乎是衝口而出,帶著滾燙的溫度和不容錯辨的真摯。說完,他自己都愣住了,隨即整張臉爆紅,像隻煮熟的蝦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緊張又期待地看著她,xiong膛微微起伏。
宋悅也愣住了。
她看著他眼底那份毫無保留的、滾燙的赤誠,看著他臉上因為打零工留下的細微曬痕,看著他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又被炭火熏得發黃的舊t恤……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澀同時湧上心頭,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猶豫。
她忽然笑了。不是平時那種安靜溫和的笑,而是眉眼彎彎,嘴角大大揚起,帶著點小得意和小傲嬌,像隻終於偷到糖吃的小狐狸。
“哦,”她拖長了調子,努力想繃住臉,笑意卻從眼底滿溢位來,“這樣啊。”
她微微揚起下巴,故作鎮定地看著他,聲音裡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輕快和甜蜜:
“既然你這麼喜歡我……那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你的喜歡好了。”
他晚上在一家生意火爆的燒烤攤當學徒,白天則轉戰到了蛋糕店裡做兼職。宋悅知道了,偶爾也會去蛋糕店點杯最便宜的檸檬水,坐在角落的桌子邊寫作業,順便“監督”他有冇有偷懶。
有時他得空,會溜過來,塞給她一塊當天做多了的、賣相不太好的小蛋糕邊角料,美其名曰“試吃反饋”。
一個悶熱的下午,宋悅正在蛋糕店刷題。陸懷宴在櫃檯後忙碌。店門被推開,帶進一陣熱浪和清脆的風鈴聲。
兩個穿著講究、氣質迥異的少年走了進來。
一個身材高挑挺拔,穿著質感極佳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休閒褲,鼻梁上架著一副精緻的銀絲邊眼鏡,氣質斯文沉靜,像一幅精心裝裱的水墨畫。
另一個則穿著騷氣的印花襯衫,頭髮精心打理過,眉眼飛揚,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恣肆。
正是陸淮晏和趙向也。
“哇靠!阿晏!”趙向也一進門,目光掃過櫃檯後的陸懷宴,腳步猛地頓住,誇張地倒吸一口涼氣,用手肘使勁捅了捅旁邊的陸淮晏,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櫃檯這邊聽到,“你快看!這不會是你家流落在外的什麼親戚吧?這長得也太像了!牛逼啊!”
陸懷宴聞聲抬起頭。一瞬間,空氣彷彿凝固了。
陸淮晏的目光也落在了陸懷宴臉上。鏡片後的眸光極快地掠過了帶著寒意的審視和不易察覺的厭惡?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陸淮晏的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淡淡地、近乎冷漠地應了一聲:“可能吧。”
這蛋糕店裡平時本來也冇什麼人,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少年的動靜又有些大,宋悅顯然也看到了他們,心中同樣和趙向也一般震撼不已。但陸懷宴隻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便低下頭繼續擦拭櫃檯,彷彿冇聽見趙向也的話,也毫不在意那位“可能的親戚”。
陸淮晏和趙向也點了兩杯冰咖啡,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趙向也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饒有興致地在陸懷宴和陸淮晏臉上來回掃視,嘴裡嘖嘖稱奇。陸淮晏則慢條斯理地攪動著咖啡,目光偶爾掠過櫃檯,又或者,落在角落裡安靜做題的宋悅身上。
等他們離開,宋悅才走到櫃檯邊,她臉上帶著些疑惑,意有所指地小聲地問陸懷宴道:“剛纔那兩個人……不會你口中的那個哥哥,就是他吧?”
陸懷宴擦杯子的手頓了頓,他抬頭看向宋悅,儘量讓自己嘴角扯出來的笑冇那麼難看: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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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陸淮晏和趙向也彷彿在這座小城紮了根,幾乎天天光顧這家小小的蛋糕店。
趙向也尤其活躍,總能找到各種由頭湊到宋悅做題的桌子旁搭訕。
“嘿,學霸妹妹,又在刷題啊?這麼用功?”
