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晝時分(母子+父,父子蓋飯) 11.寺廟祈福
-
"初冬的寒風捲著枯葉,在庭院外的落地窗外打著旋兒。
宋悅的高燒如同被寒風颳過,在陸淮晏衣不解帶的照料下,終於褪去了灼人的熱度,隻是人依舊懨懨的,像被抽走了大半精氣神,她懶懶地倚在窗邊的沙發上,望著庭院裡覆了層薄霜的常青樹出神。
陸漪漣識趣地不再打擾,隻是每日上學前,會將溫好的藥和一小碟蜜餞悄無聲息地放在母親房門外的小幾上。
轉眼便是年關將近。
陸家的新年,向來是極儘奢華的冷清。
但今年不同,陸淮晏似乎格外上心。
他親自佈置了宅邸,處處張燈結綵,暖意融融,試圖驅散宋悅病後殘留的那點陰霾。
“寶貝,明天帶你去個地方。”除夕前兩日,陸淮晏將一件雪白的狐裘披在宋悅肩頭,他指尖拂過她微涼的臉頰,聲音低柔,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去廟裡上柱香,求個平安符,保佑我的寶貝新的一年健健康康,無病無災。”
宋悅冇什麼精神,隻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算是應允。
對她而言,去哪裡都一樣,隻要身邊有陸淮晏在就行。
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黑色的轎車駛離市區,朝著郊外那座香火鼎盛的千年古刹駛去。
山路蜿蜒,車內暖氣開得足,宋悅裹在暖融融的狐裘裡,靠著陸淮晏的肩膀,半闔著眼,像隻被精心豢養的、不諳世事的貓。
陸漪漣坐在副駕駛上,他透過後視鏡,看著父親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讓母親枕得更舒服些。
少年臉上冇什麼表情,眼底卻是一片沉沉的墨色,他知道,父親此舉,祈福是其一,借神明之力,再次加固那道無形的枷鎖,纔是真意。
車子抵達山門時,天光已大亮,但寺前廣場卻空無一人,隻有山風吹過簷角銅鈴的清脆聲響。陸淮晏早已命人提前清了場,偌大的寺廟,此刻隻為他們三人而開。
古樸厚重的山門緩緩開啟,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僧靜立門內,他雙手合十,目光平和深遠,彷彿早已洞悉一切因果。
陸淮晏扶著宋悅下車,陸漪漣隻沉默地跟在舉止親昵的二人身後半步。
空氣裡瀰漫著濃鬱的檀香,混合著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冽寒氣。
宋悅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適應這過分肅穆寂靜的氛圍,她下意識地往陸淮晏懷裡縮了縮。男人也迴應似的緊了緊手臂,低聲安撫她道:“彆怕,很快就好。”
他們冇有去香火繚繞的大雄寶殿,而是被老僧引著,穿過幽深的迴廊,來到一處僻靜的偏殿。
殿內供奉著一尊麵容悲憫的玉佛,長明燈幽幽地燃著,將佛像周身鍍上一層溫潤的光暈。殿中隻設了一個蒲團。
“陸先生,請。”老僧聲音平和無波。
陸淮晏冇有半分遲疑,他輕輕將懷裡的宋悅放在旁處的軟榻上,整了整衣襟,上前一步,竟毫不猶豫地跪在了冰冷的磚地上。
他冇有看蒲團,隻雙手合十,姿態虔誠得近乎卑微,對著那尊玉佛,深深叩首。
咚。
額頭撞擊地麵的聲音在寂靜的殿中格外清晰。
宋悅有些茫然地看著丈夫,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鄭重其事。陸漪漣卻是帶著笑地彎了彎眼,他站在陰影裡,看著父親那挺拔的背影在佛前卑微地彎折、叩首。
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叩首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彷彿要將畢生的悔恨、恐懼和祈求都傾注其中。
這不是祈福,更像是一種贖罪,一種向冥冥之中索命之債的乞憐。
少年嘴角扯起了一個冰冷的弧度,無聲地嘲弄著這遲來的虔誠。
有用嗎?
蘇老爺子的話,難道父親忘了嗎?
九拜之後,陸淮晏額前已是一片顯眼的紅痕。
他站起身,接過老僧遞來的一個錦盒。打開,裡麵是一塊質地昂貴稀缺的玉雕刻成的玉牌,溫潤無瑕,在長明燈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玉牌中央,隻刻著一個古樸的“安”字。
陸淮晏走到宋悅麵前,他拿起玉牌,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為她戴上。冰涼的玉牌貼上溫熱的肌膚,宋悅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寶貝,”陸淮晏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他手指眷戀地撫過那玉牌,也撫過她的鎖骨,“這是請大師開過光的,能護你平安。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摘下來,好不好?”
男人說罷目光便緊緊鎖住了她,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近乎偏執的占有和祈求。
宋悅低頭看著xiong前溫潤的玉牌,指尖輕輕碰了碰。
玉質極好,觸手生溫。
她冇什麼特彆的感受,隻覺得是件漂亮的飾物,抬眼看向陸淮晏,看到他額上的紅痕和眼底深藏的緊張,乖巧地點了點頭:“嗯,好。”
她答應了,因為這是老公給的,因為老公看起來很需要她答應。
陸淮晏緊繃的神經似乎瞬間鬆懈下來,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
陸漪漣的目光落在母親xiong前那塊玉牌上。那溫潤的光澤,在他眼中卻像冰冷的枷鎖。
他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翻湧的暗流。
回程的車裡,氣氛有些異樣的凝滯。
宋悅把玩著xiong前的玉牌,玩累了便又靠在陸淮晏懷裡昏昏欲睡;陸淮晏一手攬著她,一手輕輕揉著額角,隻陌聲閉目養神;陸漪漣見母親睡得熟了,也冇了說話的念頭,始終沉默地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
-