“哎,這道題是不是很難?要不要哥哥幫你看看?我理科也不差的!”
“你們這小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推薦嗎?我們人生地不熟的……”
宋悅起初禮貌性地敷衍幾句,帶著疏離。奈何趙向也臉皮厚如城牆,又自來熟,加上他那張雋秀的臉和風趣的談吐,宋悅漸漸地也放鬆了些戒備,偶爾會被他逗笑,聊上幾句。
陸淮晏則安靜地坐在一旁,像個淡漠的旁觀者,隻是目光時不時落在宋悅身上,偶爾宋悅遇到卡殼的難題,眉頭緊鎖時,他會適時地、用一種清晰而富有條理的語調,點出關鍵,三言兩語便讓她茅塞頓開。
“陸同學好厲害,”一次陸淮晏幫她解完一道複雜的函數題後,宋悅由衷地讚歎,眼睛亮亮的,“思路好清晰。”她轉頭對櫃檯後看似忙碌、實則一直豎著耳朵聽的陸懷宴說,“陸懷宴,你看看你長得跟人家那麼像,結果腦子卻和人家差了,不知道多少!你多跟人家學學,彆老想著用蠻力解題。”
陸淮晏推了推眼鏡,唇角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溫和有禮:“宋同學過獎了,隻是恰好會而已。”他目光轉向陸懷宴,“這位陸同學,確實和我長得有幾分相似。”
宋悅一愣,隻點點頭,冇打算照著這個話題再繼續多說。
趙向也在一旁擠眉弄眼:“何止幾分!簡直像雙胞胎!緣分啊!”他湊近宋悅,壓低聲音,帶著點曖昧的調侃,“誒,學霸妹妹,你說……他倆要是站一塊,你喜歡哪個類型的?”
宋悅臉一紅,瞪了趙向也一眼,冇接話。陸淮晏則端起咖啡杯,斯文地抿了一口,目光深邃地看向宋悅,到時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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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晏和趙向也離開的前一天傍晚,他們再次出現在蛋糕店門口。趙向也笑嘻嘻地發出邀請:“學霸妹妹,小陸同學,明天我們哥倆就要打道回府了。賞個臉,一起吃個告彆飯?地方我們都訂好了,絕對夠檔次!”
宋悅下意識地看向陸懷宴。陸懷宴麵無表情,剛想拒絕,趙向也已經自來熟地攬住了他的肩膀,半推半就:“走吧走吧!相識一場就是緣分!給個麵子嘛!”
宋悅看著陸懷宴被趙向也“熱情”地帶走,陸淮晏則紳士地為她拉開玻璃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但對方態度誠懇,又是在公共場合,似乎冇什麼理由拒絕。
那家裝潢考究的包廂對宋悅和陸懷宴來說,是另一個世界。
水晶吊燈的光華,精緻的餐具,穿著筆挺製服的服務生,都讓他們感到一絲格格不入的拘謹。席間,趙向也妙語連珠,主導著氣氛,頻頻舉杯。
陸懷宴沉默地吃著東西,幾乎不開口。
陸淮晏則偶爾與宋悅交談幾句,話題圍繞著學業、未來的規劃,顯得斯文有禮,進退有度。
“宋同學,”陸淮晏放下刀叉,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眼底帶笑,忽然看向宋悅,目光專注,“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宋悅正小口喝著果汁,聞言有些意外。
她想了想,認真地說:“你很好啊,斯文,溫潤,懂禮貌,學識也淵博。”她頓了頓,看了一眼旁邊沉默的陸懷宴,帶著點真誠的期望,“陸懷宴要是能多跟你學學待人處事就好了。”
就在這時,趙向也站起了身,他拍了拍陸懷宴的肩膀,笑道:“小陸同學,陪哥去趟洗手間?順便抽根菸解解乏?”
陸懷宴抬眼,冷冷地看著趙向也,又瞥了一眼旁邊神色莫測的陸淮晏。宋悅的心猛地揪緊,下意識地想拉住陸懷宴的袖子。
陸懷宴卻輕輕拂開了她的手,給了她一個極其短暫、卻異常複雜的眼神,“好。”陸懷宴站起身,聲音低沉。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包廂,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的聲響。包廂裡隻剩下宋悅和陸淮晏兩人。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壓抑。
“宋同學,”陸淮晏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身體微微前傾,隔著鋪著潔白桌布的餐桌,無形的壓力如潮水般湧向宋悅,“你就這麼喜歡他嗎?”
宋悅被他看得渾身發冷,強作鎮定:“我當然喜歡他。我是他的女朋友。”
陸淮晏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笑話,低低地“哦”了一聲,尾音拖長,“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少年的語氣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愉悅,“為什麼他們出去‘抽菸’,需要這麼久的時間。”
他刻意加重了“抽菸”兩個字,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惡意,“或許,是有些‘告彆’的話,需要單獨、徹底地說清楚?”
“告彆”兩個字像淬毒的針,狠狠紮進宋悅的神經!她臉色“唰”地變得慘白,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潔的地板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我去找他們!”她轉身就衝向包廂門!
就在她手指即將觸碰到冰涼門把的瞬間——
包廂厚重的雕花木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麵猛地撞開!
趙向也的身影踉蹌著衝了進來!他臉色是一種誇張的、混合著驚惶和狠戾的扭曲,他騷包的印花襯衫前襟,赫然被大片刺目、粘稠、還在不斷向下滴落的鮮紅浸透!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在奢華的包廂裡瀰漫開來!
“阿晏!出事了!那小子他媽的瘋了!”趙向也的聲音又尖又厲,帶著刻意的驚慌失措,他的目光掃到僵在門口的宋悅,像是纔看到她似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即換上一種“糟糕透頂”的懊惱表情,“操!你怎麼還在這兒?!”
宋悅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都離她遠去。她順著趙向也衝進來的方向,目光越過門框——
陸懷宴!
他背靠著走廊冰冷的、裝飾著繁複花紋的牆壁,身體正不受控製地向下滑。
他的左手死死地、徒勞地捂著自己的腹部,那裡插著一把水果刀!隻露出黑色的刀柄!鮮紅得刺眼的血液正源源不斷地從他指縫間、從刀柄周圍洶湧而出,瞬間染紅了他洗得發白的t恤下襬,在他身下彙聚成一灘迅速擴大的、粘稠的血泊。
他艱難地抬起頭,臉色是死灰般的慘白,嘴唇因失血而呈現出青紫色,目光穿過瀰漫的血腥氣,越過門口驚慌失措演戲的趙向也,直直地、死死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鎖在宋悅身上。
“陸懷宴——!!!”宋悅淒厲的尖叫劃破了餐廳優雅的寧靜。她像瘋了一樣想衝過去,卻被身後的陸淮晏一把緊緊抱住!
“放開我!放開我!!”宋悅拚命掙紮,淚水瞬間決堤。她看到陸懷宴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隻有大口的鮮血從他嘴角湧出。
“宋悅!冷靜點!”陸淮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種故作鎮定的焦急,“向也!快!快打120!報警!”他一邊死死禁錮住瘋狂掙紮的宋悅,一邊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似乎要去撥號,眼神卻冷靜得可怕,飛快地與門口的趙向也交換了一個眼神。
宋悅被巨大的恐懼和絕望淹冇,渾身冰冷,視線模糊。她看著陸懷宴的身體無力地順著廊柱往下滑,看著他沾滿血的手徒勞地伸向她的方向極度的驚恐和悲痛衝擊著她的神經,眼前一黑,她徹底失去了意識,軟倒在陸淮晏懷裡。
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陸懷宴那雙漸漸失去焦距的眼睛,最後望向的,是陸淮晏的方向。
他的嘴唇極其微弱地動了動,無聲地、清晰地,對著他那從未相認、卻註定要奪走他一切的哥哥,吐出了生命最後的三個字:
對……不……起……
10
宋悅在消毒水刺鼻的氣味中醒來。入眼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和吊瓶冰冷的反光。陸淮晏坐在床邊,銀絲邊眼鏡下的眼睛佈滿紅血絲,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疲憊和擔憂。
“你醒了?”他的聲音沙啞而溫柔,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彆怕,冇事了,都過去了。”
“陸懷宴呢?!”宋悅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陸淮晏臉上瞬間佈滿沉痛,他垂下眼,長長地歎了口氣,彷彿不忍說出那個殘酷的事實:“宋悅,你要堅強。懷宴他傷得太重了送到醫院時,就已經……”他艱難地停頓了一下,聲音帶著哽咽,“……冇了。”
“不可能!”宋悅目眥欲裂,瘋狂地搖頭,“是趙向也!是他捅的刀子!我看見了!他衣服上有血!”
“我知道!我都看見了!”陸淮晏用力握住她顫抖的肩膀,眼神沉痛而“真誠”,“是趙向也乾的!那個瘋子!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他看上了你!”
他語速加快,編織著精心設計的謊言,“那天在餐廳,他私下威脅懷宴,讓他離開你,懷宴不肯他們就起了衝突。趙向也那個喪心病狂的chusheng,他隨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憤怒又無力的表情:“趙家的勢力太大了。在a市一手遮天。趙向也殺了人,趙家動用關係,硬是把這事壓了下去!說成是互毆失手!”他痛苦地閉上眼,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煎熬,“我當時拚命阻攔,報了警也叫了救護車,可是,還是冇能救回懷宴……我也差點被趙家的人滅口!好不容易纔把你從他們手裡‘救’回來……”
他睜開眼,看著宋悅慘白失神的臉,聲音帶著蠱惑的溫柔和“後怕”:“宋悅,趙家現在還在外麵瘋狂地找你!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你一個女孩子,無依無靠太危險了!聽我的,暫時住在我那裡,避避風頭,等事情平息了再說,好嗎?”他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和“保護欲”。
巨大的悲痛和陸淮晏編織的、關於趙家滔天權勢的恐怖故事,像冰冷的潮水淹冇了宋悅。
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陸懷宴,對趙向也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
而眼前這個“救命恩人”陸淮晏,成了她溺水時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陸淮晏在a市的彆墅倒是奢華,宋悅被安置在裝修佈置精美的房間裡。窗戶裝了堅固的防護欄,門外有沉默的傭人“照顧”。
陸淮晏對她極儘溫柔體貼,模仿著陸懷宴的語氣叫她“寶貝”,事無钜細地安排她的生活,試圖用物質和虛假的溫情撫平她的傷痛。
宋悅卻是不為所動,心中的恨意與日俱增。
她恨趙向也,恨趙家,也恨這個將她關在金絲籠裡、卻頂著一張與陸懷宴如此相似的臉的陸淮晏。
她將無處發泄的恨意,扭曲地轉嫁到了陸淮晏身上。
她對他冷漠,抗拒他的觸碰,砸碎他送來的東西。陸淮晏起初還耐心“安撫”,扮演著深情的角色。
一個混亂的、充斥著淚水和絕望嘶喊的夜晚之後,宋悅發現自己懷孕了。看著驗孕棒上清晰的兩道杠,她最後的防線徹底崩潰。她看著鏡子裡蒼白浮腫的臉,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隻覺得無比的肮臟和諷刺。
她的學業,她的未來,她還冇來得及綻放的青春,連同她對陸懷宴所有的愛戀和回憶,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和這個牢籠徹底碾碎了。
她認命了。
像一朵被強行折下、插在名貴花瓶裡的野花,迅速失去了生機。
她對陸淮晏的態度從激烈的抗拒變成了徹底的漠然,彷彿他隻是空氣。對於那個在她腹中孕育的孩子更是視若無睹。
陸漪漣出生後,宋悅拒絕抱他,也拒絕喂他。她像一個精緻的、冇有感情的人偶,活在自己封閉的世界裡。
陸淮晏扮演著陸懷宴的角色,笨拙地學著照顧嬰兒,將小小的陸漪漣抱到宋悅麵前,模仿著陸懷宴的語氣:“老婆,看看我們的寶寶呀?他叫漣兒……”
宋悅隻是漠然地轉過頭,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吐出冰冷的字眼:“噁心。”
“拿走。”
陸淮晏聞言垂下眼,眼底的溫情化為了深沉的陰鬱。
他不再強迫她看孩子,隻是抱著哭泣的嬰兒,一遍遍低聲哄著,眼神卻冷得像冰。他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但孩子是必須要有的,不然又能用什麼來留住宋悅呢?
陸漪漣三歲那年,毫無征兆地發起了高燒,很快便陷入昏迷,渾身滾燙,小臉燒得通紅。家庭醫生束手無策,連病因都查不出。
陸淮晏抱著氣息奄奄的兒子,看著依舊漠然坐在窗邊、彷彿一切與她無關的宋悅,巨大的驚慌和焦躁幾乎將他撕裂。
他想起了蘇家。
想起了當年蘇老爺子那句冰冷的判詞:“此子有債,不得多留。”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冇了陸淮晏。
他抱著渾身滾燙的陸漪漣,不顧一切地驅車趕往蘇家的古老宅邸處。
他跪在冰冷堅硬的台階上,對著蘇家緊閉的、雕刻著繁複符文的沉重大門,一遍遍地磕頭,額頭撞擊出沉悶的響聲,鮮血順著臉頰流下,染紅了石階,
“是我的錯!這都是我的錯!!”他嘶聲力竭地哭喊,充滿了絕望和偏執,
“求求您!蘇老爺子!求求您救救我的漣兒!”
沉重的木門終於緩緩開啟一條縫隙。鬚髮皆白的蘇老爺子站在門內陰影處,看著台階上磕頭磕得滿臉是血、狀若瘋魔的陸淮晏,緩緩搖頭,聲音蒼老而縹緲:“孽債難消,強求無益。此劫乃命中註定,他替你陸家承了祖業之孽。便是救回,亦是飲鴆止渴,終成你此生難償之孽障。”
說罷,蘇老爺子又笑了笑,“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你就不怕夜長夢短之時你的血親上門來追魂索命嗎?”
“我不管!!”陸淮晏猛地抬起頭,鮮血糊滿了他的臉,那雙與陸懷宴如出一轍的桃眼裡,隻剩下不顧一切的瘋狂,“隻要能救活他!什麼代價我都付!什麼孽我都擔!蘇老爺子!求您!!”他又重重地將額頭砸向冰冷的石階,“求求老天啊!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彆鎖我兒子的命啊!!!
“我的老婆會生氣的!!!她會恨死我的!!!”
蘇老爺子看著他額頭上猙獰的傷口和眼中毀天滅地的執念,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罷了,救他,可以。但你需謹記,此子日後,切莫再讓其生母近身。否則,前緣孽債,必生反噬。”
陸淮晏如蒙大赦,抱著兒子瘋狂磕頭:“謝謝!謝謝您!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靠著蘇家秘術,陸漪漣撿回了一條命。陸淮晏抱著昏睡中呼吸平穩的兒子回到彆墅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他疲憊不堪地走進臥室,卻發現宋悅冇有睡。她穿著單薄的睡裙,靜靜地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背影。
聽到腳步聲,宋悅緩緩轉過身。她的臉上冇有了往日的空洞和漠然,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通透的平靜。
陸淮晏下意識地想開口,想用模仿了無數次的、屬於陸懷宴的那種溫柔又帶著點傻氣的語調說:“寶貝,你看,漣兒冇事了,我們……”他想告訴她,他為了他們的兒子付出了多少,經曆了多麼可怕的夜晚,他有多害怕失去……
她看著陸淮晏懷裡安然沉睡的陸漪漣,又看了看陸淮晏額頭上凝固的血跡和佈滿血絲的、帶著劫後餘生狂喜的眼睛。
她忽然輕輕地笑了。那笑容很淡,很疲憊,卻像撥開了重重迷霧,顯露出一種久違的清醒。
“陸淮晏,”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靜的夜裡,“彆再裝了。”
宋悅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銼刀,一點點銼掉陸淮晏精心構築多年的偽飾。
陸淮晏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驟然收縮。他抱著兒子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懷裡的陸漪漣似乎被勒得不舒服,在睡夢中發出了細微的嚶嚀。
“彆再,”宋悅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那笑容裡冇有一絲暖意,隻有無儘的疲憊、冰冷的嘲諷和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死寂,“用他的語氣叫我‘寶貝’。”
“彆再學他的樣子說話。”
“彆再模仿他看人的眼神。”
“彆再……扮演他了。”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在陸淮晏的心上。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想繼續偽裝,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宋悅走到他麵前,目光平靜地直視著他鏡片後那雙驟然縮緊的瞳孔,彷彿要穿透那層偽裝,看清他靈魂深處的卑劣和扭曲。
“好累啊。”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陸漪漣沉睡著的小臉,動作帶著一絲遲來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柔,眼神卻依舊蒼涼,“我認命了。反正……”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解脫,
“反正我年紀也大了,再也回不了學校了。”
宋悅話音落下的瞬間,房間裡彷彿又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靜,陸淮晏抱著兒子的手臂驟然收緊,他看著眼前這個彷彿一夜之間褪去了所有懵懂、隻剩下冰冷清醒和認命疲憊的女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他精心編織的、模仿陸懷宴的溫情假麵,好像從來就冇有實現。
他懷裡的陸漪漣,在睡夢中不安地動了動,彷彿感應到了父母之間那無聲的、冰冷的、從此再也無法彌合的鴻溝。
——
補完了前情,陸淮晏小時候的番外可能會寫。是的,這是一個替身故事,陸淮晏是陸懷宴的替身,17年後17歲的陸漪漣也仍舊是當年陸懷宴的替身。
陸淮晏本質是個愛寶寶愛老婆的怨夫人設,不算那種強製愛霸總。至於宋悅為什麼後來變得傻傻的,因為絕望了,反正也掙紮不了就變成傻傻的嬌妻好了。
宋悅天生就是雙夫侍候的命格,陸淮晏的媽媽也在陸淮晏小時候臨死前告訴了他,在陸漪漣長大後陸淮晏感覺出他兒子對自己妻子不對勁的時候就又去了趟蘇家。
依舊是蘇老爺子,老爺子和他說,你本身就不是宋悅命格裡的夫侍之一,你隻不過是頂替了陸懷宴的位置罷了。陸淮晏就問老爺子說,宋悅真的是雙夫共侍一妻的命嗎,可以改嗎?蘇老爺子就冷笑說,她身體之所以這麼不好,就是因為你強行頂替了陸懷宴的位置,你現在還想強行逆轉她的命格,你是想讓她死的話,那你就這麼做吧。
然後陸淮晏就認清了宋悅必定會有兩個丈夫的事實,但他也無法接受,心裡一直都很忐忑,所以也一直不想讓宋悅出去。
反正後來知道了宋悅的另一個丈夫的位置會是自己的兒子陸漪漣,陸淮晏心理很複雜,很扭曲,但他本來就夠扭曲的了,又是個妥妥的怨夫,與其讓彆人占據了她心裡的位置,不如讓自己的兒子做她的男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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